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穿过阴翳树林，有一条杂草掩映的小路，沿小路辗转不久，前方便能看田地，多数废弃，杂草枯木横飞，少量几亩种着农作物，看得出来许久未曾打理，叶片泛黄，奄巴巴的挂在茎秆上。
顺着田埂一路往里，土红色的破败墙壁悄然浮现。村庄不大，村口有节目组放置的旗帜，旗帜上挂着一个小信封，估计就是任务信息。
“写的什么？”
颜蕴毫不客气地凑上去，嘴里还叼着一个路边摘的毛桃。江裴把任务卡收回去，颜蕴眼前晃了一下，什么也没看清。
“小气鬼，”她啧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桃子，递给江裴，“可甜了。”
“你跟着我？”
他以为今早已经把话说得的很清楚了。
“这个地方被你承包了，我不能来？”颜蕴强硬地把桃子放在他手上，顺便在江裴衣服上擦了一把，蹭掉一手毛。
江裴紧绷着脸，颜蕴做了坏事心虚后退，还不忘叫他吃桃子：“熟透啦，皮一剥就能吃。”
桃子其貌不扬，长得敷衍，细小的绒毛让江裴手心一阵发痒，外套上也被她蹭到，手臂上青筋暴起，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悦。
“哪来的？”
颜蕴手放在胸前，有些怕怕的，逗猫一时爽，被抓火葬场。眼见江裴没有扬手的动作，才说：“刚刚过来路边摘的，还有好多呢，要是你想吃我再去给你摘。”
虽然也是倒贴，却与昨天目的性极强的讨好不同，听得出来一股子狗腿味，但却真实了不少，没有昨天那么违和。
江裴把桃子抛给她，“我不吃偷来的东西。”转身进了村庄。
“偷……偷来的？”颜蕴气不打一处来，“这叫大自然的馈赠！有没有文化啊你！”
“它是种在田里没错，但这村子都荒废多少年了？它刚告诉我，它的主人早就放它回归大自然，自身自灭了。”颜蕴跟上他。
“是吗？”
颜蕴肯定点头，“当然！这村子里人影都没有一个，怎么可能还有人管它？”
话音刚落，一个背着满背篓柴火的老人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
江裴微微挑眉：“没有人影？”
颜蕴嘴硬道：“……就算有，也不一定是他们家的。”
江裴没有跟她废话，三两步追上老人，低声与老人说着些什么。
颜蕴站在原地，不好意思上前上前也不是，也不愿后退，头偏朝一边，装作欣赏风景。
饱经风霜的木门坚强屹立，看得出刷过红色的漆，秤砣一般的老式锁锈迹斑斑，像长在了木门上，纹丝不动。红土砌成的土墙塌了一半，院中的情形一览无遗，杂草丛生，木头搭建的房子从内到外漆黑一片，只有蜘蛛网寂静的攀附在房梁上。
村庄中的房屋多是这样，颜蕴没想到还有人在居住。
等颜蕴再想起江裴，他与老人不见了踪影。颜蕴在心中暗骂江裴奸诈，故意欺负她脸皮薄。
若是她知道任务是什么，她就撇下江裴先去把任务完成，可惜颜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看清，只能追上去。
好在老人走得不快，颜蕴过了个转角就看见二人的身影，老人走在前面，江裴跟在她身后。
背篓里除了有柴火，还割了许多草，东西太多，草没有绑牢，老人走两步，就会掉下几根。
江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帮老人拾起落下的草。
场面有些滑稽，颜蕴看了好笑。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人。表面上说话难听，不给人面子，高冷，难以接近，实际上心软得更浆糊似的。
今早上看见江裴颜蕴就知道，营地是他起来后打扫的。
很多事情就算他不做，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譬如打扫营地，譬如帮老奶奶捡掉在地上的草，把住民宿的名额让给女生……可他做了。
假清高，还爱装模做样。
这是分手时颜蕴费尽心思找的分手理由，没有说给江裴听，放在心里权当给自己一个安慰，为了证明分手是正确的，为了减轻一点罪恶感。
老奶奶的家在村子边缘，没有院子，低低矮矮两层土房，占地约莫二十平，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羊圈，关着两只山羊。
才到家，老奶奶的丈夫就迎了出来，帮她卸下背上的东西，看见身后跟着的江裴、颜蕴与摄制组，二人拉扯着说了一通土话，颜蕴听不懂，可能是老奶奶在像丈夫解释。
她碰了碰身边的江裴，低声道：“任务和他们有关？”
无怪颜蕴会这样想，他们走了一圈，这个村子大约就只剩下这一户人家，江裴才上前去跟老人说了两句话，就跟着老人走，所以颜蕴才会猜他们与任务有关。
江裴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颜蕴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正当颜蕴与江裴怄气的时候，老奶奶走上来，拉着二人往家里走，口中还念念有词，颜蕴听不太明白，隐约知道是在留他们吃午饭。
二人连忙推拒，但老人抓着他们不松手，盛情难却，便在庭院中坐下。
老两口都在房子中做饭，颜蕴偷偷往里看了一眼，窗户不大，屋里很暗，堆满了杂物，上楼的梯子陡峭，没有扶手，踏在上面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门前满是羊粪的味道，谈不上恶心，可要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她偷偷看了江裴一眼，幸灾乐祸的笑了。
不一会儿，老爷爷走出来要去挑水，江裴先他一步挑起扁担，要帮他去，老爷爷见他坚持，就笑着给他指了个方向。
颜蕴把刚摘的蒲公英吹散，随手将茎秆一扔跟了上去。
下了台阶处有一天然泉眼，蓄了小小的一潭水，上方有天然的山岩遮盖，潭水清澈甘冽。颜蕴一身轻松，走得比江裴快些。
撩起水浪洗了洗手，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忍不住捧起水喝了几口，喝完后又捧了一些浇在脸上。水珠挂在睫毛上，在阳光的折射下亮晶晶的，江裴听见她说：“你也尝尝，甜的。”
江裴皱着眉，无声拒绝。
“试试嘛~没事儿，村里人都这样喝。”
颜蕴蹲在地上，白里透红的脸蛋挂着水，好似一颗诱人的水蜜桃，让人想咬一口。江裴像被蛊惑了一般，放下扁担，轻轻捧起一捧水。
颜蕴愣在原地，虽说是她邀请江裴的，但她没想到江裴会同意。
“怎么样？”颜蕴痴痴地的问，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期待。
江裴只喝了一口，把剩下的水洒在地上，“不错。”
回去的路上颜蕴一路踢着路边的杂草，心里还在因江裴的两个字麻麻酥酥。撇下七八根柳条，枝条在手里灵活的穿来穿去，又摘了几朵野花插上去。
“呐，给你的。”
江裴把桶里的水倒入水缸中，转身看见颜蕴手中的花环，青绿的柳叶中掺杂着几朵大红大紫的喇叭花，花环正中，不知道她从哪里摘了朵巨大的黄色南瓜花插在上面。
“你……”江裴欲言又止，“你自己戴。”
颜蕴对自己的作品满意极了，白了一眼拒绝他的江裴，暗骂他不动欣赏，把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
凭心而乱，如果不加那么些颜色奇奇怪怪的花，是好看的。
由此可见盛澜对颜蕴的评价极其正确，俗。
颜蕴对着镜头美滋滋地调整花环，力求把那朵南瓜花放在额头中心，摄像老师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莫大地打击。
江裴神色复杂的地看着颜蕴，开始回想分开后的纪几年是否有新闻报导过颜蕴受过巨大的创伤，他记得当年颜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审美没有这么异于常人。
事实上，当时颜蕴只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才掩盖住了自己身体内的洪荒之气，她本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的。
老爷爷搬来一张小桌子，老奶奶端着菜出来，颜蕴去帮她抬菜，老奶奶直夸颜蕴的花环漂亮，颜蕴笑眯眯的把花环戴在老人头上，又手舞足蹈说了几句话，言语不通，把老奶奶逗得直笑。
所有菜抬上桌，四个人围坐桌前。一碗鸡汤，一盘炒豆角，炒白菜，油光锃亮的小炒肉，还有一盘切成丝黑乎乎的腌菜。
淡黄色的筷子发黑，纹路上附着着一些时间累积、洗不掉的黑色污渍，碗大多有缺口，材质不大好，瓷白的碗壁上有一些细小的杂质。
老奶奶分别夹了一块鸡肉在颜蕴、江裴碗中，让他们快吃。
颜蕴毫无芥蒂的捧起碗，吃了一口，边大赞老人手艺，边用余光偷看江裴的动作。
江裴盯着餐具犹豫了一下，颜蕴正想看他会怎么拒绝，就见他拿起筷子，慢吞吞地把鸡肉放进口中。
“嗯？”颜蕴没忍住，惊讶出声，饭桌上的三个人都齐刷刷看向她，她匆忙摆手，含糊过去。
食物并不好吃，可能是因为炒菜用的油不好，菜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因为老人口味重，菜偏咸且油腻，只有那道没怎么加工过的煮鸡肉还算不错。但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多吃，只夹几道味道不佳的素菜。
颜蕴很少吃主食，今日的饭碗里却一粒米也没有剩。
江裴看着她面前的空碗，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没想到我会吃完？”告别老人的路上，颜蕴笑着问江裴，“小瞧我了不是，我可比你好养多了。”
“嗯。”江裴没有反驳他。
“你不也吃完了？”
江裴没有说话。
“等等，”颜蕴忽然停住脚步，“你拿到线索了吗？”
“没有，”江裴奇怪的看着她，“任务还没做。”
“那你刚才……”又是帮老人捡草，又帮人挑水，完了还帮人洗碗，还在那儿待了那么久，“居然不是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