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瑜城
九年后，瑜城。
飞机刚一落地，魏尧就收到李回的语音消息：“我这有点急事要处理，叫了司机去接你，现在路上有点堵，他可能会晚点到，你就待在出口附近等就好，不认这里的路千万不要乱走动。”
魏尧回了个嗯。
李回跟他是在国外读大学时的室友。
两人毕业后一起进了当地数一数二的集团实习，工作四年后李回就勇气可嘉地选择回国单干，而他选择了留在原公司默默无闻。
然而最近原公司发生了一些意外状况，是原配和小三的狗血戏码，本来跟他没什么关系，结果最大股东是个恋爱脑，势必要把小三扶正，因此这三个人闹上了法庭。
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事从而影响了公司股价和口碑，搞得鸡犬不宁，且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公司的财产很大概率会归原配所有，而那位原配做了几十年只会逛和吃的富太太，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于是很多人都说她到手之后就会变卖，如此一来，公司未来走向如何都尚未可知，所以很多人都在观望着找下家，其中就包括魏尧。
魏尧刚好在这段时间休年假，也就应了李回的约。
瑜城是李回的老家，魏尧以前听李回提过，不过他在买票的时候才知道瑜城就在唐城的隔壁，距离不到两百公里。
魏尧浅吸一口气，像是叹气似地又慢慢呼了出来。
这时候晚七点，工作日高峰期，外面来接站的车挤满了道，四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和轰杂的汽车发动机声音。
魏尧嫌吵，出机场后就拐到了附近的小商场里，想找家咖啡厅歇脚，然而几家咖啡店也都坐满了人，他只好到旁边的麦当劳待一会儿。
长桌的另一边是对小情侣，不时往他这边看。
魏尧已经适应了别人的目光，权当没看见，专心致志地划看地图。
往几年李回也会约他来瑜城旅游，不过都被魏尧冷淡拒绝了，然而这次，李回却充分发挥了百折不挠的精神，准备好几套说辞，一定要让他来的样子。
李回公司刚成立一年，魏尧估计他是听到了风声，要拉人入伙，才这么迫不及待。
可惜不论以后集团的归属权给到谁手里，魏尧都没打算回国发展。
凭他这几年的资历和成绩，跳槽到国外其他公司不难。
所以李回这次是要竹篮打水了。
不过魏尧出国后只有这么个长期交往的朋友，看在两个人的多年交情上，还是给面子的来了。
既然是来旅游，自然要把值得一去的地方都走一遭。
魏尧将最近一堆的烦心事都抛之脑后，预备认真在这待上两周，经过简单调查，给自己选了几个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跟着一个脑袋磕在了他背上。
魏尧扭头一看，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男孩后面还跟着个小孩，两个人应该是在开玩笑追着，其中一个不小心被椅子给绊摔了，恰好撞上了他。
又顺势往旁边一瞥，见儿童区一堆孩子都在往这看，似乎还有几个替男孩地担心捂住了嘴。
“……”
魏尧回身想把男孩扶正了，刚一动，旁边好像赶过来一个人。
其他小孩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叽叽喳喳地叫唤：“沈老师……老师，宇航把一个大哥哥撞了……”
魏尧抬头看过去，略微怔了一下，茫然道：“沈冬野？”
沈冬野本来在点单区给他们买冰淇淋，听这一片有动静，以为是有谁闹出了什么事，于是马上过来，但谁知刚要和人赔礼道歉，就听到受害者念着他的名字，而后才认出是阔别多年的老同学。
“魏尧？”沈冬野也明显懵了一下。
“嗯。”魏尧应了一声。
沈冬野让男孩给魏尧道了歉，就放他回去玩了，接着坐到了魏尧的对面。
高中刚毕业那会儿他们还联系着，但不出一两年，两人的生活轨迹渐行渐远，也就变得无话可说起来，之后各自慢慢的销声匿迹，只剩下逢年过节的问候话。
“他刚才没撞疼了你吧？”沈冬野语气显得有些生疏客气。
“没。”魏尧顿了顿，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扬了一下嘴角问，“最近在忙什么？”
“不忙，就在之前那个画室当老师，这两天带他们出来写生。”沈冬野拇指指了指儿童区，笑说，“你怎么……回来了？”
沈冬野本想问他怎么会在这，但又觉得这话奇怪，好像对方不能在这一样，但都离开九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身边，总归有点难以置信。
“有个朋友找我过来玩。”魏尧说。
“噢。”沈冬野点了一下头。
这时有个女老师走来，看了一眼魏尧，对沈冬野说：“大巴车到了，我们该回酒店了。”
“那行，”沈冬野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说，“要不下次有空再聊，现在带着他们不方便。”
“嗯，路上小心。”魏尧淡淡地说。
晚上八点多钟，沈冬野把孩子们送回酒店点完名，之后就和女老师简单嘱咐:“我出去一趟，你先看着一点，有事和我打电话。”
“好，早点回来，”女老师回了一句，忽然想起在麦当劳看到的一幕，顺口问，“你是要去找刚才那个朋友叙旧吗？”
沈冬野哽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片刻摆了摆手说：“不是，去医院给我爸带个药，他最近又犯咳嗽了。”
江主任常来画室，女老师认得，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一医院在酒店对面，走一条街再过个红绿灯就到。沈冬野买了药就回去，他看着纸条上写的药剂用量走出医院大门，没注意就和门边拐角走来的医生迎面撞上。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踉跄一步，同时手里的本子“啪”一声砸到地上。
“不好意思！”沈冬野一个激灵，忙抬起头。
结果他目光不经意越过对方身后，看到几米开外的停车场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一件盖过膝的厚白棉服，但还是能看出来身姿苗条，步伐轻快。
总觉得在哪见过。
“没事没事，”医生弯腰把本子捡起来拍了拍。
沈冬野注视着远处还没太看清楚，视线就一下被对方挡住了，等再侧身去看，那道身影已经不知道走去哪了。
“您……没事吧？”医生见他脸色复杂。
“没事。”沈冬野蓦然收回目光，礼貌性一点头后往外走了。
医生看了一眼沈冬野离开的背影，又无意识转头望向对方刚才看的地方，那儿停了一辆车，看清车牌后他随即从口袋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季学长。”对面传出一道清澈女声。
“池念，你过来医院了？”季云非说，“今天不是才周三吗？”
“你看到我了？”池念说。
“嗯，我马上下班。”季云非看看表，“你晚饭吃了没？等会一起？”
“还没，”池念唔了一声，半响说:“我去看看姨夫，应该会拖到晚的。”
“没事，可以等你。”季云非略带疲惫的嗓音说。
“学长你到现在才下班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下次我请客。”池念拒绝了。
电话挂断后，池念往住院部走去。
时隔九年，方正明曾经换的肾已经功能损失，如今重新加入到尿毒症期，要准备二次移植手术，而在这期间还要靠血液透析存活。
刚走到病房外，池念听到方正明的声音，他正跟隔壁床的病友聊天。
“你儿子今天没过来吗？他下午不是打电话来说要给你送件新衣服？”病友说。
方正明看着前面电视调台，粗声粗气地说：“不来好啊，我现在天天穿病号服，要什么新衣服啊。”
“都是心意，有就拿着。”病友是个做了十多年血透的老头，语气老练地说，“这样他们也能放一点心。”
方正明也明白：“但我就想他们不要把精力放我身上。”
病友：“没办法的呀，那是把你当家人才重视哩！你看我这样，几个孩子天天都盼着我早点找老伴去，就怕一直耗着他们钱和时间。”
方正明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一台家庭喜剧类电影。
池念等他们聊完才推门而入。她提着两个袋子，进门先和两个人打了招呼:“姨夫，陈伯。”
两个人笑着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小念你来了。”
“姨夫，”池念把袋子放到病床前的小方桌上，对方正明说，“表哥晚上加班，让我先把衣服送过来，他看看等一会儿过来。”
病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熬到头，方正明性子也变得容易暴躁：“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叫他不要来，我这里好着，都加班了就不要再跑东跑西了。”
池念没干涉，只把自己买的葡萄拿去洗了一下放到两张病床中间的床头柜，然后坐在板凳上陪着他们一起看电视。
“啊！”过了一会儿，方正明忽然想到什么，“小念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才周三吗？”
池念在唐城工作，陪着池晓曼照看小区的便利店，平日里只有周末才会带着池晓曼一起来探望他。
池念笑了笑说：“我和老板申请了调到这里的分店，老板答应了，这两天在转手续。”
方思衡大学考到瑜城的重本，毕业后也顺势留在这里工作，现在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因此比较忙，而方正明近两个月因为病情缘故被接方思衡到瑜城，但他没办法抽出时间，池念想了想还是自己过来比较方便，她比较自由，不像其他人那么忙。
“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这边有分店啊。”方正明一脸担忧，怕池念是因为他才跑来的，到时候影响孩子的事业。
“现在有的，”池念说，“几家店已经在试营业了，我算跟过来帮忙的，以后还会回去的。”
方正明松了口气：“那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