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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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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有依靠熟悉和敏捷,在人潮和巷道中躲避,几回合甩掉追兵。

    他们最后停在一条僻静的巷子,远离主路。淡淡的月光下,还能窥到巷里全貌。

    陈艾扶着墙面喘气,胸腔呼啦呼啦生疼,比上次追贼还难受。

    而这人站在她身前,定定地凝视巷口,浑身找不出一丝气急的迹象。不得不赞一句,体能真好。

    呼吸放慢放缓,陈艾立直身体,觉得他不说离开是有考量,就静静地打量起周围。

    巷子两边都是围墙,一面私房,另一面可能是便民广场。因为能看到高高的吊杠,和滑梯的顶。

    她视线又回到眼前的男人。他们距离半米远,他肩背微塌,可直观上还是比她高很多。

    再看到熟悉的短裤,拖鞋……等等,拖鞋!穿拖鞋还能这么跑,奇人!

    就在陈艾思绪跳脱的时候,巷口杂乱地涌过一波人,她手腕再次被捏住。

    “翻墙,你。”

    太突然,陈艾问:“为什么?”

    梁有声音低了点,“他们马上就到。”

    陈艾懵了,“可那些人追的是你们,不是我。”

    他很轻地呵了声,似笑非笑,她辩不清他的神情。

    “你抓住我的手,就意味着我们是一伙的。”

    手腕的力加重一分,打斗的声音近了,陈艾才感到迫在眉睫,“我、我爬不上去。”

    梁有仰头看看,说:“我扶你,能够到墙头。”

    “我穿的是裙子……”

    “快!”他沉下声,“没时间了。”

    陈艾咬了下唇,看向他眼睛。漆黑冷静,毋庸置疑。

    她心一横,“来吧。”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猛被提起,她重心不稳,伸手乱抓一通。攀到墙头,但她臂力不够,带不起身体的重量。

    梁有可能察觉到,箍在腰肢的手臂紧收,一个抛起,陈艾臀部落在他肩膀。

    好痛!骨头太硌了。陈艾咬牙忍,来不及羞涩,就着他撑住小腿的双掌,爬上去了。

    梁三发在巷口发虚地放狠话。

    梁有再抬头,不温不火地盯着月光下,白得泛荧光,溜直的腿。他捻着手指间的余温,念了句“泥鳅咁滑”。

    墙头离溜滑梯很近,陈艾站起来寻找落脚点,没在意到他说什么,更顾不上走光的裙底。

    梁有掏出酒壶,拔盖,眼神在黑夜里转。他唇一挑,对着春色下酒。

    酒壶扔到地上,嗙啷响几声。

    陈艾在溜滑梯上站稳,看到他身形立得直挺,肩线锋棱,瘦削的背廓在夜色里描刻出凌厉的角度。

    整个人状态、气势都极具张力,不再是那副冷淡的散漫,而是携带着必然的锋芒。

    “梁三发!你个叼毛!”

    “阿有!先干他们!顶唔顺啦!”

    外面团伙发觉巷子有人,压着梁三发和龟公的招式,往里攻。

    梁有步步向前,默契地接住梁三发投来的拖把棍,他揿在掌心,身形利落,如一柄出鞘的长剑,猛削入对方阵型。

    他动作干脆,专往肘膝这些关节处攻击,人在短瞬间失去行动力,他抬脚踹开,无暇‘补刀’。

    分解,进攻,不管不顾,蛮力正刚。铁管一根根削落,身后的人倒下又爬起。

    “小心!”

    梁有回身,来不及了,臂膀吃了十足的一棍。偷袭的人再抡起铁管,他扭身避开。

    铁管重,砸在地面带着坠力,手臂难再瞬间抽起,他趁机在来人胸口上撞一脚,再卸掉铁管。

    之前被打趴下的人不敢再去迎战梁有,便另找突破,冲着巷子深处提醒的声音去。

    梁有这边被人缠着走不开,他把刚到手的铁管扎出去,那人脖子肩膀被抡中,重心不稳,趴成狗吃屎。

    “小心!”

    梁有正面接了一棍,听到声音余光一瞥,左右侧方皆有人进击,他索性放掉木棍,矮身滚出挟制,却因此摸到根铁管。抓在手里还未及适应,头顶两根铁杆砸下来,他举起铁管挡。趁着铁管强烈的共振,人手会有片刻的乏力,他咬牙一喝,蓄劲瞬间撞开压制。

    这时,梁三发和龟公脱离擎肘,忙赶来一人招呼一个。

    梁有被整得有点狼狈,气势更阴,招式不再局限在制敌,见人就削,不管站着还是躺着的。

    三人配合默契,生生扭转弱势,十几人的团伙,被他们打得四处逃散,还有几个伤的在地上爬。

    伤的还不安分,趁他们防范松懈,抓到铁管奋起一搏。还是那道声音提醒了梁有,他旋踢对方手腕,夺下铁管,挥高。

    那角度分明照着脑门去的,陈艾心一惊,再喊声“别”。

    梁有顿了顿,平复奔涌的血液,耳边才真正听清宁静的夜。他狠踹了一脚偷袭的人,扔掉铁器,朝梁三发打个手势。

    梁三发和龟公抓起这几人拖出巷口,扔到敞亮处,等他们的人来捡。

    她不出声前,梁有就察觉有道视线一直罩着他,不是错觉。他转眼去找,墙头上空空荡荡的。

    喝过酒血气翻涌,刚抑下的暴躁登时又起,他朝梁三发挥拳,“颠嘅你!”

    拳头没真正捶到梁三发,他躲闪间摔在龟公身上,没敢嘴贫,“阿有,他们以多欺少,我和龟公斗不过,把你扯进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梁有默然瞪了一眼,杀伤力连龟公都波及,谁也没敢吱声,怕再挑火。

    过一会,三人抽烟走出巷子。

    “那些人混哪的?”

    坪山大小的道,梁有多少认识,但这么嚣张在夜市开火的,少见。

    “唔知!”梁三发现在还觉得丢面,“今晚够衰的,我迟早要同那帮百厌仔算账!”

    “怎么惹上的?”梁有用眼神示意龟公讲。

    “我和三发正打桌球,来两个人神神秘秘说有好玩的,我们就跟去。原来是个小型的赌、博据点,庄家出千技术又烂,由于‘职业素养‘,我们就多提点了两句,被认为是来砸场子的,一通狂追,然后就……”

    “可能因为严打,才盘踞在这里。”梁有没再问,打电话叫住附近的伙计去拖车。

    挂电话,他催促道:“走快点!等阵差佬要来。”

    急轰轰说快走的人,这会却在一处小广场徘徊,对着黑乎乎的墙壁,也不知道想看出什么。

    梁三发想问,被龟公眼神警告。

    喝过酒的梁有,最好别惹。

    此时,他们臆想中暴戾的梁有,却溢出轻快的一声笑。

    爬墙时抖得,他都怕那小细腰折了,倒是临危不惧,晓得从溜滑梯下来。

    ——

    陈艾离开后给邓曼打电话。

    邓曼和男友在一起,也被这阵动乱吓得不行。

    警察来疏散人群,组织秩序,他们这才得以去约好的地方找。

    陈艾在之前等待的地方看到他们,邓曼上来就抓住自己,着急问:“没事吧?”

    “没事,好好的呢。”

    邓曼松口气,“这些烂仔枉顾律法,真是无知者无畏,真可怕……”

    街上已经恢复正常,三人逛了会街才回去。

    ……

    谣言一旦有了雏形,多的是人捕风捉影。

    松香污染的问题得以解决,徐光禹仍时常巡查设备。年长的大姐爱跟小男生打趣,再把陈艾扯进来作调剂。

    这些玩笑话当事人只要忽略,跟陈艾一样不予置评即可。可徐光禹没有明确表态,脸皮薄的笑模样,引人遐想。

    下班时在换衣间门口碰见,他自然地和自己问好,看似坦荡。陈艾的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末了,还是不想深究。

    她礼貌笑笑,打招呼:“下班了吗?”

    “嗯,我现在随你的班次转。”

    “哦,那明天见。”

    寥寥无几的交流,再没更进一步。

    五点多,陈艾要去食堂吃晚饭,姚可第一次约她。

    姚可家在不南不北的干旱小城,主食以小麦为主,陈艾随她的饮食习惯,点了一碗刀削面。

    找位置坐下,面对面的座位,其实意图很明显。

    姚可在主题前加些润色的话题,陈艾边吃边回,心里想的是直接点吧。

    “诶,陈艾,你老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落后,封建,守旧的农村。”

    “哦~”

    又是这么一声不经意的长调。

    陈艾抬眼,直接地对上姚可审视的目光。审视得彻彻底底,像是要把她身上的标签给摸透,然后贴上价格。

    她知道,这样的目光存在优越感。不过也正常,那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姚可有一瞬的不自在,筷子戳着面汤埋怨食堂不好吃。

    陈艾要吃饱了,都快替她的拖拉捉急。

    “你喜欢徐技术员是吗?”

    陈艾直接地问,姚可愣住了。

    “我和徐技术员是工友关系,仅此而已。”

    姚可回过神来,嘴角有些挂不住的挫败,“可是,感情更倾向于慢慢培养。”

    陈艾喜欢亮话,眼睛弯了弯,“我目前对徐光禹没有感觉,我也没看出他对我有特殊。”

    她的话严谨到此刻的状态,让姚可放松之余,也提起警惕。徐光禹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多一句话一个表情,都是他的在意。

    “那相处久了以后呢……”

    陈艾对未知的事不能保证,面条汤喝完,她留下句“你们优势上比较搭”,就离开。

    ——

    老狗忍耐够久,直接开一周的贵宾招待。但是普通的散客也不能晾着,于是奔命的还是手下这伙人,梁有最甚。

    贵宾还是那些人,这次携带现金数没统计,所以梁有照着上次的排位安排。

    老狗亲自迎接,带人上二楼,从隐藏通道下去,经过十几米长的地道,抵达一个金碧辉煌的地下厅。

    吊顶淡金色,灯光映成冷调,温度也凉爽,一走进来,感觉浑身舒放。里面摆着数张百家、乐圆桌,座椅皆是柔软的真皮材质,长型吧台上罗列酒水小食。

    装修在视觉上有种仿澳门赌场的感觉,玩法也相差无几,要是客人嗜好特殊玩法,这里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

    花钱找乐子而已,不外如是,没必要大老远出关。

    荷官就位,彭叔帮客人兑筹码。老狗也入局,玩票性质,图的是陪客人开心。

    梁有很少下二楼通道,那底下有段深长幽闭的走道,空气湿腐不流动,他受不了那种稠密的窒息感。

    地下层流水跟贵宾厅没得比,赌桌上全堆的现金,有簇新的还贴着封条的钞、票,也有皱皱巴巴沾了多少血汗的散钱。

    梁三发去‘抽水’,龟公守大门,梁有出去巡逻。

    老狗的山庄在东边,南边两公里外是牛老头的场子,布吉的地下赌、场全被架空,所有资源人头都往平静的坪山涌。现在是独大的两方势力对峙,梁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又是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收工。

    三人照旧在向日葵坡上歇息,抽支烟,沉静下抻紧的精神,再回家。

    云层渐染红,倏然放亮的天色,刺得眼睛疼。梁有半低眼,喷吐烟雾。

    “诶!细妹仔!起身啦!”

    梁有顺着梁三发的喊声,撩眼看去,只捉到阳台边一绺慌乱的发丝,很快消失。烟还剩半截,他扔掉,脚碾进泥土里。

    快到中秋,向日葵尽然剩个枯竭的杆,撑着硕满的果实。

    他心想:那晚吓到她了吧。

    微风都能使瘦弱的枝杆,摇摆着久久缓不过来,真脆弱。

    梁有原意想走,却又重新燃根烟,他为什么会有点在意这片向日葵。

    他的目光放远,慢慢地抽着烟。他想,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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