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对不起
五分钟后，酒店门口，等司机把车开来的空档，陈敏静和温母又聊了几句送别的客套话。
魏尧立在陈敏静身侧，低垂下眼帘盯着左手表上的时间。
一来是为了避开陈敏静如针刺一般的冷眼。
二来，他也是确确实实的要看时间。
……
豪车缓缓驶来，最终稳当地停在几人面前。
待到一家三口都上了车，温凝心挽着温母的手，歪头和陈敏静道别。
陈敏静面容亲切地冲她笑着，挥挥手。
但等着豪车驶入车流，渐渐隐没时，陈敏静的嘴角唰一下降下，然后抿成一条板直的线，昭示她现在的心情不太爽。
陈敏静转头不见魏尧要交代的样子，说：“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魏尧丝毫不慌地掀起眼皮对上她的目光，平静地答：“就是你说的意思。”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陈敏静说，“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说？”
魏尧沉吟了一会儿，说：“没谈。”
陈敏静怀疑说：“那你就为了不想让我们说这个话题？”
魏尧小幅度地耸了耸肩，算是承认。
“你这个时候了还要瞒着我？”陈敏静说，“两小时的一顿饭，要不要我跟你说说你看了多少次时间？我看你就差直接把眼睛贴在表盘上，是没看够还是着急着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时，陈敏静的专职司机也把车开来了。
陈敏静收了收脾气，姿态优雅地在司机的周到服务下坐上后座，接着，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上车，回家去说清楚。”
魏尧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陈敏静不解地：“嗯？”
“不回家了，我赶着回学校。”魏尧替她关上车门，又对司机扬了扬手示意他去开车。
司机左右看了眼：“……”不敢动。
陈敏静“蹭”地一下，窝在心口的火又起来了，谁知魏尧下一秒淡淡地说了句，“妈，你路上慢点。”
“……”
要知道，她儿子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是从不喊她妈的。
这话委实奏效，随着魏尧话音落下，那火刹那间被扑灭了，连丁点的火星都没留下。
魏尧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他看着时间已经临近放学，指尖悬在半空，手机屏幕上是聊天界面，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返回。
到学校的时候，放学的铃声刚响没几分钟，魏尧下了车直奔向教学楼。
池念一般都会在教室里逗留一小会儿，并不会急着回去。
魏尧算准了这点，因此没给她发消息。
他侧身避开从校内一涌而出的人群，可将要进到校门时，被人轻轻地拉住了袖子。
那力道实在微不足道，可还是被他察觉到。
魏尧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除了沈冬野当初顶着城墙一般厚的脸皮贴上来，久而久之地被迫适应外。他本能地想撇开手，但在动作的前一刻，先回过头看了一眼，就见是池念，有一瞬间说不上来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竟然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合适，便僵在了那里。
池念此刻没有抬头看魏尧，而是目光平视，停留在他的肩角。
半响，她放下手，开口说：“你——诶？！”
只见在她出声瞬间，魏尧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身旁一带，与朝外走出低头看手机的人错开。
“小心点。”魏尧低头说。
等池念脚步踉跄了一下后站正，魏尧这才把抓在她胳膊的手松开。
这个点，校外附近的推车摊贩已经排满了一条长街，周围都是来往的学生。
路边，池念跟老板点了个杂粮煎饼，老板应下，手拿板子熟练地推着面糊同时，问客人有没有不吃的忌口。
池念说完没有，偏头看了一眼魏尧。
魏尧手抄衣兜地站在她侧后方，正左扫右扫的不知在看什么。察觉到池念的视线，他视线与之对视说：“怎么了？”
池念问：“你要来一个吗？”
魏尧摇摇头。
“好，”池念犹豫了两秒，又小声地问：“那你的病好了吗？”
魏尧怎么觉得她有点心虚，看着她的眉眼说：“应该是差不多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池念点点头，依旧迟疑地说：“嗯……那你今晚请假是……”
魏尧很直白：“是家里的事情。”
池念惊了下，忙说：“不是，我不是问这个。”
魏尧扬起眉角，心情好像不错：“那是想问什么？”
池念没有说话，魏尧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问了，然而短暂沉默后，却听她低声说道：“对不起。”
闻言，魏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想起上次她在网吧门口的道歉——对他而言，那是场十分不愉快的经历，于是当下的一点好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些莫名发愁。
魏尧蹙起眉，语气忍着不快地问她：“怎么突然间又说这个？”
老板把煎饼对半切开后，分别用小袋子装好，指头勾着两袋子的耳朵从小窗口递出。
池念接过。
两个人沿着行人道缓缓走着。
地面上路灯打投下的树影，其间有钻过树缝斑驳稀碎的亮点，和天上的星光相映生辉，仿佛有种特殊的情味，在周遭的一片热闹声中稍带一点凄凉。
“昨天中午的事，我后来想了想，觉得是我有点冒犯。”池念细声慢语地说。
魏尧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他心里很清楚，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帮忙罢了，且不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
听池念说明后魏尧当即舒了一口气，但他放松不过两秒，又觉得胸口生出了一点憋闷来。
像是这答案并不是他想听的。
思索了两秒。
他终于发觉是哪里不对劲。
魏尧忽然问：“你转学来有多久了？”
“啊？”池念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有点意外地说：“一个多月了。”
魏尧说：“那我们做同桌也有一个多月。”
池念“嗯”了声，同时在脑子里思考他说这话的意思。
魏尧停下脚步，接着说：“我对你怎么样？”
池念也跟着停下，想也不想地答：“你对我很好啊。”
魏尧看着她。
池念忽然有点别扭，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到魏尧时，那种像是猎物被猎手盯上的危机感。
“你怎么了？”
“我对你很好，”几秒钟后，魏尧说，“那你为什么一直和我这么客气？”
“……”
“我对你很好，是为了要你和我刻意保持距离？”那声音隐隐含着怒意。
“……”
“我对你很好，”魏尧走到她面前，留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与她对立而站，勾头看着不知所措的池念，说：“第三次了。”
“……什么？”
“你第三次说对不起。”魏尧深吸一口气，问，“我真的对你好？”
池念仰起头，在少年深邃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点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
“嗯，”她还是那句话，“你对我很好。”
“……”
两人相顾无言，就在那儿傻站着。
片刻，池念有点担心地说：“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哭了吧？”
魏尧：“……”
行吧，他说了这么多是白说了。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争取。魏尧调整好语调，循循善诱说：“我对你很好，然后呢？”
池念说：“然后——”
魏尧打断她：“相对的，你是不是也要对我好点？”
池念说：“……嗯，那我应该？”
魏尧当机立断：“那该是你自己想的。”
池念老实的“哦”了一声，看那样子是听得半懵半懂。
“还有，”见有此机会，魏尧不忘补充一条最重要的：“以后别和我说对不起了。”
池念不理解，“为什么？那我以后对你做错了事，怎——”
魏尧很认真地说：“那就不要做错事，就可以了。”
听起来似建议，又似告诫。
池念点头：“好，我记下了。”
“嗯，”魏尧说，“走吧。”
这位置已经离校门有一段路，池念问：“你不回学校吗？”
魏尧说：“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
步行不过十分钟，便到了方家居住的小区，魏尧以往只知道池念住在学校附近，还是第一次知道准确的地点。
把人送至保安亭，魏尧预备要走了，这时，池念喊住他。
魏尧问：“怎么了？”
池念拎给他装着一半杂粮饼的小袋子，说：“你要不还是吃一点吧，我听说你晚上没吃饭就出去了。”
魏尧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听池念又郑重地说：“你对我很好，我也试试看对你好点。”
魏尧有点良心不安地伸手接过。
他刚才好像没收住，说得有点过了，事实上，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着他。
魏尧：“其实……”
刚说两个字，就见池念解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惊呼道：“完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他们该着急了。”
说完，她冲魏尧摆摆手，拎着剩下一半的煎饼，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魏尧的后半句话停在嘴边。
算了，还是先不要她家里人操心。
魏尧站在大门外看着背影渐渐远去，随后他摸出手机，给池念发去消息，让她不要太在意那些强词夺理的话。
在他等对方回复时，恰好收到沈冬野发来一条消息：
【魏狗，宿管让我问你今晚还回来不？】
魏尧想了想：
【我回家。】
沈冬野：
【我去！又是出去吃大餐又是回家！！！这好日子啥时候可以轮到我？！】
魏尧心情很好地打趣：
【谁知道，可能还要几年吧。】
沈冬野：
【靠？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