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混 亲 戚

    却说那周少贵做了几天吹鼓手，“当”了几十次喇叭，骗了十几家当铺的一些当钱，从此汉口的所有当铺不再理他，周少贵看再也骗不到当铺里的钱，去吹喇叭也没有什么生意，就干脆放弃了吹喇叭这个行当，跟那吹鼓手张腊狗分道扬镖。张腊狗是个本分人，平时只能做点直事，他只想在本行业内凭手艺混口饭吃，也不愿在江湖上冒险。他另约了个愿意吹喇叭的熟人，搞本行去了。

    周少贵刚从乡下出来时，身上无力气，手上无绝活，虽然肚子里面喝了点墨水，却也只算得上是个夹生书生，可谓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挑水。他一面想着要重振家业，却又一时不知怎样谋生。倒是几次无意的小小的骗局，给了他启蒙性的引导，使他有意无意间涉足、混迹于江湖之中。 周少贵在汉口混的时候，认识了一些江湖朋友，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不少江湖骗术招数，他从某些骗人技巧又得到灵感，开始自己琢磨自己的骗术套路。经过细心研究，不久，周少贵发明了一种叫《混亲戚》的的骗术。

    民国时，汉口龙王庙旁边有个叫‘好再来’的酒店在当地很有名气，每天来就餐的人很多。因为那酒店靠近汉水，来的大多是远道的船客，这些客人的穿着和打扮也都很体面。周少贵断定这些食客有大把现钱，心想只要我有机会接近他们，财物就很一定容易骗上手。

    就在这一年的腊月，汉阳县张家湾有四个乡里人结伴到汉口打年货。到达汉口时，已是晌午了。经过长途跋涉，都饿得心里发慌，就来到‘好再来’的酒店‘打平伙’搞顿酒喝。那天周少贵正在‘好再来’门口踩点，发现四个乡里人身上的包袱沉甸甸的，而且四个人的手总是遮遮掩掩，估计银元不少，就跟定目标，瞅机会下手。

    那时，人们都知道汉口的骗子多。然而，乡下人象来做事谨慎，这四个乡里人更是格外小心。他们在店里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后，就商讨关于怎么样才能防止被抢或被盗的事。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俗语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最后，他们商议出了一个非常绝妙的，万无一失的防范办法：将四个人的银元合装在一个包袱里面，放在桌子底下，然后又叫店小二搬来一口大铁锅，把铁锅反过来将装有银元的包袱罩住；四人落座后，再各踏上一只脚踩住锅。他们心想，包袱里的银元是万无一失了。除非有人在他们喝酒的时候，能很快从外面挖一条地道至桌子下面来，才能搞走他们的钱。把钱安置妥当后，他们四人就点了几样可口的好菜，安心喝起酒来。

    这四个乡里人正放心大胆地喝着酒，喝得开心处，就划起拳来，当他们喝得酒至半酣时，突然从外面走进一个穿着体面的后生。那后生穿着元色长衫，戴着墨镜，举止斯文。此人正是周少贵。只见周少贵走到桌边，向四人望了一眼，便立刻上前作揖道：“这不是舅爷吗？舅爷下汉口来了！”

    四个乡里人都以为这后生是其中某一位的外孙，就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周少贵不等他们开口，就提起酒壶给他们四各斟了一杯酒，也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然后举杯说：“外孙敬舅爷和叔爷们一杯酒，在下先喝为敬。”说罢，一饮而尽。那四个人见这外孙这么豪爽，也不好当着盘问底细，便一起站起来举杯。趁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周少贵装作呛了酒，蹲到桌子底下，悄悄掀起铁锅，掏出包袱，藏到长衫底下，马上又喊店老板来说话。

    酒店店老板问周少贵有什么吩咐，周少贵从衣服里掏出两块大洋说：“这桌酒钱我付了，另外麻烦您下午还给我定一桌八个头的酒，让我父母都来为舅爷和叔爷们接风。因我天生不会饮酒，现在想请老板代我给他们敬几杯酒如何？”

    那酒店老板也是汉阳人，听那四个乡里人的口音相同，觉得亲切，便爽快地答应了周少贵的请求。老板敬了三杯酒，几个乡里人顿感老板义气，便都轮流地回敬老板。周少贵趁机把那装有银元的包袱用早已准备好的细麻绳绑到自己的腿上，然后起身说出去上一趟茅房。

    周少贵走后，酒店老板也有事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那四个乡里人静下来时，就相互问那后生是谁的外孙。结果都说都不认识，这才发觉情况不妙，便想到桌下铁锅里的银元，急忙抢着在桌下掀锅来看。此时锅下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银元。四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完了，完了，钱被贼一锅端了，这是如何是好哇？”

    他们连忙跑到酒店外的茅房里去找，那里哪有什么‘外孙’的影子，茅坑里只有几堆大粪，还爬着蛆呢！

    于是他们四个乡里人就找酒店老板扯皮。其中有个人一把抓住老板的衣领问：“你为什么和贼做笼子骗我们？快把钱还给我们！”

    老板也觉得吃惊，说：“那不是你们的外孙吗？我哪里认得他。我为给你们陪酒，耽误了我半天的生意，你们说我找谁去？”

    四乡里人找老板索赔无果，一个个哀声叹息。有一个叫张冬阳的人年龄最大，已是六十有五的人，当时被骗的钱也最多，心里最难过，不停地伤心落泪。酒店老板见他们可怜，把了点路费，给了一壶酒他们带着在回家的路上喝。

    他们一行走到汉水河边时，心中怏怏不乐，就席地而坐，在堤边的草地上白口喝闷酒。那张冬阳的心事最重，所以酒喝得最多，一下子醉倒在草地上，仰面朝天地躺着。

    正在他们哀声叹息时，忽然，又有一个年轻人跑过来亲热地对他们喊：“舅爷到汉口来了！”这几位一听，象触了电一样同时从地上跳了起来，揪住这年轻人就打，边打边说：“叫你混亲戚，叫你混亲戚。”一下子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不一会那年轻人就被打得鼻青工脸肿。

    那张冬阳本是醉了的人，被一阵撕打声惊醒，朦胧中听说打骗子，也歪歪倒倒地上前挥拳上阵，一拳刚要落地，却看到眼前站着的果真是自己的亲外孙。连忙说：“不要打，不要打，这个外孙是真的，这个外孙是真的。他没有混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