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蒋红英和唐桂香硬生生把大哭不止的林甜甜抱走了，孙小荷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小茹，你是不是得罪她们了？怎么这段时间，她们总在针对你？”
唐小茹哼了一声：“大概是我太优秀了吧。唉，就是这个招恶狗的体质，没办法啊！”
孙小荷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就不问了，换了个话题：“那自行车怎么回事？真只花了五十块钱啊？那还挺划算的。”
“不是不是！”唐小茹连忙澄清，“自行车是师父的，我哪里有钱买啊？”
事实就是，那自行车是顾时楠修好的，姜凝原本是不打算收钱的。但废品收购站毕竟还是国营的，不是他私人的东西，所以最后是按照卖废品的价格，收了十块钱。
之所以要说花了五十块钱，纯粹是担心实话实说会惹人嫉恨，毕竟这么金贵的东西，哪怕是生了锈呢，一分钱不要，那不就是白捡吗？就是再淳朴的社员听说了，也难免起些坏心思，万一再给举报了，多麻烦啊？
唐小茹跟母亲解释了一下，就把巧克力重新包起来，还给顾时楠。
“师父，自行车是你的，巧克力也是你的，这些东西你好好留着，什么时候复习功课饿了，也好顶一顶。”她三下五除二把东西收拾了，一把塞进自行车车筐里，“我们家也用不到自行车，你还是骑回知青点去吧。”
顾时楠淡淡道：“过几天不是还要借人？知青点也没地方放。”
唐来顺有点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搞清楚就答应了，等下我就去跟大勇说一声……”
“顺子叔，不用了。”顾时楠站起身，“我平常不骑车，给玉湖哥做工用。”
他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话，不想继续拉扯下去，直接推门就要走。
麦乳精和巧克力、大白兔奶糖都还放在桌子上，唐小茹没办法，只能全部往怀里一抱，紧追在顾时楠身后而去。
“师父，等等我呀！哎呀！”
唐小茹抱着一大堆东西，跌跌撞撞往前跑，一不小心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地上湿漉漉的，雪水化了以后跟泥巴混合在一起，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泥坑。唐小茹还以为这次惨了，身上的棉袄肯定要完蛋，还有手里的巧克力和奶糖……
还没来得及懊恼，整个人突然跌进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温热的呼吸拂过头顶，顾时楠温和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毛躁！”
唐小茹：“……”
顾时楠一伸手，东西就全都转移到他的手上，然后他顺势退了一步，谁也没发现他的脸色有微微的不自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未浮起的几丝羞涩瞬间被风吹走，唐小茹直起身体，嘟着嘴道：“谁让师父走得那么快，我不是着急吗？”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知青点，唐小茹重新打量了一下屋子，感觉是挺小的，屋檐也很窄，确实没地方放自行车。
“师父，自行车真放我家啊？”她还有点迟疑，“那你要用的时候，记得过去拿！”
顾时楠随意点了点头：“嗯。”
“自行车？什么自行车？”
其他三名知青也是回来没多久，大概刚刚吃完饭，郑怡和李艳在厨房里洗碗，谭松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就抬起头。
虽然很讨厌他，唐小茹还是随口回了一句：“哦，师父买了一辆自行车。”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谭松脸上明显带了几分怀疑之色，又看顾时楠放下的一堆东西，忍不住嗤笑：“哟，这是又发财了啊！”
顾时楠目不斜视，随手把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一分为二，其中一份和巧克力一起，整个推到唐小茹面前。
“一人一半。”
这句话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味道，他说完就把属于自己那一份放回卧室去了，唐小茹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等人出来又疑惑地问：“师父，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顾时楠手一顿，若无其事地回答：“苦。”
唐小茹：“……”
巧克力是有点苦没错，但……不至于因为那一点点苦，就完全拒绝这样的美味吧？
这时郑怡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见了桌上的东西，就问：“咦，这是京市寄过来的吧？你师父身体怎么样了，做手术了吗？”
唐小茹随手抓了一把奶糖，分给她和李艳，又挤兑了谭松一句：“谭同志一直不爱吃别人的东西，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不等谭松回答，她又转回头：“师父，师公生病了吗？严不严重？”
郑怡把奶糖塞进嘴里，声音听起来有点变调：“你不知道？就高考前几天的事，从京市来的信，上面说他师父摔了一跤，好像是腿摔断了……我记得当时咱们大队的李书记都知道这件事了，还专门找了顾时楠呢。顾时楠修机器厉害，李书记是不是因为这个，帮了忙？反正我记得顾时楠寄了挺多钱回去，现在你师父应该没事了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顾时楠说的，他随口回答：“已经没事了。”
谭松还在努力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啧啧，你们还怀疑人家顶替了顾时楠上大学，结果是顾时楠求了李书记帮忙！你们真是，不觉得心思太阴暗了吗？”
唐小茹总觉得李书记好像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样子，看李成功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就知道他的家教如何了。
后面李成功还跟顾时楠说什么“答应我的事”，被自己撞到那一脸心虚的样子……
她皱着眉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顾时楠已经拿出了几本书，淡淡道：“考试时间到了。”
“哦哦。”
不只是唐小茹神色一凛，便是郑怡和李艳也浑身一个激灵，兔子一般迅速溜进各自的屋子，学习去了。
谭松也坐不下去了，夹着几本书，嘀嘀咕咕出了门。
之后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
大概是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着洒扫庭除，裁剪衣裳，家家户户忙得热火朝天，就是蒋红英和唐桂香也没再过来讨嫌，唐小茹难得过了两天清净日子。
她也没多少事情可做，白天几乎一整天都是待在知青点里，要么跟顾时楠一起学习，要么就在考试。
因为有这么个冷面无情的师父在后面拿着鞭子，随时有被逐出师门的风险，唐小茹每天都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晚上回了家，也要在油灯下背书到深夜。
在这样的努力下，成果当然也很可喜，顾时楠可以明显感觉到，唐小茹对数理化有一种非比寻常的领悟力，但凡学习过的知识点，几乎就不会忘记，即使题目千变万化，她也总是很快就能抽丝剥茧，把隐藏着的线索找出来，然后飞快做出解答。
她的政治和语文要相对迟钝一些，但唐小茹很有一股子笨鸟先飞的劲头，对着资料书生啃硬背，短短两三天时间虽然还看不出多大的成效，但顾时楠知道，如果她的努力可以一直持续下去，高考确实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但顾时楠表面上一点迹象都没露，每次见了唐小茹，嘴巴里寥寥可数的几句话，大部分都是在挑毛病。
唐小茹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永远都会笑眯眯的样子，以至于顾时楠心里偶尔也有那么一点好奇，她对自己的态度，会一直这么恭顺下去吗？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这一次有了师父这个名头，加上唐小茹抱着他的胳膊一顿痴缠，顾时楠到底是拧不过她，最后赶在吃年夜饭之前，被她硬生生拖去了唐家。
虽然这个年代物质条件十分有限，但过年这一顿，大部分人家里也总会费尽心思做点好的。
比如唐家，年夜饭的主食是一整锅白米饭，没加红薯。虽说少了几分甜丝丝的味道，但白米饭本身的香味已经足够让人口水直流了。
桌上还摆着一大桌子的菜，正中间就是两大海碗的芋头炖排骨和黄豆炖猪脚，香喷喷黄澄澄的，把几个孩子的视线牢牢锁在了上面。
哪怕周围还有韭菜炒鸡蛋，白菜炒腊肉，红烧鲤鱼，素丸子等等，几乎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好菜，孩子们也不愿意分出去哪怕一丝目光。
屋子里早早就点了油灯，虽然不是特别亮堂，却显得格外的温馨和暖。
顾时楠才一进门就被孙小荷亲热地请到了上座，身边就是唐家的一家之主，五十几岁的老头子唐来顺。
他极力推拒，结果唐来顺这一回难得强硬了一下：“这座位是早就定下来，一定要给你坐的。你给小茹那丫头做了师父，那就既是师，也是父！不管小茹那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你都是我们唐家的大恩人，这辈子小茹都必须孝敬你，这点绝对没二话！”
顾时楠：“……”
一桌子人都目光炯炯盯着他，顾时楠真的从小到大就没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尤其是几个小孩子还在吸溜口水，他要是再推脱，估计最小的唐启武就该哭了。
尽管依然觉得屁股下面像是有火在烧，顾时楠还是不得不绷着脸皮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哎，这就对了嘛！”
唐来顺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拿着一壶酒就给顾时楠满满倒了一杯，又给自己也满上，端起两只酒杯自顾自碰了一下，其中一杯塞给顾时楠，自己咕咚一声，喝完了！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的是行云流水，速度飞快，等顾时楠反应过来，唐来顺只对他笑了笑，一个酒嗝都打出来了！
顾时楠：“……”
他原本觉得唐家的人都很热情，进来的时候，气氛也很放松。但现在，他的心底莫名浮起一点名叫后悔的泡泡……
到底谁来告诉他，吃年夜饭之前，原来还要先喝酒的吗？
酒杯其实并不算大，杯中的酒微微泛黄，看上去晶莹剔透，带着琥珀一般的色泽，度数应该不会太高。
但问题是，顾时楠从来没喝过酒，有生以来第一回，他心里还真有那么点发憷。
大约是他迟疑的时间有点长，孙小荷忍不住瞪了唐来顺一眼：“死老头子，要喝酒自己喝去，别为难人！”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把顾时楠手里的酒杯拿下来。
就在这时，唐小茹几步就凑了过去，一把将酒杯抢了过来，嘻嘻笑道：“师父不会喝酒，有事弟子服其劳！”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一仰头，那杯酒已经被她倒进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