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唐小茹笑了笑：“通知书都到了，人人都看到了我的名字，为什么不可能呢？现在我考上了大学，你什么时候做万元户呢？”
蒋红英目光中充满恐惧，她突然后悔两步，砰地一声，狠狠地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唐小茹戏谑的视线。
但她自己心头的恐惧，却怎么都无法彻底消除。
她是重生的，她无比确信这一点。重生难道不是为了改变命运的吗？为什么那么多的事情，都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她可以讨好公婆，可以帮助弟妹，可以爱护女儿，这些都是她抱上丈夫这根金大腿的必要前提。但如果，如果事情根本就不是上辈子那么发展呢？
一个人，最害怕的其实不是困难有多大，而是，未知。
蒋红英双目无神，缓缓从门上滑下去，抱着膝盖喃喃自语。
“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如果这个原本笃定的事实突然发生了改变，会是什么原因？
自己这所谓的重生改变命运，真的能实现吗？还是说，上辈子自己临死之前听到的话，只是别人随口的欺骗？
那么，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林建国真的可以在部队升职，把自己接出去，彻底脱离这个贫穷的环境吗？
第二天，唐小茹就听说，蒋红英病了。
据说她烧的浑身滚烫，一直不停说胡话，一大早林家就去借了大队的牛车，拉着去公社的卫生所了。
唐小茹忍不住砸了咂嘴，果然当一个人的固有认知被突然打破的时候，大半都是受不了的。
就盼着蒋红英好了以后，别再针对自己，好好守着丈夫女儿过日子吧。
跟蒋红英的悲惨境况不同，自从知道自己考上了青花大学，唐小茹是走路带风，心情舒畅，见了谁都乐呵呵的。
要知道那可是青花大学啊，穿越前无数学子心目中的梦中情校，唐小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现在，她可以去那里读书学习，这是从前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她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大喊大叫，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同样是考上了青花大学，顾时楠看上去可就淡定多了，甚至还有闲心给唐小茹列举需要阅读的专业书籍。
唐小茹坐在知青点的桌前，有点儿提不起学习的劲头。穿越前考完高考，谁不得休息几个月，呼朋引伴胡闹一段时间啊？那么压抑的学习时光过去，怎么也得舒缓舒缓吧？怎么现在刚考完试，竟然还要继续学习？
她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拖长了音调：“师父，我们等到了大学再继续学习嘛！”
顾时楠抬眸，静静地注视她。
唐小茹迅速坐直，举手投降：“好的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书？”
“明天。”
“哦。”唐小茹神色怏怏。
这时郑怡掀开了帘子，在后面探头探脑，欲言又止。
唐小茹一眼看见了，就问：“郑知青，你有什么事？”
郑怡做贼一样溜过来，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那个，小茹啊，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你能考上青花大学，之前跟着顾知青的学习方式真的有效吗？比如背政治参考书，不停地做题什么的……还是因为你跟顾知青一样，也比较聪明呢？”
唐小茹哈哈大笑：“郑知青你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很聪明吗？那当然是师父的学习方式有效果了！背书当然是有用的，只不过还需要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嘛。还有做题，也是一样的，做得多了，任他把题目出的千变万化，也可以一眼看出解题思路。”
“真……真的啊？”郑怡一脸惊喜，“那，那你之前的笔记，能借给我抄写吗？”
“当然可以啊！”
唐小茹当时就跑回来，抱过来一大摞写的满满的笔记本，那都是她跟着顾时楠学习以来，考试、抄写解题思路等等记下来的东西。
“这么多？”郑怡惊讶，但很快又握了握拳，坚定道，“既然你可以，我肯定也可以！”
唐小茹笑了：“加油，我在大学等着你！”
等郑怡如获至宝地进屋去了，顾时楠深深凝视着唐小茹，良久才道：“你倒不藏私。”
唐小茹这才觉得有点不妥，红着脸道：“对不起师父，我刚刚忘了征求你的意见……”
顾时楠摇头：“不是多大的事，没关系。”
“师父，你说，你这么厉害，我学到你一点皮毛，都能考上青花大学，我应该怎么谢你啊？”
唐小茹百无聊赖，忍不住抬起屁股，凑近了顾时楠。
顾时楠一抬头，少女含笑的面容近在眼前，那纤长的睫毛仿佛吹口气就能拂到他的面颊。
他握着钢笔的手一歪，在本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努力。”他微微偏头，若无其事地回答。
唐小茹眼睁睁看着师父的脖颈慢慢染上几抹绯红之色，感觉还挺有意思的。两人近距离接触都半年多了，师父还是这个样子，一旦遭到突然袭击，就会不好意思。
“嘻嘻嘻。”她笑得跟偷了腥的狐狸似的，又故意道，“那，我考上了青花大学，你这个做师父的，就没什么表示吗？”
唐小茹其实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真的想要顾时楠送她什么东西，她纯粹就是恶趣味，想要看师父被逼到墙角，明显内心强大，偏偏外表害羞的样子。
谁知顾时楠抿了抿唇，突然点了点头：“有。”
“什么？”这回轮到唐小茹懵圈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顾时楠起身就进了里间，片刻后拿了一个东西出来，不由分说套到了唐小茹的手上。
温热的手指轻抚过纤细白皙的手腕，浅尝辄止的触碰带来难以言喻的心尖战栗，然而不等他们回味这种感觉，顾时楠已经收回手去，两人的心头同时升起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但是当唐小茹低下头，看到手腕上的东西时，所有的感想霎时不翼而飞，她下意识惊叫一声：“手表？”
手表，在这个年代，还属于超级高端物品，比起自行车，还要难买得多，拥有的人也更少的多。
在唐子山，乃至整个阳光大队，唐小茹都没见过谁戴过手表，就是李成功那么爱炫耀的一个人，他喜欢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却也没到拥有一块手表的地步。
尤其，这还是一块上海牌的，崭新的手表。
七八十年代，上海牌就是高档的代名词，上海牌的手表，别说花多少钱买，关键是他还不一定买得到，县城的百货商场，都未必有货呢。很多有钱人想要买一块，都得托人从上海带回来。
唐小茹可完全想不到，就会一句寻常的玩笑话，结果弄出了这么一件贵重的东西。这下她可再不敢乱来，赶紧把手表塞回顾时楠手里，迅速摆了摆手：“师父，这东西我真不能要，太贵重了！”
顾时楠垂头看着手心里躺着的手表，上面似乎还沾染着唐小茹手腕上的温热气息。
他抿着唇，正要说话，门突然打开了，唐玉河一头闯了进来，兴奋道：“顾知青，小妹，快点出来，省城有记者来啦！”
他的声音都变调了，听得出来是真的格外的兴奋。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涌进知青点的，还有两个一看就与众不同的人。那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男的带着眼镜，表情严肃，女的年轻一些，嘴角带笑。
两人都拿着钢笔和本子，一进来就做了自我介绍，男的叫卢永年，女的叫梁爽，都是省城日报的记者。
社员们都挤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他们，他们对于记者这样从来没见过的生物，还是非常好奇的。
但是，最厉害的当然还是顾时楠和唐小茹，社员们在簇拥着记者来知青点的路上，都已经听说了，他们就是为了采访顾时楠和唐小茹而来的，正是因为两人不只考上了青花大学，分数还名列前茅，顾时楠甚至考了全省最高分，按照古时候的说法，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状元了。
社员们觉得很新鲜，倒是顾时楠对此依然没什么大的反应，哪怕女记者梁爽非常激动地表示对他这个高考状元的景仰，他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甚至状似无意地忽略了女记者握手的要求。
“记者？”倒是唐小茹表现得比较正常，“是要采访我师父吗？”
男记者卢永年推了推眼镜：“是这样的，唐小茹同志，我们今天来，是要采访你和顾时楠同志两人，过后顺路去隔壁的红旗大队，采访另一家同时考上大学的四胞胎。不知唐同志和顾同志可以接受采访吗？”
女记者梁爽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师父？唐同志，请问你和顾同志，是师徒关系吗？”
“是啊，怎么了？”唐小茹疑惑。
“不是。”顾时楠的声音同时响起。
梁爽挑了挑眉：“据我所知，现在只有一些小工厂和小作坊还保留着学徒制的习俗，但那也是名义上的。不知道唐同志和顾同志的师徒关系，是什么样子？会有欺压、剥削的现象存在吗？”
“你在胡说什么呢？”唐小茹瞪大了眼睛。
顾时楠则冷冷道：“两位今天来采访，原来关注点并不是我们怎么考上了大学吗？”
梁爽笑眯眯的：“两位同志不要生气嘛，我们就是闲聊一下……”
唐小茹上前一步，冷不防手腕上多了几根手指，轻轻一扯，就将她拉到了后面。
“我们不是师徒。”顾时楠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声音却碎冰一样冷，“我到阳光大队做知青的时候才十六岁，是唐小茹同志一家关怀我，帮助我，我帮助唐小茹同志学习，不过是正常的礼尚往来，请不要过多联想。”
他本来无意解释这么多，甚至也并不想接受采访，但这个女记者明显来者不善，倘若她回去在报纸上胡说八道，谁也阻止不了。
“哦，原来如此吗？”梁爽还是笑盈盈的，“所以顾知青下乡插队，阳光大队的其他人没有给过你关怀和帮助吗？为什么你只帮助了唐小茹一个人呢？”
顾时楠冷冷地看着她，而女记者也微微抬着下巴，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
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旁边的卢永年一声不吭。
气氛一时变得很凝滞，围观的唐子山乡亲们都不敢说话，他们似乎也知道这个场合，不应该开口，就怕说错了给顾时楠和唐小茹引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