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苍白
服务生收拾好狼藉，同客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其中一个领着魏尧和池念去卫生间洗手。经刚才那么一抓，两个人的手上都沾到了粘稠的汤汤水水。
魏尧的校服很大，池念的手垂放下来的时候可以被完全包在里面，甚至还余出一小截，于是洗手的时候只能把袖子往手肘上撸。
魏尧很快就洗完了，在门口等她。
这家海鲜楼里的卫生间很大，左右两边是男女厕，中间凹进去一块放洗手的台面和一面巨大玻璃。
魏尧站在过道旁，不动神色地透过镜子看着池念，不知缘由地，他的心跳稍稍地快了起来。
衣服并不合身，显得人更加娇小，但看起来意外的还不错。
……
刚才那么一出意外，沈冬野坐在魏尧的另一边，离得远，因此完全没有被误伤到。他这会儿已经溜达到隔壁店里挑了两款衣服。
那间男装店在附近小有名气，陈敏静投了些钱，顺便也给儿子开了一张消费金卡，给他平时买衣服用，但哪能想到自己的儿子不去买，反倒上赶着穿上了别人的衣服。
十分钟以后，沈冬野高高兴兴地换上新衣服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
不过那袋子里是给魏尧买的，因为他觉得让魏大公子穿自己那件对他而言偏小一码的衣服实在憋屈。
魏尧下楼和他会合，并不意外地接过，随手换上，然后结了账，喊服务生把剩下的东西打包送到留下的地址。
估计能在十二点前送到。
于是他发消息让江姨不用煮魏思阳的午饭。
沈冬野站在边上看着白花花的钱只用两秒就划了过去，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尧哥，破费了破费了，”他逗趣地连着说了两声，转头左右看了眼，没看见池念，又问魏尧：“诶？池念上哪去了？”
魏尧眼皮都没抬，“她说去对面店里买个东西。”
“噢，”沈冬野一听，随即一脸神秘地凑近道：“你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啊？”
魏尧避开他的靠近，淡定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了，你我还看不出来？”沈冬野说，“是不是早上和她吵架了？”
“……”魏尧放下手机，静静地看着他，反问：“我和她吵架？”
沈冬野最怕魏尧盯着他，时间一长，总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子，说：“也是，池念那种好脾气看上去也不会吵架。”
魏尧叹了口气。
沈冬野不解：“咋了？难道真吵了？”
魏尧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没吵，就是觉得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谈恋爱了。”
沈冬野以为他是要秀恩爱，想立马打住，但看魏尧脸色有点难看，还是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两个人出了海鲜楼，站在街边，魏尧没有讲废话，只把前因后果简单交代了一遍。
沈冬野听过之后，愣是说不出话来，半天，他才语气沉重地说：“你这……好像是比我惨点哈，至少我妈只是在气头上，也不是真不要我了。”
魏尧一言不发。
这一番话落在魏尧耳里，稍微一加工，就理解成了——池念是可以随时不要他的。
沈冬野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改口：“我不是这意思，就是想说……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魏尧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冬野怯怯地发问：“你明白啥了啊？”
魏尧说：“她不喜欢我。”
沈冬野时常管不住自己的嘴，习惯性地顺溜问出口：“那咋办……不谈了？”
魏尧没动静，沈冬野没忍住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工作日的十一点总是下班下学的高峰期，这时候公路上车流如织，四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有些吵闹。
魏尧看向对街的便利店橱窗。半响，没有正面回话，只缓缓地说：“她想负责，就让她负责好了。”
池念心绪不宁地在货架中来回走了几遍，最后拿了三瓶水到柜台。
这一早上都没什么生意，收银大妈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边用手机看电视剧，边刷完东西的条形码，而后跟客人结账。
结果这抬头一瞧，大妈忽然诶呦一声，费解地说：“小姑娘，你没事的吧？”
“嗯？”池念问，“怎么了阿姨？”
大妈随手拿过柜台边上的镜子给她，措着地方口音说：“你脸色看起来好糟糕的呦，是不是生病啦？”
池念顿了顿，举着镜子照了一照，发现自己脸色显得异常苍白，连带着眉头拧在一起，明显的状态不好。
“没事阿姨，”池念僵了一下，把镜子还给大妈，不像往日一般的客套，结了钱便出了便利店。
往回走的路上，她低着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等再度扬起脸时，面色竟奇迹般地恢复常态，一如平时的温润模样。
不过五分钟，池念就穿过人行道回来了，沈冬野一看她手里拿着水，拇指朝后地指了指海鲜楼，说：“水刚才店里有啊。”
“啊？”池念一怔，胡乱说，“我刚又买了个薄荷糖，想去去味道。”
“糖也有啊，就在台子上面，一盆子。”沈冬野双手比划了个大圆，“你没看到吗？”
池念说：“……没。”
魏尧暼了一眼沈冬野示意他闭嘴，接着拿过池念手里的两瓶水，丢给沈冬野一瓶，说：“走了，回去了。”
出租车停在校门口，沈冬野的糟心也跟着一并回来了，他下了车，满脸忧愁说：“我妈说会开差不多了，让我现在滚去找她，我要不要过去？”
魏尧说：“去吧，会帮你收尸。”
沈冬野龇牙咧嘴，“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吗？我至少回家还有的睡，你——”
这时，魏尧咳了一声。
沈冬野当即住了嘴。
池念听到这没了下文，“咦”了一声，问：“怎么了？”
本着吃人嘴短，沈冬野想帮忙找补回来，于是对她说：“没事，他有的睡。”
魏尧：“……”
实在不会说话其实可以闭嘴。
池念转向魏尧，问：“你不能回家睡觉吗？”
魏尧说：“我住寝室。”
池念状似豁然说：“噢我忘了。”
听到这，沈冬野乐得想笑，但魏尧余光正冷冷盯着他，他咽了咽口水，识相地没笑出来。
“那你们进去吧，”池念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多了，继续说：“我也该回家了。”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沈冬野提醒说，“家长会快完了，你不等，呃，你家里人一起回去吗？”
池念说：“没，今天我自己来的。”
“真好啊！”沈冬野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顿了一下，又撇着嘴说，“算了，你成绩这么好，来了也不用挨批。”
对此，池念没多说，只含笑着嗯了一声。
但语气中觉不出丝毫得意，只有平静与坦然。
等池念又道了声别离开，沈冬野和魏尧这才抬脚往校门里走。
沈冬野见人走了，想接上刚才的话题，试探性地说：“魏狗？”
魏尧微微皱起眉，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八卦？”
“嗨！”沈冬野说，“我这不是稀奇呗。”
魏尧说：“你没谈过？”
“嘿？这话说的，”沈冬野得意地说，“我当然谈过了，我看没谈过的是你吧？！”
魏尧没理他。
沈冬野以过来人的姿态，说：“作为你兄弟，有一句话想提醒你，其实你也别觉得委屈，我还觉得会是池念受委屈呢，你说你平时对女的那叫什么样子？”
魏尧出乎意料地答理他：“是什么样子？”
沈冬野歪着脑袋回忆了一番，开始絮絮道：“对人爱搭不理，摆着张臭脸，一开口话还说得难听……”他说一条就竖一根指头，跟罗列罪状似的，讲到最后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说，和你这人谈恋爱有什么好处。”
魏尧张了张口，像是要争辩，于是沈冬野急忙补充一条：“除了长得好看点。”
魏尧冷哼一声，“说完了？”
“说完了。”沈冬野点点头。
魏尧说：“说完了就闭嘴。”
“……”沈冬野沉默了几秒，疑惑说：“你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魏尧瞪了他一眼。
教学楼大门近在咫尺，沈冬野耍俏皮说：“得嘞，我先撤了，大公子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人就马不停蹄开溜了。
魏尧看他一下子跑没了影，转过身，往寝室楼方向走。折腾了一早上，他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被沈冬野一说，好像头也开始疼了。
然而没走两步，便听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魏尧回头，就见陈敏静步态稳健地朝他走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事？”魏尧眯起眼睛，觉得来者不善。
陈敏静到他面前，甩起手作势要打他。
但最终只是把包拍在他胳膊上，说：“拿着。”
魏尧没动：“……”
“快点，”陈敏静催促道，“回去睡觉了，困死我了，早知道让小林打车过来，不想开车啊。”
小林就是她那位专职司机。
魏尧跟在陈敏静身旁拎包，没理解她这一出唱得什么。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陈敏静看了魏尧一眼，拉开驾驶位车门，抱怨说：“明年成年了就去考证去，让女生开车算怎么回事。”
魏尧说：“你……”
“干什么？”陈敏静坐进车里，打断说：“你想说你妈不是女生？”
魏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敏静不耐地说：“没这个意思就赶紧上车，还要我下去请你？你不困我还困，赶紧回去了。”
“……嗯。”
魏尧应声往后走，在后座门处迟疑了一下，还是绕到副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