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问初衷
何初夏想了一夜,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她确定在大水中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人,然后他一直昏迷着,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是不可能觉察出什么的。莫非,他认识真的宁煜?
想到宁煜就想到了他留下的虎符,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角,还好,东西还在,略微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人真和宁煜相识,那就很可能是冲着虎符来的。既然她答应宁煜会帮他找到他要找的人,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打听出什么来。这样一想,觉得留下他也未必是坏事。
宁九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在平地上已经行走自如,第三天就能跟着何初夏上山折野花编花篮了。
何初夏再去绣衣阁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清俊温文的小厮,她向玉簪介绍这是他的书童。玉簪起先也疑惑:“你不是说你们家就只剩你和你哥哥了吗?”
“我说的哥哥就是他,我们从小在一块儿,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这是两人事先编好的说词,遇此天灾,在生死面前,主仆尊卑又算得了什么,原本感情就不错,于是认了兄弟,也说得过去。他们是兄弟也好,主仆也好,不关玉簪的事情。她一心只想着把凤锦挤下花魁的位置,自己坐上头把交椅。
去的次数多了,何初夏逐渐也知道了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玉簪和凤锦前后脚被卖进绣衣阁,一块儿练琴习画,一块儿挨打受罚,两人钻在一床被子里分享过自己的小秘密。这一路走来,玉簪自认为自己不输凤锦。两人说好了,卖艺不卖身,存够钱,为自己赎身,出去找个好人,和普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安安乐乐生活。结果,凤锦搭上了睿王,在睿王的力捧下,扶摇直上,成了花榜魁首。
这玉簪能服气吗?她认定凤锦能当这个花魁是因为有睿王这个靠山。其实让她最生气的不是她当了这个花魁,花魁就一个,两姐妹谁当不是当?最最让人生气的是说好了守身如玉,一起赎身当良家妇,她却自甘堕落做了睿王的金丝雀。那鸣凤楼就是睿王给她修的。玉簪感觉被摆了一道,这口恶气一直堵在胸口,怎么都出不来。
“她以为自己搭上了一棵大树,却不知是把自己送上了绝路。整个大邺都知道,睿王唯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看上你的时候,你要天上的月亮都给你摘下来,看不上你了,你连路边的一只野狗都不如。”玉簪端详着何初夏给她新梳的发式,“她以为她能在那花榜上做一辈子花魁?等着瞧,今年我就让她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
何初夏由衷敬佩玉簪这份事业心,只是若按她所说,这花榜是有钱有势之人一手操控的,那凤锦有睿王这个靠山,她要找不到比睿王更大的靠山,这份理想恐难实现。
这些日子来,她在玉簪这里赚了不少钱,觉得这人不错。看在她雪中送炭的份上,有必要提醒她一句:“玉簪姐姐,得这花榜的花魁有什么实惠吗?”
莺儿在一旁得意地笑道:“若得了花榜的花魁,送来姑娘这儿的拜帖起码也得有山一样高。要想见姑娘一面,得捧着家里的金山银山来,就这还要看姑娘乐意不乐意呢!”
玉簪展颜一笑,认同了莺儿的说法。
何初夏却蹙眉,问道:“可姐姐当初想的是尽快赎身,做个良家媳妇。若做了花魁,与那些男人牵扯越多,岂不是和你的初心越行越远?”
玉簪的笑容凝固了,这个她确实没想过。自从知道凤锦搭上了睿王,要竞争花魁的时候,她整个人就不好了,一心一意想着怎么和她过不去,至于自己的初心,早丢到九霄云外了。此时被何初夏提起,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感觉某个角落空洞洞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何初夏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正想添一把火,好让她迷途知返,没想到此时一直垂手站在边上的宁九开了口:“俗话说各花入各眼,有人爱桃花之灿烂,有人喜莲花之素洁,有人见到雅静的菊花就爱不释手,女子的容貌本就没有最美最丑之说。所谓花魁,不过是捧的人多了,一些不识货的蠢货男人跟着人云亦云罢了。”
这番话简直说到玉簪心缝里去了,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么想的呀!她转身看着宁九,他跟着何初夏来了好几次,平时跟在何初夏身后像影子一样,几乎不说话,她也没多在意。如今听他一言,大有刮目相看的意思:“你的意思,只要愿意,谁都能当这个花魁?”
宁九说:“起码像姑娘这样姿容绝代,想做花魁不难。”
“哦?”玉簪噗嗤一笑,觉得他是在说大话。一个小厮,能有多大本事?
之后,宁九就开始给玉簪出谋划策,首先是改变,得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无论从她个人还是她住的这个小院,都必须要有大的改变。其次接的客人得有甄选,不能有银子就见,那样格局小了,也俗气了。能得姑娘一见的,必然是当今才俊,诗词书画总得有一样排得上名号……
他说了整整一个时辰,不仅玉簪和莺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连何初夏都听傻了。这人简直是个策划奇才啊,这包装定位,玩得这叫一个溜啊!
玉簪完全被他说动了,当即决定要改变,先从她的小院开始。于是,宁九很自然地承接了这项工程,他向玉簪承诺,三天后,会给她一张图纸,若玉簪看了图纸后觉得满意,就马上动工。
玉簪听了觉得很上道,生意就应该这么做。
宁九接着又说,画图所用工具他一样没有,还需要玉簪姑娘先付一些定银。
玉簪没二话,买些画纸画笔颜料能用得着几个钱,当即拿出了十两银子。并且告诉宁九,图纸画好了,她若满意,另有赏。
两人一拍即合,宁九拿了十两银子离开了绣衣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