第7章 ?第七章 盖 混 章

    自从周少贵“混亲戚”骗到四个乡里人的钱后，一发不可收，就专门从混字上下功夫，他根据从上次“混亲戚”中得到的经验，进一步完备了骗术的技巧，并特地设计了有关道具，然后在闹市、酒楼，车站码头伺机下手。

    那时，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武昌创办了湖北第一所大学——国立武汉大学。听到办学的消息后，全国各地不少有志青年纷纷到武汉来求学。

    沔阳县沙湖乡有个姓马的富家子弟，名叫马从文。这马从文天质聪颖，七岁时，父母送他进私塾学堂开蒙读书，到十七时，已是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了。马从文久经书香的熏陶，心志高远。他听说武昌开办了大学，忙跟父母商量，要求前去求学。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欣然同意。 临行时，父母用布袋包好钱，捆入被子中，让老长工牛二背着，雇木船顺汉江而来。船到汉江口时，天已黑。马少爷便令船工泊船于集家嘴码头，等天明再过长江到武昌。

    马少爷没见过世面，只是听说过汉口是个繁华热闹的场所，很想上岸观观汉口的夜景，吃一吃汉味菜肴，便叫老长工牛二作陪。老长工牛二是个极谨慎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想到马老爷交待过，护送公子及财物到武昌，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他怕万一出个差错，棉被里的钱被人偷走不好回家向老主人交待，所以他跟随马公子上岸吃饭时也把棉被随身背着。

    马公子和长工牛二逛到龙王附近，看到一个叫“龙宫”的酒店灯火通明，时而传来美妙的异域乐曲。马公子信步走到酒店门口，脚末站定，一个戴红帽的侍者见他一袭长衫，知他是个有钱的角，急忙迎他进去，把他接到二楼一间雅厅里落坐。马公子观看四周，只见室内陈设古雅别致，窗前梅兰相映；四壁名人字画相形；加上屋里熏着印度檀香，室内奇香袭人，人坐其中似在瑶池仙境，飘飘然无比惬意。老长工此时站在门边，也不敢进屋，却把那包钱的棉被抱得紧紧的，生怕被人偷走。

    片刻，有小姐着旗袍奉茶翩然而至，面代微笑，似仙女下凡。马公子彬彬有礼，轻抖衣袖，拱手作了个揖，接过茶慢慢呷了一口，只觉得芳香四溢，清爽无比。老长工牛二虽没见过世面，但也感觉到此处与一般环境不同，忙接了茶一饮而尽，频频点头说：“好喝。”

    马公子随后点了几样不曾吃过的菜肴，老长工听了菜名，怕吃多了钱，忙提醒道：“公子，你这番独自在外，  应把钱看紧些，细水长流才行。”马公子听了面代温怒道：“休得多言，莫坏了我兴致。”牛二听了果然不敢多言。菜端上来后,主仆二人尽情吃喝，他们偶儿抬头看窗外，只见月光下江上渔火闪烁，马公子顿时诗兴大发，脱口吟哦道：“点点渔火映江滩／清清汉水送欧还／泊入仙境浑不知／已是瑶池醉酒人。呤罢，又对江举杯，一饮而尽。

    “好诗，好诗！”突然有人叫好，马公子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男人正朝自已拱手，马公子忙向那人还礼、抱拳谦逊作揖道：“在下随口胡邹，见笑了。”

    原来，当马公子从船上下来时，早被周少贵盯上，便一直跟踪至此。并在马公子的邻桌坐下，点了几样小菜，静观马公子的动态，找时机下手。马公子当时一直沉浸在江城美景和诗情画意之中，根本没注意到邻桌的来客，现在见有人主动跟自已打招呼，马公子受宠若惊，文人的通病是总希望有人夸奖自已的文章和诗赋。所以刚才周少贵说了句‘好诗’，马公子听了就喜形于色，得意忘形起来。他兴冲冲走到周少贵跟前说：“兄台仪表堂堂，定是斯文中人，今日相见,真是幸会，幸会！”

    周少贵接口问：“兄弟贵姓？此番意欲何往？”

    马公子道：“小弟姓马，这次来汉，是想到武昌求学，因天黑泊船此处，遂上岸消遣，不期与相公相遇，真是缘份。”

    周少贵一听此言，心中大喜，知道鱼儿要上钩，便对那马公子说：“我如今也正在武昌上学，你此番到此，正巧问对了人。明天我可以帮忙引荐你入学。”

    马公子闻言，忙把周少贵往自已的桌上拉：“老兄与我志趣相突，何不与我同桌举杯同饮。”老长工牛二听了，忙用脚踩马公子的脚，暗示马公子不要随便与人接触。马公子并不在意，反而使劲地踢了老长工一脚。老长工正要发作，此时周少贵已上了他们的桌子。老长工再不好多说。

    马公子和周少贵两个人推杯换盏，言来语去，不一会就认作同志，成了知已。马公子读过不少闭书，极崇尚古人的风雅，酒后，果然想效彷古人的风范，携周少贵上船同榻赋诗。

    老长工虽知世故，但碍于马公子的面子，没能阻止住周少贵上船。到了船上，当马公子牵着周少贵的手正要进船仓时，老长工抢先一步拦在舱口道：“先生请稍候，容我们先进去整理一下船舱才好安身。”说着，就把马少爷拉到舱内埋怨道：“少爷，你这样大意，若是遇了骗子如何是好哇？”边说边打开棉被数钱。

    那条船的舱板四处是缝隙，周少贵用那独眼在外贴着船缝往里一看，船舱内长工牛二和马少爷数钱的情况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周少贵从衣袋里拿出他早已准备好的黄豆和绿豆，站在舱外随他们一起数钱。若是长工数一块大洋，周少贵就拿一粒黄豆；若是长工数一枚铜钱，他就拿一粒绿豆，这样，马公子和老长工一数完钱，周少贵就知道棉被中的具体钱数了。

    老长工数完钱，才把周少贵让进船舱来。马公子和周少贵从天文地理又谈到诗词歌赋，一直谈到鸡叫三遍才相伴抵足而眠。此时老长工正把钱袋紧紧抱在怀里，身子朝下压着钱袋,在半睡半眠中打盹 。他一直担心钱被骗子弄走。大若又过了一个时辰，老长工结果瞌睡支持不住，还是睡着了。周少贵趁马公子和老长工熟睡之际，拿出早准备好的图章，神不知鬼不觉悟地在棉被的四角上盖上了自已的姓名。

    第二天周少贵和马公子主仆一行三人一同过江，往武汉大学进发。一路上马少爷神彩飞杨，眉飞色舞，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到梦寐以求的学府就读。他们过了江，一行人走到武昌司门口闹市时，周少贵趁着人很多的场面，突然变脸说：“棉被是我的，快还给我吧。”马少爷一听如五雷轰顶， 知道果然遇了骗子，便与周少贵论起理来。但他哪是周少贵的对手，几句话就被驳得哑口无言。见行文的不行，马公子气极败坏，抡起拳头与周少贵撕打起来，双方拉拉扯扯，马公子看打也打不过，就又喊着要进衙门。

    到了公堂上，法官叫双方说出棉被子的持征，和钱数的多少。马公子和他家的长工牛二只能说出钱的多少和棉被子的花色；而周少贵除了说出钱数外，还能说出棉被上盖有自已姓名图章，能有力地证明棉被是他的。于是周少贵胜诉了。

    马公子上当受骗，又输了官司，委曲得在公堂上大喊大叫：“他是个骗子，他盖的是混章！”然而，法庭上旁听的一圈子人都骂他说：“你才混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