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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在甲板上遛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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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尔良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所以,他一点都不想继承金矿场。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次回家,能够和比尔逊元帅好好地沟通一下,把金矿场的所有权给伊莎贝拉。奥尔良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在美丽的图书馆之间穿梭,在优雅的粉笔、书香、和墨水气息中度过每一天。说实话,虽然奥尔良学会了关于挖矿的所有关键技术,像是岩石和土的判定,矿道加固,矿脉走向的预估,矿道爆破学,围岩坍塌学,以及如何预估每一位工人的体力,预估放进去多少个工人才是最合理的;但是,奥尔良无意去走向深邃的实践,在矿道恐怖的黑暗中前行,被那种会粘在舌头上的空气所环绕,周围时不时会传来岩石裂开的清脆声响,这种工作环境是奥尔良不希望见到的。可是,伊莎贝拉已经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了大概两年了。这让奥尔良尤为震惊。是不是老凯尔泰施,就是为了防止奥尔良掌握最直接的技术,所以才找借口把奥尔良支开,让奥尔良跑到远远的英国去?奥尔良这时感到很迷茫。或许,真的,伊莎贝拉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选吧。或许奥尔良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就应该现在去找比尔逊元帅,现在就去,把自己的态度表明清楚。是的,绝不,我奥尔良绝不继承金矿场的所有权。

    但是这时候,奥尔良又有些不甘心。作为双胞胎,为什么伊莎贝拉是姐姐,而不是妹妹呢。要是奥尔良继承了金矿场,是不是能把金矿场办得更好呢?奥尔良可是皇家矿业学院的博士,虽说是偏于理论,实践经验比较少,但是站在地上,抓一把土,两三秒内说出土的密度、湿度、破坏模式、滑坡形成角度,十几秒内计算出隧道的倾斜角为多少度、坡度为多少度、面朝北偏东还是北偏西的情况下,隧道是最安全的。这些通过实际操作才能学会的东西,奥尔良也早就学会了。到了矿区,抓起一把土搓一搓,用脚在地上用力跺几脚,就可以确定金矿在什么地方,同时确定怎么挖矿道才安全,这些东西奥尔良都是可以完成的,那么,对于奥尔良来说,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难的呢?

    奥尔良在伦敦的时候,常常收到老凯尔泰施的来信。信中满满地都是老父亲对奥尔良的关心与挂念。从信中可以看到,老凯尔泰施总是很关心伦敦,从伦敦天气的变化,再到不同季节伦敦市场上农产品的价格,还有伦敦社交圈的许多情况,通过不断地阅读报纸,老凯尔泰施很清楚这些事情。老凯尔泰施总是在来信中嘱咐奥尔良要注意日常生活中的一切。每一行的关心,都能看出老父亲真真切切地想知道,奥尔良在伦敦过得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又忘记了吃早饭。不要忘记这个,不要忘记那个,村子里的谁谁向你问好,我向你转达谁谁谁的问候。奥尔良和父亲老凯尔泰施的通信一直是非常快乐的,奥尔良真的能感觉到,老凯尔泰施没有抛弃儿子,而是越发地鼓励与激励着他。可能是因为考虑到比尔逊元帅掌握着金矿场里的所有的盈利,可能是因为考虑到女孩子在商业竞争中更加难以周旋,所以老凯尔泰施才把奥尔良过继了出去,让奥尔良能够接受更多的教育,也能让自己腾出手来,专注于保护凯尔泰西亚。奥尔良想着,可能这真的就是生父最大的愿望吧。奥尔良对于生父老凯尔泰施,心中依然是充满着感恩之情的。

    但是伊莎贝拉呢?伊莎贝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姐姐真的杀死了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亲人反目的灾难,会发生在我们家?奥尔良每每一想到这件事,悲伤、痛苦与忧虑之感,就席卷而来。为什么这样的事会降临在我家?为什么我要承受如此大的悲伤与磨难?难道我真的必须要经历一番断骨、索魂一般的疼痛,才能换取我在某方面的牺牲与成就?我受的苦难道不够多?奥尔良想着,想到脑中一团乱麻为止。奥尔良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在自己破碎的生活中,奥尔良静静审视着一个又一个漏洞。但是他知道,自己从破洞里看到了机会。那就是伊莎贝拉。这次回家,与其去继承什么权利,不如好好调查一下姐姐。如果姐姐是清白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家庭再次回归和睦,奥尔良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痛苦到生命垂危。但是,这个希望是十分渺茫的。当时是老凯尔泰施点的火,伊莎贝拉在旁边学着老凯尔泰施的每一个动作。导火索点燃了之后,两个人就飞奔着出矿道。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保持矿道的通畅,矿道里是没有人的,所有人都躲在掩体里。也就是说,在老凯尔泰施死的时候,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而且姐姐跳进掩体之后,炸药才爆炸,一旦爆炸,炸药只能爆炸一次,不可能爆炸两次,这是肯定的。那么老凯尔泰施就不是被炸死了。更加诡异的是,姐姐身上为什么全是血,如果是老凯尔泰施为了保护姐姐,比如说,有一只山猫突然跑进矿道了,那姐姐身上也不可能全都是血,无论如何不可能身上全都是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凯尔泰施的脖子被划开了。可是问题在于,我们听不到子弹或者刀子的声音,矿道之中随时都会传来岩石裂开的声响,很大声,和枪声很像,根本不能分辨出到底姐姐开没开枪。而姐姐身上满是鲜血,就证明至少老凯尔泰施死的时候,姐姐离他很近,而且是正面对着他。那时候炸药马上爆炸,两人都在奋力奔跑离开矿道,这时候两人在狭窄的矿道里不可能并排奔跑,而应该是一前一后,同时脸朝着出口的方向奔跑才对。在如此十万火急的时刻,为什么伊莎贝拉会转过头来回头看父亲?她到底是什么目的?啊,奥尔良不敢继续往下想。

    回过头来,奥尔良想到了自己。为什么自己要让步呢?为什么自己要慷慨地把金矿场给自己姐姐呢?如果放手一搏,和姐姐伊莎贝拉对决一下的话,说不定奥尔良真的能成为金矿场的新主人——唯一的新主人!当初,老凯尔泰施把矿场的利润全都归为比尔逊元帅所有,然后又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比尔逊元帅。这象征着什么?这是在暗示什么?这是对奥尔良的充分肯定,对不对?其实有的时候,奥尔良也有一些分裂,脑中的思想是裂开的,完全迷茫的。因为咱们凯尔泰施金矿场所占领的这座矿山,山底下金矿的储量,足以在波兰或者立陶宛之类的穷一点的王国,买下十几座城池。这样大的黄金储量,让矿场有一个特殊的状态。在凯尔泰施金矿场,拥有了矿山的所有权,似乎更牛气一些。因为老凯尔泰施年轻的时候对整座山宣称了主权,联邦政府也批准了,山底下所有金矿都归他所有。这个所有权一直捏在老凯尔泰施手里,如今老凯尔泰施一死,所有权若是归了伊莎贝拉,那么奥尔良终究只是个打工的而已。当然,靠伊莎贝拉有限的知识储备,金矿场肯定是维持不下去的;尤其是现在工人的命越来越值钱了,伊莎贝拉那种毫不在乎工人生命安全的挖矿方法只能走上绝路。到那时候,就算伊莎贝拉拥有场内一切金矿的所有权,她也雇不到人手,金子自然也挖不出来,到那时候伊莎贝拉姐姐的所有权,可就彻底变成不动产了,彻底意义上的,不动,产。所以说奥尔良这个做弟弟的还是有一些用处的,所以说奥尔良作为皇家矿业学院的博士生,手里还是握着很大的筹码的。

    就算是把金矿场的所有利润给了比尔逊元帅,也没用。就算让奥尔良继承比尔逊元帅的权利,让奥尔良拥有金矿场100的利润,也没用。在整整一座矿山面前,就算每年的利润有数万美元,也没用。谁都知道,拿到矿山的所有权,更爽一些。“那就和姐姐拼个高下吧。”奥尔良想着。

    想到这里的时候,勤劳贤惠的奥尔良同学已经举着鸽子站在甲板上了。

    对了,还得帮谷杭遛鸽子。

    这信鸽是卡耐基钢铁厂的,虽然说天气预报失败了,这只信鸽已经没有用处了,可是如果这一路上,信鸽生了什么病,或者被谷杭给养死了,那谷杭可根本赔不起。当年谷杭离开巴黎前往纽约的时候,那时候其他银矿场场主依然在竞争,而谷杭移民美国的消息也传到了这些场主的耳朵里。美国到处是赚钱的机会,而且矿产丰富,铜矿铁矿不少,那些银矿场场主们,担心谷杭一家人东山再起,给她们一家人制造了不少麻烦。谷杭是无力面对这些麻烦的,家里的钱越来越少,但是还是找不到工作。谷杭一家人辗转来到宾州,已经没钱了。不过好在宾州是卡耐基先生的领地,那些银矿场场主没人敢涉足。

    那时候谷杭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之中。报纸上有好多广告:招募年轻女性,说是一天就能赚1000美元。

    “你会被拐卖的哦,如果去的话。”奥尔良在信里警告她。但是奥尔良也没办法,他根本没有寄钱给谷杭的渠道,全都被银矿场场主们给堵住了,那些渠道。

    就在这个时候,谷杭应聘卡耐基钢铁厂的计算员。成功了。作为一个黄种人,应聘时竟然没有遭到歧视,顺利地成为了卡耐基钢铁厂的一名员工。

    在卡耐基钢铁厂工作的每一天,谷杭心里都充满了快乐。当然了,工资非常低,劳动强度非常大。但是那是当时的普遍现象,谷杭已经管不了什么社会黑暗面、人类的未来之类的问题了。卡耐基先生给她一口饭吃,她定当拼尽全力。那一天,在炼钢炉把一天的产品全都浇完了之后,铁水在模具中微微颤动着,工人们忙着加入各种化学制剂,进行一步又一步的提纯。这时候谷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而在工厂门口打卡的时候,正巧碰上卡耐基先生进门。

    “你好!”两人四目对视,谷杭大声地打招呼。

    “你好。”卡耐基先生说。

    那天晚上谷杭兴奋得一夜没睡。之后还给奥尔良写了一整封信说这件事。而且第二天早上,工厂竟然通知说,谷杭的父母也被钢铁厂录用了。

    所以说,卡耐基先生的东西,就是对谷杭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奥尔良把手一扬,鸽子就飞到了空中。夜里风暴的时候,轮船是顺着风向航行的。现在,经过了一夜的航行,已经到了岸边小城格拉纳达。鸽子不会迷路的。话说回来,这比预定的行程快了一天。昨晚的风力真是强劲啊。

    鸽子在空中飞着,奥尔良看着鸽子,开始发呆。奥尔良回忆起了,童年时和伊莎贝拉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有一次伊莎贝拉的确是养了一只鸽子,然后一不注意,鸽子死了。那时候伊莎贝拉有多伤心,奥尔良现在还是历历在目。当时奥尔良就去别人家讨教怎么样鸽子。几个月后,奥尔良又给伊莎贝拉买了一只鸽子,手把手教她,两个人一起养这只鸽子。刚开始,伊莎贝拉还是哭哭啼啼的。要是又死了怎么办?要是没照顾好怎么办?奥尔良当时也是加倍地用心,在一边帮着伊莎贝拉,但是主要还是让伊莎贝拉亲手养。鸽子慢慢长大,飞得越来越高。上小学的时候,是上一天歇六天,伊莎贝拉就带着鸽子到院子里到处玩耍。奥尔良就在一旁看着她。

    虽说当时两人还都是孩子,但是伊莎贝拉那时的笑容,奥尔良一辈子都忘不了。伊莎贝拉那时的快乐,奥尔良一辈子都忘不了。

    鸽子飞回甲板上了,奥尔良从记忆中走了出来。他伸手接住了鸽子,整理着它的羽毛。这时候奥尔良有些累了,就蹲了下来,手抚着鸽子,脑子里想着伊莎贝拉的笑容。这时奥尔良突然感觉到有人骑到他脖子上了。

    “早上好呀!小老弟儿!”头顶传来了谷杭响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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