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东平(7)
吕安家建了新房子。宽敞的院落,进门就是简单的几座平房,分步于院子里的南北两侧。
窗明几净,院子被勤快的女主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夫妻关系终于和睦如初。
吕安就很高兴。晚上和妻子在床上弄那事儿,翻滚纠缠的时候,也能想到阮籍,打心眼里感激阮籍。
等到了一个晴天丽日。一早起床,吕安就去东平县衙找阮籍。他想约阮籍去登山。
这一天是个好。
清晨明亮的阳光闪闪烁烁,照在路边丛生的草堆里,叶子上的露水将干未干,晶莹剔透。几只被露水打湿的蝴蝶这会儿终于给阳光晒干了翅膀,翩翩地飞走。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会儿就看到了泰山。
在不远处,高耸巍峨如同巨人一样俯视着芸芸众生的泰山。
古往今来,大部分的文人心向往之的地方都是山水吧。
巍峨雄伟的山和清秀俊逸的水,似有无限的无穷的魅力,吸引着这些肚子里喝了点文墨的人前仆后继地奔向它们的怀抱。
“仲悌,你这辈子还有什么理想?”阮籍问吕安。
“理想?”
吕安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木讷寡言的男子,他也曾有过好多理想。比如在一个清明盛世里做个能够被人津津乐道的好官儿。这也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理想吧,可现实没有给他机会。他不能像阮籍那样当个丢儿郎当的东平太守,做些另类的出格的事情,成为大街小巷里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他在山阳遇到了嵇康,他受嵇康的影响很深,就一心想做个无牵无挂的隐士。可是发现他自身的定力太浅。俗世的扰攘和喧哗总是会让他分心,让他走神儿,让他不能专心地归于山林。再后来,他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男人,扮演好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却发现这也很难。他心里叹气,觉得自己终究是一事无成,又何谈理想?
阮籍说:“其实我一生最大的理想便是览尽天下的名山大川,而不是什么升官发财平天下的大事。这些事情太复杂,太费脑子,我一个没有耐心也没有什么魄力的人实在是做不来这些。”
吕安就笑,说“我知道你是这种人。早就知道你是这种典型的文人的嘴脸,文人的心性,文人的举止。”
边走边说,一会儿,就到了泰山脚下。
山是阳刚的。嶙峋怪石,苍松翠柏,如同雄性的男人的汗液,遍布山间。
“你登或者不登,山就在那里,不高不低,不近不远。”
望着巍峨绮丽的泰山,阮籍还在唏嘘感叹,好像突然文思涌动,整个人就站在原地不动了,想写一首诗,不想心怀天下,只希望记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即可。
“嗣宗!咱开始爬山吧!等到了山顶,对着青松翠柏和怪石嶙峋,你再好好酝酿你那些咏怀诗吧。”
阮籍就笑,被吕安这么一说,没有丝毫不悦,他的心情反而比之刚才更加愉快。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啊。诗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熊,感觉即可就要呼之欲出了,哪里还等得了我们爬上山顶。”说着,就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
“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冈岑,飞鸟鸣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