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疏
温凝心半信半疑：“没有吧，上次不是带一点辣的都没点么？”
沈冬野这么一跑，等他回来话题已经被撇开，魏尧见池念没有要接着说的意思，便也没有问。
这顿饭拖拖拉拉吃完，楼下客人散得差不多后，就见孟昭双肩耷拉下地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了。”她很客气地笑着，过来要接小杰，作势要抱。
然而小杰一挥打开她伸来的手，另一只紧紧抓着魏尧的衣襟不放，魏尧起身，他立马张嘴啊啊地叫，仿佛是在提醒要把他带着一起走。
孟昭眼神尴尬地看了一眼魏尧。
魏尧停顿了一会，对她一点头，一把捂住小杰的眼睛。小杰猛地一下看不见东西，顿时僵住了。孟昭在这时拉了下他的胖手腕，轻松扯了下来，接着抱进自己怀里。
其余三个人在一旁看他们互动。
沈冬野说：“这什么招数？对小孩这么有效。”
魏尧没说话。
孟昭说：“小杰怕黑，每次要这样才行。”
“噢。”沈冬野去逗弄小杰的脸，笑说：“孟姐居然这么年轻就结婚了，我还以为我以后有机会呢！”
他习惯和熟悉的女生开玩笑。
孟昭笑着说：“还没结婚，有男朋友啦，是安哥。”
安哥是大排档的掌勺，生意忙的时候都泡在后厨，他们透过玻璃窗见过，是个棕褐色皮肤的瘦小伙。单说相貌，孟昭算的上普遍认可的大眼睛长头发美女，而安哥就是埋没在人堆里毫不出众的男人。
安哥不常在人前走动，他的声音好听、响亮，大家经常听他大汗漓淋地叫一嗓子，小昭，上菜！因此给外人一种有担当的男人味。
不过听孟昭的意思，她还是个单亲妈妈，至于小杰的爸爸，不知是安哥，还是另有其人——
沈冬野百味杂陈，心想他今天是不是乌鸦嘴，随口扯一句玩笑话都能踩到别人的痛点。
他干笑两声，不敢再说话，乖乖闭紧嘴。
一起下楼，孟昭对大家闲扯了几句，问今天的菜味道怎么样？他们一致说好。安哥正在楼梯旁那收拾桌面，刚巧听见了，抬头说要免他们的单。他们还在一阵推脱，魏尧速度快，钻空子把钱转过去。
那顿饭结束后的整整一礼拜，魏尧的话不知不觉变少了，沈冬野有时候叫他好像在走神没搭理，放学去五班也是见他一直盯着书，但沈冬野能看出他是在发呆。
刚开始，沈冬野还觉得不习惯，但过了一两天，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之前的魏狗吗——爱答不理，懒散的，和心不在焉。
然而沈冬野并不觉他是退化了，知道他是有心事窝在心里没说。
有一天，他们吃完中饭，沈冬野和魏尧走在后面。
沈冬野见有机会，直问他：“你最近状态不对劲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魏尧很敷衍地回答：“没有。”
沈冬野说：“少来吧，你就差把‘我心里有事’写在脸上。”
“……”
魏尧顿了一顿，眸光淡淡垂下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把过年的事简略地告诉沈冬野，沈冬野脸色变了又变，由听到池念一个人回家过年的茫然，到后来听到不知哪冒出来一个男生陪着她，又成了应景的苦瓜绿。
沈冬野欲言又止：“那你怎么不直接问她？”
魏尧当时打的算盘是，点个赞让池念知道他看见了，然后听对方主动来跟他说说——魏尧认为突然质问对方，有点逾矩了，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特别池念心里还有些敏感。
闻言，沈冬野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最终发出感慨：“你好骚。”
魏尧拧眉：“…………？”
沈冬野识破他：“闷骚！”
眼见魏尧眼底暗露锋芒，冷冷地盯着他不语，沈冬野若无其事地咳了声，说：“我以前都没发现你居然是这样的魏狗，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憋着？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沈冬野一连抛出好多问号，魏尧却只说：“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
但这么一来，还真是应了沈冬野的话。
……
魏尧心情很差，不过最后听了沈冬野的劝解。他想了想，预备周末的时候约池念出来谈一谈，至于时间和地点，还没想好。
到了周六，池念照例去银行给庄旭转生活费。
爸爸是个不着调的混蛋，整日整夜泡在麻将馆和夜市小摊，靠偶尔和狐朋狗友组团去跟人讨要高利贷挣外快勉强维持生计，且不能给庄旭提供什么有质量的生活，但他偏偏又告诉庄旭以后读完书不要忘记他这个爸爸，要挣大钱买房子给他。
她妈妈生前清楚爸爸的德行，于是偷偷给庄旭办了银行卡，定期给儿子打钱……直到去世之后，这件事便落到池念身上。
池念靠妈妈生前的积蓄，省俭点，供自己读到大学是没有问题。她在过年的时候又和庄旭一同简单收拾了之前的住房，找做中介的叔叔帮忙，找到一个租户，每月还有额外的租金进账。
此后手头宽裕了点儿。
这本应可以松口气的。但却没来得及庆幸，池念就发觉魏尧最近的情况不对劲，或者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话变少了，关系也变得生疏了。
思来想去，她猜测也许是分班的缘故。
上午十点多，池念从上次那家银行出来，再去对面菜市场打算买点东西回去煮中饭。一回生二回熟，她逛了两圈便已经买齐需要的菜，然而正准备回去时，突然注意到前方不远一个背对她的年轻女生。
那女生的黑头发被随意捆成一个丸子，黑衣黑裤外穿戴了件长围裙，正在弯腰把摊子前的镂空箱子叠好，再一脚干脆地踢到猪肉摊子底下。
池念愣了一愣，最初凭背影就心生熟悉感，再由对方直起身一转身子露出侧脸，随即认出那是秦音。
大概是察觉到池念的灼灼视线，秦音继而发现她，转过头，看见她，动作也是明显顿了顿。
池念向她走过去，还没来得及打了一声招呼。
只听秦音语气稍带惊讶地说：“池念？你怎么在这？”把视线下移，看到她手上提着红红白白的塑料袋子，“你来这里买菜？”
池念嗯了一声，疑道：“你是在这兼职吗？”
猪肉摊子的老板是个中年发福的秃头男子，看有人在摊位前和秦音攀谈，笑嘻嘻地横插一嘴说：“大妹子，这位是你朋友啊？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手腕一使劲，转了转大刀的柄，刀背尖往一排猪肉上点了个遍。
池念出于礼貌地笑了笑，说：“不用了老板。”
话音落下，老板堆满的笑容一扫而空，兴致全无地“哦”了一声，说：“那你不要挡在这里，会打扰我们做生意咯。”
池念闻言，顿时尴尬地让开：“不好意思。”
到大中午，见菜市场基本没什么客，摊主纷纷把提早预备的保温壶打开，饭菜摆在小长凳上开始吃。
秦音的电动车停在市场外的街道旁，她的午饭放在车上，因为不想留在这里面吃——在第一天做工的时候，她学着大家把饭拿出来，随即有旁边摊位的阿姨或大叔过来聊天，聊着聊着就顺势往她碗里一夹，不论是给她加菜，还是夹她的菜，她都受不了！
秦音总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是在学校读过书的。和这些人不同，他们那些人就是邋遢粗鲁，没有文化，言语油滑，以及贪图小利——她打心底看不上菜市场的每一寸地盘和每一个人。
秦音解开身上的围裙，嫌弃地往摊位上一扔，然后拍拍自己的衣服裤脚，离开这里。
刚走出市场大门，秦音便一眼看到背靠在大门旁的池念——她很醒目，和出入这里的大多数人不同，她年纪小，衣着干净，打扮优雅，面容漂亮文静。
前面已经遇见过了，因此秦音并不显意外，淡淡看了一眼后，并不打算和她打招呼，依旧径直走向自己的小电动车。
秦音往外走了几步，池念微微一抬头便发现她。
“秦音。”池念马上叫住她。
“有事吗？”秦音停下回头，语气还算客气。
池念忙走过去，“你在这兼职吗？”
还是那个问题，秦音刚才没有回答她，现在也不准备回答，“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池念老实说：“我就是想说马上要升高三了，这样会不会有影响。”
闻言，秦音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很讽刺地笑了一声：“什么啊？！”
池念轻轻“啊”了一声，不明白她的意思。
秦音说：“你不会连我退学了都不知道吧？”
听到这话，池念微瞪圆了眼睛，惊疑道：“你退学了？”
秦音闷闷嗯了一声。
池念用两秒消化了这个消息，她有点愧疚，不由得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学期到一班了，所以五班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她说完很久，秦音都没有说话，只无限地望进她的眼睛。
池念的眼睛异常漂亮，轮廓流畅好看，瞳孔黑且饱满，因此并不清澈，反倒透着一种故事感。加上她双眼眼距稍微有点窄，搭配圆圆的杏眼，说话时一双眼看着对方，总给人一种无辜感。
“没事。”秦音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说：“你请我喝一杯奶茶当道歉吧，怎么样。”
“嗯。”池念向四处张望，“但是这边好像——”
秦音打断她：“有一家开在旁边那条街，不远，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