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酸
池念的消息送达，魏尧看完还没来得及回，语音电话就拨了进来。
他接起来，对面很安静。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池念声音听起来很响，周围应该很空阔，但又稍带着回音，是在房间里。
“嗯。”魏尧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觉得当下情况在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仰面躺到床上，手机放在耳旁，总觉得有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明明才过去三天。
“还是开学再说。”默然片刻，魏尧说，“你今天才回去吗？”
池念说：“嗯，早上出发的，刚到一会儿。”
“怎么不和我说一下。”魏尧语调不自觉放轻，“可以去送你。”
说完，魏尧只听那头笑了一声，仿佛心情愉快地说：“忘了，下次要走了提前告诉你，可以么。”
“那你记得。”
“一定！”池念保证完，问他：“你晚饭吃了什么？”
闻言，魏尧登时坐起，直起上半身，看了一眼那碗面，“……”
“这么晚还没吃？”池念疑道。
“马上。”魏尧说。
“那你快去吧，”池念略带抱歉地说，“我可能要先挂了，有一些东西还要收拾。”
“嗯。”
魏仁城并没有在唐城待太久，第二天就赶赴国外，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以及他真正的家过年。
后面几天，魏尧和池念偶尔聊天，有时是解题，但基本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家常话。
临近年关，池念似乎忙了起来，回复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可能是因为独自一人，要做的事情很多。魏尧这么想，也就不敢一直打扰，但又怕她无聊。
这种念头持续到初一晚上，直到他在朋友圈刷见一张照片——一分钟之前由池念发的，没有配字，只有三个微笑的黄圆脸表情。
照片上的人也是池念，彼时她站在厨房里，脸上挂着无比惬意的笑，举着铲子，铲尖有一小块肉，卖相不太好，看动作是要递向旁边，给拍照的人尝尝味道。
反观旁边那人，没有露脸，只伸出胳膊，掌心朝上的放在铲子下，仿佛是怕那块肉掉下来，好一下接住。
根据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和池念的手腕比对粗细，不难看出是个男生的手。
魏尧看出后怔了一瞬，向来冷静的脸上少有地露出茫然来。两秒后，外面魏思阳的吼叫声突然把他炸醒，随即正色地放大又缩小图片，反反复复，像福尔摩斯一样寻找蛛丝马迹。
然而那条朋友圈删除得很快，只存在了两分钟，几乎是魏尧不动神色地在底下点了赞的下一秒，它就消失了。
“……”
那天晚上的聊天，两个人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就像从未出现过。
无事发生。
魏尧心里倒是生出丝丝缕缕的心酸。
两个星期以后，学校和往年一样在元宵节前开学。
不过和年前不太一样的是，没有见到池念。
前两天在群聊，沈冬野和温凝心还叫唤着要在开学领书那天到外面小聚一场，结果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池念被分到了一班。
不过只要粗略想想，就知道这是必不可免。
上个学期，池念除去第一次月考的平平无奇，后面三次大考都是名列前茅。
……
对此，这应该算是好事，但似乎有人并不高兴。
魏尧在这天八点到教室，坐在位置上等着一轮轮发书，一直到结束，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桌面是空的，桌兜里也是空的。
有点不适应。
温凝心把新书胡乱塞进课桌，然后找魏尧去吃饭，他还坐在位置上，一沓书堆在他面前没动。
魏尧以前也是把书堆在桌子上，于是温凝心浑然不觉，一拍他桌子，催促：“走啊走啊，去找念吃饭。”
魏尧心不在焉答应一声。
他起身到桌边的功夫，突然被后面的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肩，只见是周胜揽着从一班被退回来的兄弟路过。
两个人正在互相打趣，动作没收住，回来的那个兄弟发觉撞了人，跟魏尧说了声抱歉，又笑着和周胜走了。
一班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比较唠叨，发完书还要上讲台上说一些感想。三个人到一班后门口等人，视线斜探进去可以看到班里的大半光景，他们目光逡巡找池念坐哪。
这个班的人数要比其他班少点，池念坐在最靠里的第三排——早上进门随便坐的，她同桌是个男生，戴个黑框的厚眼镜，两个人正在就桌上一本摊开的书交流。
书是新的，同桌也是新的。
看到这光景，沈冬野和温凝心不自觉回过头去看魏尧。
魏尧站在他们身后，不过往里淡淡一暼，此刻已经收回目光，见他们注视自己，神色自若地挑起眉梢，说：“怎么？”
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沈冬野感觉自己比当事人还难受，顿了一顿，说：“没。”
孟昭的大排档一开学生意依旧好，一中学生吃多了食堂，就喜欢外面的馆子。魏尧这次提前向她打了招呼，跟头一次光顾一样，给他们留了个包间。
熟门熟路地上楼点完菜，沈冬野开始怂恿：“要不喝点什么？”
“什么啊？”温凝心说，“不是有凉茶吗？”
沈冬野告诉她：“酒啊，反正今天下午没课，喝点回去睡大觉，美滋滋。”
温凝心并不感冒。逢年过节和父母出去没少尝过好酒，但她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却还要给大人面子小酌。
沈冬野转而问另两位，魏尧干脆回答：“不喝。”
而池念听到这话，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修长的眉久违地拧起，半响平淡地说：“还是算了吧。”
见大家都没这个意向，沈冬野只好作罢。
孟昭不多时就进门上菜，帮她推门的是一个小矮胖子，看样子才三岁，走路东倒西歪。
孟昭一手端着盘子，半折下腰，一手抵在小矮胖子背后，稍稍使劲，不至于让他摔倒。
沈冬野坐在靠门的位置，见她忙不过来，立马过去接她手里的菜盘，下一刻，就见小矮胖子一把抱住他的小腿，把小肉脸埋进裤子里胡乱蹭。
沈冬野惊了，不敢动：“呀孟姐，这谁？”
孟昭手空出来，忙把小胖子一扯一拖，抱了起来，不好意思笑着说：“是我儿子，小杰。”
闻言，沈冬野看看小胖子的脸，审视一番。小胖子也看着他，并且鼻孔里缓缓地流出一小段清水鼻涕，然后不太聪明地眨了眨眼。
沈冬野又去看孟昭，说：“你们长得好像！”
说话间，小胖子好像忽然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去扒孟昭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嘴里咿呀个不停，迫不及待地想挣开她。
魏尧在这时走过来，小胖子不扒了，改为向他大展开双臂，一个要人抱的姿势。
“呦，没想到你还挺招小屁孩喜欢，”沈冬野揶揄说：“你会抱吗？”
“魏思阳小时候都是我抱着。”魏尧看了他一眼，动作可谓非常熟练地从孟昭怀里接过小胖子。
小胖子一过去便安静了，老实趴在他的肩头，和旁边两个女生大眼瞪小眼。
魏尧朝孟昭说：“孟姐你去忙吧，小杰就先放这里。”
“嗯……”孟昭想到楼下客人满堂，有点无奈。她依依不舍地把小胖子背后的衣服扯平，又说：“那麻烦你们了啊，要是太闹了马上要告诉我。”
“好的，”沈冬野送她出去，说，“放心吧孟姐。”
吃饭时候，小杰被安顿在魏尧的腿上，抓着他的衣服，茫然地看着包间里其他人。
沈冬野想逗逗他，夹了一块姜在他眼前晃晃，面目邪恶地说：“叫哥哥，不然给你吃这个。”
“你幼不幼稚。”温凝心嫌弃沈冬野，又激动说，“魏尧你让我也抱一下呗。”
魏尧打掉沈冬野筷子上的姜，说：“他还不会说话，而且怕生，你要抱他要等他哭一会儿。”
“好吧，那我不折磨他了。”温凝心放弃了，她受不了孩子哭。
池念一直没说话，默默吃菜，似乎对孩子没有兴趣。魏尧无声地暼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凝心和沈冬野在津津有味聊过年时候听来的八卦。
“你在一班还习惯吗？”过了一会儿，魏尧突兀地问。
“啊？”池念仿佛刚回神，抬头偏向他，“还行，挺习惯。”
魏尧饶有兴味地说：“总感觉这个年过得好快，一下就开学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池念想到什么，嘴角缓缓勾起，掩不住的高兴：“总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沈冬野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顿时把炮口转移，哒哒哒地说：“池同学这么恋恋不舍，看来这个年过得很不错啊！”
魏尧很满意，觉得沈冬野也不是那么聒噪了。
只听池念很笼统地概括：“是挺不错的。”
沈冬野说：“没有无良亲戚上门啊？”
池念摇摇头。
沈冬野很羡慕：“这么好。”
魏尧暼了他一眼，能不能说重点。
沈冬野没有领会他的意图，查户口似的问：“那吃的怎么样啊？”
池念说：“嗯……都是自己煮的。”
沈冬野想到自己过年摆了两大桌子，大人一桌，小孩一桌，一脸不可置信：“那么多人就你自己煮？”
池念到这会儿顿了一下，没有马上说。
沈冬野并不知道池念家里的情况，魏尧以为她想起她妈妈难受了，准备开口打住。
然而这时，池念先说：“不多，只有两个人。”
魏尧又自私了，他想知道。
沈冬野却只说：“哦，这样啊。”
沈冬野听到池念说只有两个人，迟钝地反应过来不对劲，没敢再继续问，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说：“哎呀上次那个辣子鸡不错，忘记点了！稍等，我去找孟姐加菜。”
说完，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池念有点懵：“上次有点辣子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