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洛阳（10）

    沛穆王曹林将心爱的女儿——长乐亭主曹璺，许配给了嵇康做妾的消息，一时间轰动了洛阳城。

    才子和佳人的一见钟情，在偌大的洛阳城里传为美谈。

    嵇康万万也没想到，出手阔绰、器宇不凡的王爷，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也能做到如此豁达，如此通情达理。

    那天早上，嵇康去找沛穆王曹林，他睁着一双长满了红血丝的双眼，对曹林道尽了一切。

    面对曹林，嵇康便不再紧张。

    他又变回了自己，变回了从前那个擅长在众人面前口若悬河的天才演说家。嵇康说到曹璺，说到洛阳城里奇遇，说到水汪汪的眼睛，说到刚刚过去的萧索冬夜，在长乐亭主的闺房前，他和曹璺两人的内心剧烈痛苦的煎熬。

    沛穆王曹林被这一番肺腑之言深深震动。

    曹林佩服嵇康的才华，倾慕嵇康的为人，欣赏嵇康的秉性。

    他们虽然地位悬殊，却难得志趣相投。想来，女儿能和嵇康这样的男人缔结婚约，能和嵇康这样的男人白头偕老，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至于做妾，曹林想，做妾就做妾吧，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他的女儿曹璺也是他的侧室夫人所生，并非嫡出，但却最得他这个父亲的宠爱。只要心里有爱，只要女儿喜欢，那么是不是正室又有什么要紧？

    就这样，正始八年的一个冬天。

    在洛阳城里，来自山阳的隐士嵇康，迎娶了沛穆王曹林的千金女儿，长乐亭主曹璺。

    王爷曹林甩手送出了几十车的嫁妆。金银、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曹林已经派人赶着几十辆马车，将这些嫁妆悉数送到了山阳。

    嵇康在临行之前，还得到了一次皇帝的召见。

    在太极殿上，年轻的魏主曹芳，对这个新进的驸马，热情有加，从始至终一直都客客气气。

    嵇康就很知足，拜辞曹芳以及大殿上的文武官员。他那天穿着大红的绸衣绸裤，显得喜气洋洋，非常神奇。

    走出了太极殿。洛阳头顶上方的天空，蔚蓝如洗，明明静静。太阳出来了，照得人骨头酥软，乏力，浑身暖洋洋，像是掉进了梦中的温柔乡，再不愿意出来。

    嵇康离开洛阳之时，身上多了一个头衔。

    魏主曹芳在临走时，封了嵇康一个官儿。

    中散大夫，一个参政、议政的官儿，一个可有可无的官儿，一个可随心随意无理取闹的官儿。

    嵇康本来不想做官。他一直觉得他的前世是一匹脱缰野马，只能在杳无人迹的荒原上驰骋，在人迹寥落的旷野上蹦跶，不习惯被人束缚，也不习惯被那些日常琐事逼迫和绑架。但是，嵇康觉得魏主曹芳封他这个官儿，是出于真诚好意。于是，便大大方方地接受。

    嵇中散，这个身份和标签下的人，需要做的，只是隔三差五地到洛阳来一趟，到洛阳大街上走一遭，去大街上四处遍布的酒肆茶楼里闲坐片刻，听一听黎民百姓的呼声，然后再据此发表些言简意赅的评论，聊聊国家大事，将这些东西整理成册，然后由专人负责呈给皇上悦目，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