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浅跃
北疆的夜是天寒地冻的夜,入冬后的初雪迟迟未来临,但冷硬的风中早已飘起彻骨寒意。
一抹娇小秀丽的身影在暗夜中飞速移动,轻轻悄悄潜入黑骑军的营帐,躲过巡逻岗哨的兵士后,她身手敏捷的在各个营帐中移动,她晓得这是个危险的举动,一旦被发现她将不能轻易逃离,可是情势逼她必须这样做。
今天傍晚黑骑军送进银耀军主帐一个首级,那是沈廷煜埋伏在黑骑军营帐里的探子。
沈廷煜是个十拿九稳的性子,他亲自挑选出的探子素来谨慎小心,如此谨慎的一个探子竟然暴露了身份,这充分说明探子被发现是有原因的,而她大胆假设了一下,假设探子是发现了黑骑军的军师,而且他的存在一定被军师察觉到,军师痛下杀手探子才没了性命。
黑骑军送来首级向沈廷煜示威,沈廷煜不为所动,只吩咐乔云飞就地掩埋不可上报。
可她却怀疑军师本尊一定在黑骑军的军营里,虽不是百分百确定,可她要一探究竟。
若她有幸猜中,那么立即便能取走那军师的性命,就算不行至少也能晓得对方是谁。
沈廷煜一直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因此敌暗我明对他们极为不利,若晓得对方是谁便能查清来历日后好下手,当然,最好的法子还是现在就把对方解决掉,那就省下日后诸多麻烦。
她迅速来到主营帐,营帐里灯火通明,幽幽弦声从里面传出。
是古筝!黑骑军的将军竟然会弹古筝!
她可不会相信那个只懂武力的蠢蛋会弹古筝,眼眸微眯横下一条心,今日不管生死都要一探究竟,为華照皇后一探究竟,为死去十年的哥哥一探究竟,在她正准备踏入营帐时却察觉出一丝杀气,她顿时明白自己中了圈套,送上探子首级不是为了示威,而是为了引她入洞。
黑影立即往后退,试图后翻离开军营,瞬间灯火通明,一群兵士快速将她围进包围圈。
兰渊冷哼,提着大刀站在兵士中间:“胆子很大嘛!竟敢独自冲进黑骑的军帐!你们沈将军可知你在单独行动?包围起来!将人拿下!”
一身黑衣的人被团团包围,竟然没有任何畏惧,黑布覆住她的脸,仅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兰渊瞪眼大吼:“没想到呀!鼎鼎大名的修罗将军竟然管不住自己手下的兵士!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得多丢人!”他咂舌鄙夷啧啧有声,蜜色的面庞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被包围的人仍然平静,仅仅是淡淡的垂眸,他的冷淡使兰渊愤怒:“不说话是吧!行!你有种!老子今天就替沈廷煜这毛头小子好好管管你们这些孬兵!”
突然间黑影快速腾挪,手上一柄细剑刺入身后包围的兵士,身形快速一飞杀出重围。
突如其来的反攻让兰渊一愣:“都愣着干嘛!快追!放箭!”
他气得跳脚,兵士们不断围攻上来,黑衣人快速避开攻击,手上剑刃不断砍挑,行进中手边不断迸出丝丝血花,锐利的箭矢在她身边急飞擦过,她才扫开利箭旁边的人又攻上来,她反身回击可箭矢又从左上方射来,她转身利落避开,可却避不及右边射来的箭矢,箭头射穿肩膀她闷哼一声,以剑刃挑开迎面刺来的刀再迅速转身飞踢,利剑在她身周盘旋挑出银芒,四周包围的兵士不及闪避,皆发出哀号倒地,而她则乘机飞身逃离。
见一大群人却奈何不了一人兰渊气得怒吼:“拿弓来!”接过弓箭拉弓一射。
黑衣人感受到后方的箭风转身劈开,可没想到兰渊的箭势太过刚猛震得她虎口一麻,她抖手甩脱虎口上的酥麻感,紧接着被另只射过来的箭矢正中胸口,鲜血溢出她咬牙忍住剧痛,剑芒转手再度扫过,扫过的火焰沾上旁边的帐篷,火势嚣张瞬间吞蚀四周一切。
突兀的火焰让黑骑军兵土错愕不已,正不知是该救火还是该继续攻击敌人时,黑衣人趁机快速逃离黑骑军军营。
冷硬的夜风呼呼的吹,黑影疾飞没入黑暗的森林,身上的伤势让她皱眉,而且她开始觉得浑身无力,停住脚步无力靠在树旁,就着黯淡的月光低头去瞧身上箭伤。
血是黑色的,黑骑军竟然用毒!
她抖着手指砍下箭头再伸手拔出箭矢,身体因为剧痛而用力颤抖,她蹙紧眉头不吭一声,再抬手砍下另只箭翎,正欲伸手拔箭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树枝踩过的声音,她警戒:“谁?”
对方没有出声,可她感觉对方正在靠近,听脚步虚空无力是个不懂武功的人,这个发现使她的戒备略微有了松懈,她挺起身子试图快跑,可眼前却一片黑雾让她看不清前方,她紧咬嘴唇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可眼前的黑雾却迟迟不散,她的腿也开始变得虚浮。
她举剑以耳辨位:“站住!”
清润的嗓音传入耳中,然后是愈靠愈近的脚步声:“你受伤了。”
她低喝:“别过来!”嗓音沉稳但举剑的手却颤抖,此时此刻就连脑子也开始晕眩。
她用力甩头感受来人位置,握紧剑柄向前刺去,手腕处传来剧疼,她手上的剑顿时落下,眼前的黑雾此时更重,她的脚步顿时虚软整个人向前扑倒,来人伸手抱住她拂下她罩面黑布,清冷暗淡的月光下露出一张清秀而细致的脸蛋,抱住她的人唇色极淡微微勾起。
驿王城,暗夜流光,一乘装饰华贵的马车幽幽行驶在路中央,车上的華照皇后被一段黑绸缎蒙住双眼,王城的夜其实不算静,王城的十月也不算热,但她失去自由于是更加竭力控制自己,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耳边传过的动静,微微发福的身子止不住在流汗。
蒙住眼睛的黑绸缎像是死亡的阴影,她被缠斗的呼吸都不顺畅,此刻她唯一的情绪便是惶恐,大脑飞速运转回想自己的失误,是否是她的疏漏引发东陵王的怀疑,不然他怎会半夜要求面谈,她不敢有所动作只能被动等待,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她都只能等待。
一只有力的手扯掉華照皇后蒙眼的绸缎,东陵王微笑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嫂嫂,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不过这惊吓绝对值得不是吗?”
东陵王好似在嘲笑她的胆小,不过愤怒的燃烧总好过惶恐的等待。
華照,玄沧传国皇后,本该在皇宫中览书玉亭观景,而今却正在经历丧夫之痛山河破碎的造化弄人,身为传国皇后却眼见玄沧在自己手中一步步走向灭亡,这样的心情岂是无力回天几个字便能表达的,華照皇后死死盯住东陵王:“爱卿送给本宫的不是惊吓而是龌蹉!”
东陵王笑了笑缓缓道:“嫂嫂稍安勿躁,听本王细细说来,嫂嫂一定很奇怪,本王如何晓得媚浮屠这地方是吗?呵呵,大哥精通媚术方术,因此修建媚浮屠豢养玩物,所谓的打入冷宫不过是将失宠的妃子送到这里来折磨调教,悟性好的便可蜕变重生,变成人见人爱的绝世尤物重获恩宠,悟性不好的便只有将性命献给这里非人的虐待。本王当年啊纯属好奇,求着大哥带我来了一趟,大哥当初千叮咛万嘱咐,嘱咐我不要告诉你,怕你觉得他肮脏龌龊不再爱他,可是时至今日。。。。。。啧啧。。。。。。”
華照皇后仔细品味东陵王的话,心中蔓延起一阵锐痛。
东陵王挑起一条眉毛,玩味的盯着華照皇后随意的道:“刚刚那位美女不晓得合不合嫂嫂的眼缘,嫂嫂就没觉得她像一个人?”语气甚是轻佻。
媚浮屠里美女如云各个千姿百媚,说不美是假的,说美又沾情带色,華照皇后咬牙不语。
东陵王继续:“近日沈将军在北疆终于探出黑骑军军师的底细,还要谢嫂嫂的一臂之力。”
華照皇后的心肝一抖狂跳不已:“本宫不明白爱卿在说甚么!”
东陵王嘴角勾起循循善诱:“嫂嫂不想大哥死掉朝中群龙无首吧?嫂嫂不想小侄儿未继位便身先死吧?如今只有你一个弱女子,各路势力要么明争要么暗夺,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能,而本王执掌兵符,只有本王出面你才有生路,小侄儿要继位本王不可或缺,所以不要再搞暗杀这一套,不要寄希望于其他人,本王才是嫂嫂的真正靠山!”
華照皇后尽量用高冷的语气维持剩余尊严:“爱卿若收回狂放之词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东陵王呼了口气,兴致勃勃的狞笑上脸:“无妨,无妨,游戏还长,咱们慢慢来玩。”
的确,華照皇后就是死也绝不能承认,刚刚在媚浮屠里见到的美女,便是她派去刺杀北疆二皇子兰澈的杀手,她有罪,罪在身处其位却不能任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