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只一次
半个月后，初夏跟着戚星衍一起出发。
这家伙从厨子到贴身丫鬟，带了一百多号人。所乘马车更是过分，堪比一间小房间，金银装饰，绸缎铺垫，怎一个浮夸了得？
初夏也认识一些土豪，加长悍马，车中山水，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单以装饰而论，和戚星衍的马车一比，都逊色了。
初夏看着戚星衍脚踩锦凳坐进马车，脑子里只蹦出一个词——暴殄天物。
这样的仪仗早就逾越了藩王的规制，他如此招摇过市，就算他的皇帝老子再疼他，真能抵住言官们的吐沫星子？
那么多言官，齐心合力，骂不死他？
戚星衍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朝她招了招手。初夏以为车内宽敞，这是要邀她一起。屁颠屁颠就去了。
结果，戚星衍对她说：“马车算租给你的，到了都城，按行情结账。若还要继续使用，再找我说，我另外给你开价。”
说着，手一招，长志把一张契约递了上来。
一看就算早有准备。
初夏觉得戚星衍在敲竹竿，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她不想签，可已经要动身，她没时间再找马车。原以为自己能占点便宜，省下一笔餐旅费，造这情形，不但省不了，还得大出血。
长志贴心地递上了笔。
初夏在钱这件事上，向来是厚脸皮的，她细细一笑：“王爷，我没钱啊。我的工钱还在您那儿，没给我结清呢！”
戚星衍说：“我替你想好了，就在你工钱里扣。”
初夏一听，心知不好，他果真打上她工钱的主意了，这一路走下去，剩余的那点银子不但拿不到，弄不好还要倒贴。
她再三衡量，说道：“这样的话，我们不坐车了，跟在王爷马车后面跑吧。我们用自己的腿，不用付钱吧？”
戚星衍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狠，“用走的？你看清楚了，我这里都是马，你们跟得上吗？”
初夏破罐子破摔，“跟不上，咱们就各走各的呗。早到晚到的问题而已。”
戚星衍输了，他发现他永远无法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面子什么的对她来说是身外之物，钱财才是命，为了命，脸能不要也可以不要。可他戚星衍不能，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他做不到她这种地步。
初夏得意地回到马车旁，宁九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戚星衍肯定又跟她耍赖了，可显然没赖得过初夏。
宁九问：“他怎么说？”
初夏说：“他想让我租他的马车，还准备好了契约。我要有钱租马车，还需要和他一起走？你说他到底想干嘛？自己坐着那样奢华的马车，却跟我在这儿计较几两银子？”
宁九说：“他也是外强中干，那马车看着气派而已。”
“什么意思？花架子，塑料做的？”初夏一回头，看到袁固牵着他的毛驴走了过来。不由得感叹道；“还是袁公子有先见之明啊，早早买了毛驴。”
袁固请宁九帮忙牵着毛驴，自己去拜见了戚星衍。
初夏见毛驴身上驮着两个大箱子，提议让他把那两个箱子放在马车上，袁固道了谢，拿下箱子，放到初夏的马车上。
初夏坐在马车中，找了张软垫子铺在凳子上，这一路山高水长，她得保护好自己。
外面吵吵嚷嚷，她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郡守带着一众官绅前来送行。
戚星衍敷衍了几句，命令车队出发。郡守带着人跪了一地。
一路上，初夏生怕戚星衍又和她算起金钱账，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他进酒楼吃美食，她和宁九、袁固在街边小摊吃包子；他住上好客房，他们就近找一家小客栈睡通铺。宁九不想她和陌生人挤一处，以她需要读书为由，给她一人开一间房，自己和袁固睡通铺。
初夏确实需要好好看看书，她以前学的那些知识在这里的考试中没有任何优势，什么几何函数，根本不考，当然她也忘得差不多了。这里考文章和时政。她觉得文章还好，毕竟还有点古文底子，临时抱佛脚，作一篇过得去的文章不难。最让她头疼的是时政，她对大邺不甚了解，如何针对利弊发出议论？
宁九每天给她恶补大邺的历史，让她有个大概脉络。听着他侃侃而谈，她越发觉得他非泛泛之辈。这一路上，也时常听袁固发出一些议论，可那些话初夏在书上也能读到，大多生搬硬套，有纸上谈兵之嫌。宁九不同，说到大邺现如今的问题时，总能追根溯源，条分缕析，说得无比透彻。
初夏有时候会想，他若参加科举，一定能一举夺魁吧？
她试着问他：“宁九，你想参加科举吗？”
宁九愣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随后摇了摇头。
初夏想不通，他能如此博闻强记，肯定是下了许多苦工夫的，若不想考个功名，为何又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快到邺都时，戚星衍让队伍在驿馆修整，说是等明日气气派派地进都城。
这一路上，招摇过市，住得是最好的客栈，吃的是当地美食，沿路还买了一堆纪念品，还不够气派吗？
初夏虽然满腹牢骚，但这里轮不到她做主，而且对她来说，今日进邺都还是明日进邺都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继续读书而已。
袁固却越来越紧张，离邺都越近，说明考试的日子也不远了，寒窗苦读十八年，能否高中，全看这一次。机会来得不容易，而且只一次机会。他真怕到了考试那天自己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对初夏说：“提笔忘字算好的。还有人一进考场就口吐白沫晕过去的。我是真怕啊，你说万一那天我也晕了过去，如何是好？”
初夏能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还有好几日呢，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可是我这几日夜夜做梦，梦见考官来收卷，我的卷子却依然一片空白。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告诉我，我肯定是考不好的？”
初夏只能说：“梦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