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装真的会死
江畔做完了散财童子,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好奇的蹲在一位身上患病却不曾向他们救助的老丈身边与他闲聊。
“估摸着再过些日子,朝廷应该会派人送大家返乡吧!怎么说您都得养好身体才能跟着上路啊!”
那老丈面上冷冷一笑,“孩子,你不懂,朝廷才懒得将精力浪费在我们这些人身上!而且无论我们在哪儿,都没什么区别。”
江畔不解,“老丈为何这样说?朝廷将大家安置于此,日后总要送各位返乡,不然皇上那边也没法交代!而且能回家多好啊!您不想回家吗?”
老丈摇了摇头,咳嗽了两声,“不是不想,是不敢想!我们都是南安县的人,家里都没有了男丁,即使有田地也没法耕种,交不起赋税,到哪都是拖累!”
南安县,江畔回忆起上一世自己曾去过,那的百姓确实生活得很穷苦,他突然一拍大腿,“啊!我想起来了!南安县的税赋打先帝起就因战乱和天灾的原因,一直欠着收不上来。”
老丈闻言,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不错,看来你与师姐云游的时候,去过我们县。”
“皇上不知道此事吗?你们的父母官没上报过?”江畔追问道。
老丈摇了摇头,许是说话说累了,拢了拢身后的干草,靠了上去,“我们在天子脚下讨生活讨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却半点都不知情。难道还指望一封边陲小县报上来的公文,能被送到皇上的案头吗?若不是这次将军家的小公子病了,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东躲西藏呢!”
江畔听完,胸口闷闷的,良久之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出来,要说这霜华城平日里烧香拜佛的达官贵人有不少,但大多都是事不关己,即使看见了也恍若未见一般。
老丈见江畔不谙官场与朝廷之道,苦笑了一声,“你年纪还小,又是世外之人,这些当官人的心思你不懂。虽然皇上下旨说安置我们,但当官的无非是想把我们隐藏在一处,时间久了,皇上也就忘了,回头尸体往乱葬岗里一扔,谁还记得!所以无论你们师姐弟二人今日救不救治,我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老丈,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嘛!万一实现了呢!”
回府的路上,天色由晴转阴,商枝摘了面纱,喜滋滋的跟在江畔身后。
这主仆二人,一个笑容洋溢,一个愁云密布!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江畔抬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商枝是家生子,没怎么出过府门,虽然比江畔大三四岁,但为人善良又单纯,她神采奕奕的答道,“二公子,他们刚刚都叫我小善人!”
江畔听完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商枝不解,两步追了上去,小心的问,“二少爷,你不开心吗?”
江畔径直的往前走,原本不想答话,可转念一想又问,“所以你做了一件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又得到了别人正面的回应,觉得很开心?”
商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心说,难道不应该吗?
“奴婢只是觉得,帮助到了别人,所以很开心。即便他们不叫我小善人,心里也是高兴啊!”
江畔点了点头,还是没回话,商枝心中郁闷了半晌,小声嘀咕道,“救难民是二公子自己要去的,救完人二公子又不高兴。到底要怎样嘛!”
江畔听到商枝的小声抗议,难得展露笑容,“我只是觉得没有真正帮到他们,所以才高兴不起来。没事,你高兴你的,不影响!”
商枝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笑,控诉道,“二公子说的容易,奴婢的心情早就被你影响了!”
江畔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又问了她一个问题,“商枝,若是有一日,你不违背本心的出手救了一个人,结果这个人恩将仇报,以后你还会好心的帮别人吗?”
商枝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但日后若是再行善,应该会心有余悸吧!”
“所以你要记住,日后出门助人为乐固然是好事,但人心复杂,不能把自己和身边人搭进去。记住了吗?”
江畔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段,商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记住了!”
江畔抬头望着头顶上空的云道,“乌云脚底白,定有大雨来。走,我们快回府吧!”
一场甘霖,从前天傍晚一直下到第二日的黎明,即解了夏日的炎热又灌满了井水,最开心的还数农田里的庄稼人。
昨夜虽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但江畔睡得却格外踏实。
清晨,他与父母、兄嫂一同用了早膳,父亲江秉文看着儿子身体渐渐转好,心中畅然。
江畔简单的与父亲提了一嘴南安县的事,江秉文很是诧异,他都不曾听闻的事,自己的小儿子居然知道。
但官场之道是门学问,很多世家大族都是靠着几代人小心经营,才有今日的成就。
江家也不例外,开国初期时局不稳,皇上倚重武将,他们江家两代人齐上阵,浴血奋战守护疆土、建立功勋。
班师回朝后的荣宠,即便是文官看着也眼红,再加上此前因难民的事百官被皇上斥责,源头又在江畔这,所以江秉文就更不好替南安县的难民们出头了,只与江畔说他会想办法。
昨日出府一趟,江畔颇有心得,此时父亲的难处他能理解几分,所以并没有强求。
用过早膳,江畔带上书箱去礼部裴侍郎的府上听先生讲学。
见到裴青檀时,只见他一身青衣,规规矩矩的向自己行了个平辈礼,“江二公子。”
江畔白了他一眼,碍于身边有这么多侍女小厮看着,也恭恭敬敬还了一礼,“裴小公子。”
“公子请!”裴青檀抬手请他入内。
“裴小公子请!”
二人在门口客套一番,尽显宾主之礼。
家塾先生看见江畔今日来上课,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心中感到十分欣慰,“二公子的身体可大好了?”
江畔前世就很尊敬这位先生,启蒙也都是这位先生教的,起身答道,“多谢先生挂念,学生的身体已经无恙。”
先生点了点头,便开始讲学。虽然江畔因病落下了好几节课程,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比在座其他几人都通晓。这让家塾先生对他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喜爱!
中午,裴青檀留江畔去他屋里用午膳,房门一关,他本性就露了出来。
盘着腿坐在江畔对面,“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病刚好就来上课!”
江畔无奈的望了望天,不禁问道,“人前谦谦有礼,你装的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