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方家浩浩荡荡一行人去接机，赵桂珍自万千人中望去，一眼望见日思夜想的摇钱树——摇的且还是汇率八比一的外币，亲热的迎上去，“妹子，我和你哥哥真想死你了！”
方朝霞走时方圆年纪尚小，对这位小姑姑一点印象也无，此时打眼看去，方朝霞穿了一身黑色的卫衣，一头极利落的短发，腰背绷成一线，气质极好，望之直如四十许人。
方朝霞一旁的女孩子，容貌和方圆有几分相似，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剪裁大气，长不及膝，腰上环了dior的字母头金扣腰带，手里拎一个金属杆的红色小包，配一双jimmychoo的绒面红鞋，想来就是方圆的表妹叶田田了。
一边的叶维贤就要低调许多，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带logo的东西，看过去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走在这母女俩旁边，十分的不显眼。
两家人点头问过好，赵桂珍就接过行李，递给方正，又挽了叶田田，细细看她，“我们田田长成大姑娘了，长得可真漂亮。”
叶田田不习惯赵桂珍这样亲热，不着痕迹的脱开她的手，去跟方圆搭话。
方朝阳兄妹多年未见，此时方朝霞看哥哥满头白发，不再是当年记忆里的模样，心里几分酸涩，一路上絮絮聒聒同哥哥讲家里情状。
方朝霞临去国外前出清了家里的房产，只余一幢公婆留下来的老宅，因是祖产，地段又好，就不肯动。
从前赵桂珍殷勤自荐，要替小姑子看顾打扫祖宅，方朝霞深知嫂子的德行，只怕打扫几年，叶宅就成了赵宅——她那时还想不到侄儿青出于蓝，赵宅恐怕还要再冠他姓。
叶家的祖宅是个二进的四合院，转过一进的垂花门，有正房，东西厢房并两个耳房，方朝霞的公婆驾鹤前一直住在这里，赵桂珍并不曾来过。
正房两侧各有一棵两人合围的老槐树，郁郁荫荫，从前院里还养了海棠，并一缸长尾鎏金的金鱼，如今鱼死花谢，只有槐树仍在。
满堂的木器上落了厚厚一层积灰，叶田田用指尖刮过，嫌弃的捻了捻，“爸，这怎么住人哪，咱们还是先去住酒店吧，等找家政打扫完再搬进来。”
方朝霞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几块抹布，塞给她一块，“住什么酒店，自己动手，去去去，你去把厢房擦一擦。”，又去找拖把。
方圆拿了一块抹布，去开水龙头，管子里的积水都有了黑灰的锈，等放干净，她沾湿抹布，就去帮叶田田收拾东厢房。
叶田田站在厢房门口，皱着眉看自己鞋尖上的灰，赵桂珍笑容满面走过来，“大小姐，你在一边歇着就行，我和你表姐帮你收拾。”
叶田田微微颔首，“谢谢舅妈。”
等收拾完房间，天已擦黑，方朝阳要给妹子接风，早定了一家吃烤鸭的馆子。
厨师推了皮酥肉嫩的烤鸭过来，当面片好，鸭皮的油脂火候将将好，入口酥脆，方朝霞久已未吃到家乡菜，用饼皮卷了黄瓜条，葱丝，鸭肉，抹上甜面酱，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料碟里有一格看着眼生——居然是跳跳糖，蘸了鸭皮去吃，口感独特。
席间又上了七味盐烧豆腐，芦笋炒元贝，清蒸竹笋壳鱼，巴蜀麻辣三宝，餐后还进了几盅杨枝甘露——虽然菜系天南地北，味道都还不差。
赵桂珍磨磨蹭蹭不肯去买单，方朝霞点菜的时候扫过价格，知道大哥手头不宽裕，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去前台结过帐，看赵桂珍装模作样，就有些好笑，“大嫂，咱们走吧，我买过单了。”
赵桂珍如释重负，“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你们远来是客，应该我们请的。”
“自家人，不说这个，大哥先跟我们回家吧，我给哥哥嫂子，侄儿侄女都带了礼物，回去分一分。”
方朝霞带的不过是些护肤品，鱼肝油，巧克力，大都是临上机前在免税店买的，只给哥哥单独带了块绿水鬼。
劳力士的牌子方朝阳还是认得的，虽然不知道价格，大几万总是要的，他就想推回去。
赵桂珍瞪他一眼，夺过来看了又看，顺手就给他带上。
方朝霞喜欢方圆温柔顺从，临别前单独塞给她一个小盒子。
方圆打开来看，是个青铜彩绘枫叶状的胸针，脉络繁复，舒卷自然，极是逼真。
方圆认得这是国外的一个小众牌子，胸针手链都做成各种花卉叶片的样子，因是原生植物脱模，所以看起来和真叶片一般无二。
方朝霞取出来给她别在胸前，方圆爱惜的摸了摸，低声道，“谢谢小姑姑。”，赵桂珍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方正，很少买东西给她，她就很珍惜。
方朝霞笑一笑，“圆圆，你有空就来姑姑这坐坐，你表妹刚回国，也不认识什么朋友，你多陪陪她。”
方圆点点头，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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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期已过，方正的理财滚了几滚，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郑宁宁陪着他去给杜天林交当月的利息，出来看他犹自不敢相信的样子，推一推他，“正哥，你说话呀。”
方正刚要开口，电话响了，赵桂珍的声音隔着一条马路都听得到，“方！正！家里的房本哪去了！别给老娘说你不知道！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狗养的玩意！赶紧给老娘滚回来！”
狗养大的王八立刻掩住话筒，左顾右盼，小声讨饶，“妈，妈，你别喊，房本没丢，等我回去有个大好事告诉你，你等等，我现在就回去，立刻回。”
赵桂珍急得在家里打转，家里财产早让方正刮了个干净，只剩下这一套房，要是房也没了，她只好去跳护城河。
方正拎着三万块回家，给赵桂珍做家用。
赵桂珍看自家六百万的学区房变作三万，扑上去要撕他，方正连忙护住头，“妈，妈，听我说，这是利息，是利息”，拿出手机给赵桂珍看自己的理财。
赵桂珍听他讲完来龙去脉，有些将信将疑，可是三万块实实在在看得到，未来的儿媳妇也在公司里——真有这样的好事？
“真，宁宁自己也放了一百万在里面，她给我看过，”方正环住一个抱枕，以防突袭，“妈，宁宁给我算过，只要半年，就能赚出一百多万，利滚利一年就有四百来万！等儿子赚了钱，孝敬你老一套大房子！”
赵桂珍常年听他画饼，一颗心百炼成钢，水泼不进，然四百万到底寻了个空子钻了进去——一年四百来万！一年！她和方朝阳一辈子都没赚到这个数，且现放着这个月的利息就在眼前，就不由有些意动。
方正看她动摇，忙道，“妈，宁宁还说愿意跟我一起买房，带着二老和航航一起住，你看家里这么小，我结了婚都没地儿住。”
方正现住着家里一个杂货间改的房，狭小潮湿，墙上连窗户都没有，勉勉强强塞下一张单人床，再多一件家具都塞不进。
儿子要是结婚……只怕还要生一个，家里确实住不下，现在的房子楼龄又老，又在五层，自己爬起来也费劲，要不是为了方一航上学，早就卖了换去别处。
赵桂珍思来想去，摇摆不定，方正看她不说话，就知道是默许了，溜出去找郑宁宁报喜。
郑宁宁听他已经过了明路，含笑道，“这样最好，也让叔叔阿姨高兴高兴——对了，上次说你小姑姑回国了，她家里好像很有钱？是做什么的？不如你教她也买一点，有好事总要拉上亲戚呀。”
方正隐隐绰绰听讲过小姑姑的婆家，只是他那时还小，大都记不得。
印象里最深的一次，小姑姑的公婆邀他们几家亲戚一起去山里玩，那山还没开发成景点，一路上都是土路，车开过去卷起一阵灰沙，就有人派出了几辆洒水车，走在前面给他们压尘，少年第一次见识到权力的模样，心里暗暗惊叹。
方正由此天花乱坠一顿胡吹，就没看见郑宁宁的脸越来越白，正自意犹未尽，郑宁宁强笑道，“正哥，没想到你家里还有这样的亲戚，怎么早没听你说？”
“害，她家早去了国外，我哪想得起来，再说她家老爷子老太太早都不在了，我说他们干什么？”
郑宁宁听说二老已去，脸上才稍稍恢复一点人色，握着杯子沉默不语，方正就同她商量父母见面的事。
郑宁宁心不在焉，上下摩挲杯子，“马上公司要派我出差呢，外地开了分公司，调我们几个去帮忙，只怕要好几个月。”
方正听讲几个月，环住她，“那我可舍不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那像什么话，”，郑宁宁斜横他一眼，“正哥，等我回来你也赚不少了，到时候我们先去看房子，再去看叔叔阿姨呀。”
方正这边听她说话，那边心里却在盘算方朝霞，小姑姑这样有钱，人也大方，问她借一点投到理财里好不好呢？怕就怕自己声名远播，不如让妈出面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