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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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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归来

    忆樺

    ◎妹妹生气啦◎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梅林, 盛尧熟练地掏出偷来的钥匙,打开分割男女两院的角门。gaoyawx

    她们到时,男院正逢课中歇息, 几个躺在湖边晒太阳的男学生睡得迷迷瞪瞪,不经意抬头, 结果看到一群女学生气势汹汹而来, 惊得瞪大眼睛。

    “几……几位姑娘有何贵干啊?”男学生慌脚鸡似的整理袍带, 另一只手扶着歪掉的头冠。

    清殊并不搭理, 只让开一个身位,对孟雅君道:“瞧瞧, 那人在这里面吗?”

    孟雅君躲在许馥春背后,探出脑袋环视一圈, 小声道:“不在。”

    “嗯。”盛尧又将她护在身后, 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那去里面找。”

    “诶!诶!盛姑娘, 曲姑娘,你们究竟所为何事?不如先同我说上一说,否则你们女子如此明目张胆地踏进我们男学堂, 彼此脸上都不大好看啊!”有个貌似小管事的男学生小跑几步追上来, 喘着气道。

    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男学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些认出盛尧和清殊的。

    过了那阵惊愕的劲头儿,他们反倒是惊喜大过讶异。要知道学堂里规矩甚为严苛, 平日里别说女学生了,连一只母蚊子都不得见。有时候,一些骚包些的男学生还会刻意翻墙去梅林, 假装找丢失的东西, 实则就想去看看对面的姑娘。毕竟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少年, 春心萌动的年纪谁不想让隔壁女学生目睹自己吟诗作画的风采。这会子正好遇上隔壁最为知名的两位姑娘,彼此心里都猫抓似的。

    说起她二人的知名源头,又是一桩陈年旧事。

    五年前,清殊为救姐姐,不得已跟着盛尧一同翻墙去男院,结果在人家墙顶趴了许久,还是某人给接下来的。因目睹的人甚多,这件事在男院传个遍。第二次就是淑德院宣战事件了,也是清殊盛尧两个人起的头,自此这两个人在院里可谓声名远播。此后她们行事收敛了许多,但是随着这一批的学生年纪渐渐长大,他们慢慢发现,这两个姑娘好像……呃,有点好看。

    读圣贤书不代表把脑子读傻,还是分得清美丑的。

    学堂建立日久,才子年年有,而美人,尤其是放到整个京城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少有。只不过,欣赏归欣赏,真捅到正主面前还是不敢的。毕竟美人除了美,脾气暴躁也是出了名的。

    果然,暴躁美人们仍然不想搭理人,齐齐回头看向许馥春。

    许馥春:“……”

    当了五年的院内小管事,兼官方擦屁股大师,前面两个惹事精眼风一扫,许馥春就知道她们的意思。

    “咳咳。”穿着水绿衫子的清秀佳人清了清嗓子,旋即摆出一副端庄的神情,走上前交涉道:“郭公子,你们竹修院有一名男学生对我们兰心院的人出言不逊,还请你把院里的人都叫来,我们要找人。”

    “兰心院?”郭公子一愣,目光扫过躲在后面的孟雅君,顿时恍然大悟,心下明白是哪桩公案。

    只是,他却犹豫半晌,吞吞吐吐道:“姑娘们兴许是误会了也未可知啊,兰心院的师妹们年纪小,心思细,我们男子说话不把门,但也是无心的。咱们一同在学堂念书,自然要以和为贵,凡事坐下来好好商量,莫要起冲突。”

    他说话小心翼翼得很,许是知道曲盛二人的光辉事迹,实在不想把事闹大。

    “胡说!那人才不是无心的呢,他就是故意嘲弄雅君,非要把她说哭才罢休!”柳元霜愤愤反驳。

    郭公子还想和稀泥,却见盛尧眉头一皱,很是不耐:“说那么多废话,把人叫出来让我们问清楚不就行了?”

    她话说得忒不客气,郭公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碍于这学堂是她家开的,实在不敢反驳。

    周围不乏有高官家的公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忿,忍不住嘟囔道:“你说出来就出来?算老几?”

    盛尧耳尖,听了这话,怒火腾地涌上心头,立时就想冲上去吵,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她。

    “和他费甚么口舌,他算老几?”清殊状似不经意对盛尧说话,甚至还笑了一声。

    “你!”现在七窍生烟的轮到那人。

    清殊并不理他,只对郭公子道:“出言不逊的是那一个人,并不是你们整个竹修院。我们也只找他讨个公道,你又何必替他遮掩?”

    “并非是我要遮掩,我是为姑娘你着想!唉,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里外都不是人了。”郭公子满脸苦相,闷声道,“那人是金吾卫上将军家的六公子,王六郎,平素最是个混不吝的。曲姑娘你脾气也冲,真要同他对上也落不了好。”

    王六郎?清殊眉头一皱,尚未开口,正主就自己出现了。

    “诶,郭二你满嘴嚼蛆呢?我王耀祖怎么你了,凭你也在背后败坏我名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推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

    王耀祖伸手拨开郭二郎,挤到清殊面前,好生理了理衣冠,换上一副笑脸道:“曲姑娘,先头得罪你们兰心院的小丫头,我给她赔个不是。诚然我并非有意冒犯她。实在是曲姑娘尊驾难请,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好让你贵脚踏贱地啊。”

    “记得那天是九月初三,我第一次见到你。虽然隔着老远的梅园,但是你的身影已经刻进在下的心里。”此后半刻钟,所有人听他滔滔不绝表达爱慕之情。

    “?!”众人都愣住了,包括竹修院的人也对此举叹为观止。

    大家都是读书人,多少要点脸面。王耀祖因父亲升迁才半路进学堂读书,夫子在讲课,他就在打呼,并不太知道脸面为何物。

    姑娘们也怔了好一会儿,只有盛尧最先反应过来,怒骂道:“登徒子,凭你也配?!”

    “我怎么不配?我父亲是朝中新贵,统管京城五万精兵,论品阶还高曲家半个头呢,还能委屈了殊儿不成?”王耀祖反驳道。

    “闭嘴,你最好自重,姑娘家的闺名也是你叫的?”盛尧指着他的鼻子骂,然后随便拎出一个男学生,喝道:“你们竹修院真是好没道理,这样没皮没脸的人也要,程钰呢,把他找来,我们同他说去。今天这事没完!”

    “就是!叫他来!我们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众女纷纷响应。

    看这群女学生个个火冒三丈的样子,怕是要出大事,那学生忙不迭去找头儿。

    王耀祖后知后觉有些发怵,却见清殊并无怒色,他心里又一喜,凑上前道:“怎么?曲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如何?”清殊唇角微勾,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字一句道:“看来,我这两年真是修身养性久了,新来的居然能问我这样的话。”

    前一刻,王耀祖定定看着清殊笑,电光火石间,谁也不知道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只听他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啊!”

    天边飞鸟惊蹿,众人闻声回头,只见王耀祖佝偻着背直不起身,露出痛苦的神情。

    差点跑掉一只鞋才赶来的程钰目睹这一幕,扶着额痛心疾首道:“唉!还是晚一步!”

    没有阻止一场断子绝孙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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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

    清殊悄无声息地收回腿,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无辜地看向程钰,“哟,你来啦?够早啊。”

    程钰这几年个头儿蹿得很快,十来岁的小伙子已经像堵墙似的高大壮实,正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们最羡慕的那类身板,这也是他被拱作头头的原因。

    现下这个大块头一点儿也不孔武,站在比自己瘦小许多的少女面前,可怜得像只大狗,“哎呀清殊妹妹,有甚么话不能好好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事儿我也知道,耀祖这个人事嘴欠,心不坏。他既然道歉也就罢了!”

    清殊嗤笑一声,冷道:“真有意思,他们说你护短我还不信,原来你还真是甭管香的臭的都护着啊。他的道歉是对雅君说的吗?即便道歉了,雅君说原谅他了吗?一句无心之失就弥补伤害是吧,那好,方才我也是无心之失,还请原谅则个。”

    程钰苦着脸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他不过言语冒犯两句,你却下这等死手,真有个万一岂不是给你自己也找麻烦?”

    清殊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熟悉她的人已经知道,这是动真火了。

    “一个比你们小那么多的姑娘,说话也不积点口德,还觉得言语冒犯之罪不过尔尔,那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还是那句话,不道歉,这事没完。”

    程钰被那句“不是一路人”激得脸色涨红,现下也生出几分恼火,“你因着这些鸡毛蒜皮就要同我生分?!”

    “我认识你吗?”清殊话赶话就要刺他两句,不远处又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秀气公子来了,他三步并两步挤到两人中间,笑容和善道:“好了好了,都在气头上,别说伤人的话啊。”

    秀气小公子是被搬来做和事佬的晏徽容。

    也亏得郭二郎聪明,想起永平王世子正在学里借读,于是赶忙将他请来。

    毕竟满学园也找不出第二个地位高,脾气好的主子能来调节这桩即将白热化的官司了。

    “这样,都听我的。王六郎冒犯孟姑娘在先,其后又言语不当,唐突曲姑娘。你需得同她二位道个不是。”晏徽容道。

    王耀祖虽然心有不甘,碍于晏徽容的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地冲孟雅君鞠了一躬,“是我的不是,还请姑娘原谅我一时之失。”

    “再加一句,今后不许再犯。”清殊环视一圈,“如若再有这样的人,不必叫世子出面,我一样有法子对付他。读书人要脸面,估摸着也不想在金榜题名之前先叫京里的人先知道丑名罢?”

    这话就是货真价实的威胁了,众人都见识过这个小女子的厉害,要是惹急了她怕是真会付诸行动。

    清殊那一脚有分寸,既让他疼上一会儿,又不至于伤了根本,王耀祖能动弹了,只能又鞠躬道:“是,我不敢再犯了。”

    “你原谅他吗?”清殊问。

    孟雅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眼底又忍不住湿润。

    “大胆说,没有人规定道歉了就必须原谅,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受伤害的是你自己,旁人没有受过你的罪,就不能替你原谅他。”

    孟雅君嘴唇颤了颤,望着清殊的眼睛里盛满了激动的光,她小小声道:“谢谢殊儿姐姐。”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抖着嗓子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知道应该原谅你,可是我还是很委屈,不大想原谅你。我还没有读很多书,可是我知道一句话是恶语伤人六月寒。你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让我难过很久。你现在虽然在道歉,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不是真心知错,你只是觉得殊儿姐姐小题大作。所以,我不想原谅你。”

    微弱却清晰的话语落在所有人的耳中,不知怎的,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自诩读圣贤书长大,却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曾明白,直到苦者发声,才恍然大悟。

    良久,直到响起一道温和的笑声,沉默才被打破。

    “无妨,不原谅就不原谅,就让王六郎每天道一次歉,你几时觉得他真心认错,就几时原谅他,如何?”晏徽容笑道。

    孟雅君先是看向清殊,见她点头,才答一声“好。”

    至此,这场闹剧才谢幕。

    回去的路上,清殊让盛尧她们先走,自个儿落在后面。

    果然,晏徽容没多时就追了上来,“你说你,我都替你扛了,还当出头的椽子做甚?非要让人记恨你是吧?”

    清殊背着手往前走,懒得看他,“昂,我就爱管闲事怎么样。”

    晏徽容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是我啰嗦。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是我云哥惯出来的,你便是把学堂捅破了天,有他在也没人敢动你。”

    原本还老神在在的清殊,脸色顿时一变,回头狠狠瞪着他:“关!他!屁!事!我不认识他!”

    晏徽容没被她这副模样吓到,反而笑得更大声,“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还在生气啊,他都走两年了,便是犯了杀头的罪也有个刑期啊,你这还没完了。”

    清殊伸手就给他一拳,指着他鼻子道:“我警告你别惹我,我已经和晏徽云这个王八蛋绝交了,别逼我跟你这个姓晏的也绝交!”

    “错了,我不敢了。”晏徽容从善如流捂着嘴。

    相安无事一阵后,晏徽容特意离远了一些,又假装不经意道:“啊,我昨儿听婶母说驻边军将领这个月要回京述职了。嘶,那小将叫甚么来着,好像跟我一个姓啊。国姓的人不多啊,你说是谁呢殊儿?”

    以为他又在嘴贱撩闲,清殊咬牙切齿,磨刀霍霍,预备等他说完就给他一顿老拳。等听完之后,她却无端地愣了一会儿。

    晏徽云要回来了?

    两年前不辞而别,只身往边关去,从此只能在晏徽容嘴里听到只言片语的人,现在要回来了?

    愣了片刻,清殊立刻收敛起异样,沉着脸道:“回来也不关我的事!”

    少女也不管后面的人,头也不回,气呼呼地冲出去老远,

    晏徽容看着她的背影,觉出几分好笑。

    笑了一会儿,心里又有种不知名的惆怅。

    两年前,小姑娘还在嚣张地对男院宣战。自晏徽云走后,她好像就沉稳了许多,遇事也不再冲动。

    所以今天在听到清殊久违地帮人出头时,晏徽容十分惊奇,忙不迭来凑热闹。

    视线跟随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她快到转角处,仍不解气,又回头冲他凶道:“再说一遍!回来也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见他!”

    晏徽容“扑哧”笑出声,吼道:“知道了!我一定转达到位!”

    少女脚步一顿,然后走得更快,踩了风火轮似的。

    晏徽容笑意微收,目光带着些许欣慰。

    真好,时隔两年,原来的清殊好像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小晏下章出来!不出来我是小狗!汪汪!感谢在2023-02-24 23:57:482023-02-25 23:4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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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星 8瓶;泠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   豆芽

    ◎妹夫妹妹隔空同框啦◎

    清懿的马车抵达时, 正瞧见清殊步伐飞快地往外走,彩袖赶忙招了招手,“四姐儿, 在这里呢!”

    清殊脚步顿了顿,终于放缓, 慢吞吞地挪上马车。

    清懿打量妹妹好一会儿, 微笑道:“又是哪个给你气受了?”

    清殊张了张嘴, 话到嘴边又不知要怎么说, 索性闷闷摇头:“无妨,我一个人待会儿便好。”

    说罢, 她随手抓起一块帕子盖着脸,仰躺在清懿的腿上。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彩袖忍不住用口型问:这是怎么了?

    翠烟摇摇头, 又看向清懿。

    清懿眸光微动,略思索一会, 心里便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她捏了捏妹妹的耳垂,含笑道:“椒椒,盛瑾不久前曾告诉我一桩新闻……”

    没等姐姐说完, 清殊立刻把帕子掀开, 蔫蔫道:“倘若是说晏徽云的事,那我晓得了。姐姐不必费功夫说与我听,我又不在意。”

    说是不在意, 可一举一动分明就是在意。

    翠烟和彩袖暗暗憋着笑,清懿眼底一闪而过揶揄,“嗯?我才开个头, 你就晓得世子要回来?可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啊。”

    清殊一愣:“那要说甚么?”

    “嗯, 不是要紧事, 只听盛瑾提了一嘴,这个月底太孙殿下要办一台私宴,邀的都是熟人。她特意挑的你们学里旬假的时候,叫我带你一同去凑个热闹。”

    “哦,晓得了。”清殊随口答应就想躺回去,片刻后又觉得不对劲,狐疑道,“这怎么算新闻,姐姐唬我呢!”

    众人哄笑,尤其彩袖最大声:“哈哈哈,不这么说哪里套得了你的话。”

    清懿笑弯了眼,“也不算唬你,盛瑾估摸着好事将近,私宴也是为了贺一贺喜事。”

    清殊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恍然道:“难道是……”

    清懿心照不宣点头:“正是你想的那样,因时日尚浅,还不便张扬,只说与几个亲近的人听。她既然愿叫咱们知道,也是信任。我正想着打发人去找些上好的补品,又想她甚么好的没有,倒不如送点有寓意的物件儿,椒椒你觉得呢?”

    乍闻喜讯,清殊心情一松,兴头也涨了几分,“很是!依我的意思,不如我亲手做一套首饰,既有新意又不落俗套,保管不跌面儿。”

    清懿替她理了理压乱的头发,温和道:“好,都听你的。椒椒大人做主。”

    回去的路上,清殊没空再想旁的,一直到夜半三更,她手里的稿纸已经更迭四五份了。

    画到第七张时,她才终于搁笔,潦草落款日期,然后捶了捶酸疼的胳膊。

    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清殊将终稿锁进雕花小匣子里,目光随意一瞥,却看见最上面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稿纸,落款时间是两年前,图样是一只风格古朴大气的剑鞘。

    匣子里都是尚未付诸实践制作的图样,能被精心保管,就证明是倾注心血的杰作。

    可惜的是,它唤起了主人糟糕的回忆,反而让好心情消失无踪。

    “哼。”定定看了一会儿,清殊砰地一声关上匣子,三步并两步滚进床铺里,用被子蒙住头。

    烛火不知何时灭了,黑暗里,她被闷得喘不过气,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呼吸。

    “曲清殊!你清醒一点。”少女自说自话,一脸苦大仇深,“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请每天默念三百遍,不要恋爱脑!人家回来干你屁事啊!”

    说罢,她又蒙住脑袋,在被子里打了套拳。

    “呼……”一刻钟后,毛茸茸的脑袋又钻出被子,这回她冷酷得不像话,语气恶狠狠,“不就是个长得还行的男的,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殊姐一招手,人都排到正阳街外了!”

    这回她没有再蒙住脑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床帐。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笨蛋,人家只是把你当小孩。本来么,你就是个小孩。”

    窗外晚风吹过重重屋檐,明月清照,却照不见少女心事。

    —

    三月初三,天高气爽。

    这日的京城格外热闹,初春的日头照耀大地,洒下融融暖意。

    自城外数里至城门内整条长街,夹道两旁站满了百姓。这样自发组成的阵仗只为迎接归来的驻边军。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甫一瞧见飘在空中的旗帜,就有人开始欢呼。紧接着,一连串的鲜花果子纷纷往士兵身上扔去。

    不一会儿,几个打头阵的骑兵已经满头满身的花,显然是招架不住百姓的热情。

    随着军容严整的大部队进入城门,百姓的呼声更高了。人山人海里,许多人踮着脚争先恐后地瞧,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道身影上。

    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脊背挺直如他手持的那杆长枪,无端让人觉出战场带来的杀伐之气。原本是一副令人生畏的架势,可细看那人面孔,却见他眉目俊美,五官深邃得叫人挪不开眼。

    有年轻不知事的小娘子悄然红了脸,低声问:“这位小将是何人?”

    消息灵通的大爷惊讶道:“稀罕!你竟不知道他的名头?整条街有半数为他而来,瞧见对面茶楼上一堆戴帷帽的贵女没?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专为看这位的!”

    小娘子奇道:“啊?他虽面貌出众,究竟还有甚么了不起的本事,能让那些贵女都踏出门来迎?”

    “哈!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然后这位嘴碎的大爷开始细数他的功绩。

    自五年前晏千峰隐退后,朝中无将许久,北燕奇袭边关连夺三城,朝廷不得已展开和谈,答应割地通商。没过几年,北燕不满足现状,又开始磨刀霍霍,想再从武朝嘴里夺下一块肉。有识之士已然认识到没有武将的武朝就是毫无自保之力的羔羊,只能被敌人一点一点蚕食。

    只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统帅?一时间,朝堂吵成一团,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八百个心眼子凑做堆,无非就是想把淮安王晏千峰推上战场。圣人虽为人父,在这样的局面下也无法徇私,只能颁布挂帅的旨意。

    圣旨传到淮安王府,还没进内院就拐了个弯到了世子爷手里,传旨的内监被一麻袋蒙住扔进柴房,嗷嗷惊叫时,就听见少年冷淡道:“回去告诉皇祖父,旨我接了,仗我去打。”

    撂下这句话,十七岁的少年郎偷来虎符,领着府中一队护院连夜出京,远赴边关。

    关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出去的内监赶回宫里报信,黄花菜都凉了。

    淮安王府和后宫,通通乱成一锅粥。

    就在王妃急得哭第七次的时候,八百里加急的捷报送入京城——不知名小将夜袭北燕大营,生擒敌寇,逼迫敌军退出雁门关。

    消息一出,满朝大喜。圣人拖着病体原地转圈,连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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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啊!”

    自此,少年将军名正言顺驻守边关,以雁门关为界,与北燕互为震慑。

    也是大半年之后,百姓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将军就是原三军统帅淮安王嫡子,晏徽云。

    以世子之尊守边关,与其父一般令人钦佩。

    “所以说,这两年京城的风气已经变了。原先大受追捧的净是书院才子,现下你再去问问,十之有九倾慕晏小郎君!”大爷抚须笑道。

    小娘子讷讷称是,心里却回想方才的惊鸿一瞥,暗暗道:大爷还是大爷,果然不懂女子的心思。佳人并非无端倾慕武将,概因他除了赫赫战功,还有一副无双好皮囊。

    心里这么想着,小娘子不自觉嘟囔出声,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赶忙捂着嘴,做贼心虚地环顾一周,怕有人听见。

    冷不丁,一旁探出个捂得十分严实的脑袋,不住点头道:“就是就是,姑娘的话忒精辟,他不就是靠张脸嘛。”

    小娘子脸一红,支支吾吾:“呃……呃,也不是。晏将军还是有几分才华在身上的。”

    严实脑袋哼哼道,“他有个锤子才华。”

    好皮囊且没才华的小将面无表情地打马过长街,起初众人畏惧他的气势,不敢造次。而后不知是哪个胆肥的,失手扔了一朵花,正好砸在他胸前。他缓缓抬头,短暂的停滞后,百姓们一发不可收拾,几乎用鲜花把他淹没。

    晏徽云额头青筋直跳,他舌尖顶了顶牙关,默念十遍往生咒,才把那股子火气压下去。

    看着男女老少脸上真心的笑容,脾气坏的小将军狠狠闭上眼,无奈地长呼一口气,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任由喷香的鲜花在脸上胡乱地拍。

    “哼,给你点教训。”人群里,戴帷帽的少女轻哼一声,想到某人鲜花满身的样子,严肃不到半秒就绷不住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赶紧钻出人群溜之大吉。

    马背上,晏徽云敏锐地回头扫视,却甚么也没发现。

    不远处,淮安王府的人马浩浩荡荡站在宫门前迎接,领头的人穿一身绯红色窄袖骑装,英姿飒爽不似寻常女子。

    “臭小子,来过两招!”

    眨眼的功夫,晏乐绫挥着一杆红缨枪就冲上前去。

    “晏乐绫你真是闲的,十岁以后就没打赢过我吧?”晏徽云翻了个白眼,顺手拎着战戟格挡。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

    王府老兵就很有经验,各自抓了把瓜子磕。等瓜子磕完,战局差不多结束。

    “行啊,长进许多嘛!”晏乐绫喘着气,然后揪着弟弟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嗯,不错,没有缺胳膊少腿,甚好甚好,能跟母亲交代了。””别,我先进宫面圣。”

    一提到母亲,晏徽云难得背脊发麻。想到那副哭倒长城的架势,他就想干脆调头出京。

    “哪去?”晏乐绫眼疾手快扯住逐风的缰绳,“想跑是吧?你回头看看。”

    晏徽云缓缓回头,宫门底下依次站着一大家子,最中央的王妃娘娘脸色黑如锅底,一脸山雨欲来。

    晏徽云:“……”

    ——

    不管在战场上多么桀骜,少年将军该当孙子的时候就是孙子,该当儿子的时候就是儿子。从天亮到天黑,他挨个接受了来自皇祖父,皇祖母,父亲,母亲,皇兄……等等亲属的批评教育。

    出宫门的时候,晏徽云觉得耳朵已经不是自己了。

    难得瞧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晏乐绫幸灾乐祸道:“你也有今天啊,当初不告而别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个后果啊臭小子?”

    自知不占理,晏徽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躁,“行,我理亏,随你骂一天。但是就一天,你别得寸进尺。”

    “哟,你还这么嚣张?骂一天的哪够啊,光母亲流的眼泪都快把咱家给淹了。再看看今儿迎你的那群姑娘,鬼知道你当了多少次负心汉!”晏乐绫追上去念叨,掰着指头数:“来府中探问过消息的就有好几家,礼部尚书家的叶二姑娘啊,钟太傅的嫡孙女啊……”

    晏徽云眉头一皱:“甚么东家西家,不认识。”

    他加快步伐,远远甩开自家烦人的姐姐。

    晏乐绫“嘁”了一声,懒得追,只慢悠悠道:“还有曲家四姑娘也来过,小丫头不知道你走了,也没处打听消息,巴巴地央盛二姑娘问她姐姐盛瑾,盛瑾又带话给我,几经辗转才把信儿递到我手上。千难万难这才登门。哎哟不是我说,我瞧姑娘那眼神儿,都想直接说你死边关得了。”

    这回晏徽云的脚步停住了,他回头道:“我不是给了她王府令牌吗?她怎么不用那个?”

    晏乐绫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许是怕给你惹麻烦。”

    “惹得麻烦还少吗?我又没嫌她惹得多。”晏徽云莫名有些烦躁,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快到王府门前,晏徽云又停住,回过头欲言又止。

    晏乐绫一脸莫名:“方才吃饭噎住了?”

    晏徽云咬了牙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转过身往前走。

    晏乐绫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地跟着:“你吃错甚么药了?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能不能有话直说?”

    晏徽云额头青筋直跳,又猛然一回头,“晏乐绫。”

    “在你面前呢,喊甚么喊。”晏乐绫嫌弃道。

    晏徽云沉着脸,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一番甚么样的心理建设,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露出堪称和善的表情,“我想让你帮个忙。”

    帮忙?晏乐绫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短暂的愕然后,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为数不多可以拿捏这个臭小子的机会!

    “让?我还不晓得叫人家帮忙是让?”晏乐绫阴阳怪气。

    晏徽云青筋又跳了跳,扯开嘴角道:“请,请乐绫郡主帮个忙。”

    “叫声姐姐来听听。”晏乐绫大摇大摆地推开他往前走。

    晏徽云胸膛反复起伏数次,“你别得寸进尺。”

    “哟呵。”晏乐绫假装掏了掏耳朵,笑道:“谁请我帮忙来着?帮甚么忙啊晏将军?”

    像是被提醒了甚么,晏徽云握了握拳头,生受这股窝囊气,“行,走吧姐姐,送你回府!”

    于是,王府众人惊奇地发现向来不懂礼貌的世子爷一口一个姐姐,被郡主使唤地团团转。虽然但是……世子爷好像快气炸了。

    当然,知道弟弟脾气的乐绫很有分寸,在对方耐心快告罄的边缘,终于完成嘱托。

    “喏,我的好弟弟,上至宫廷贡品番邦奇珍,下至市井玩意儿都在这里了。你姐姐我还算靠谱罢?”晏乐绫打发人搬来一个大箱子。

    晏徽云掀开箱子,仔细翻找,从一堆贵重新奇的物件儿里专门挑出偏红色的。

    晏乐绫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唔,谁喜欢红色啊?母亲好像爱穿淡色吧。”

    “你管呢。”晏徽云头也不抬,前后态度差距表明了何为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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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寻片刻,他的目光锁在一盒色泽温润,透着红粉颜色的珍珠上。

    好像她手上有一条桃红色串子?也是圆圆一颗。

    晏徽云不大确定,但是凭他粗糙的眼光实在分辨不了材质,只约莫能想到她戴这个应当是好看的。

    打定主意,他便将珍珠收起。晏乐绫目睹全过程,琢磨出不对劲,“诶,你小子不会是送给曲家小姑娘吧?”

    晏徽云抬头瞧她一眼,懒得搭话,可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不废话?

    晏乐绫悚然一惊,狐疑道:“晏徽云,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晏徽云:“?”

    “你说甚么鬼话呢?吹吹风清醒一下罢。”晏徽云皱头,显然觉得她很离谱,“她一个丁点儿大的小丫头,看上甚么看?”

    “小丫头?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晏乐绫愣了好半晌,满脸写着无语,“我看呐,现在全京城就你觉得她还是个小丫头。”

    “怎么?”晏徽云冷淡瞥她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她展开说说。

    “想知道啊?自己瞧去。”晏乐绫看不得自家弟弟这副拽样,并不理他,自顾自溜达出门。

    晏徽云翻了白眼:“故弄玄虚。”

    门外突然传来假惺惺的一声长叹:“唉,某些人可别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还小丫头?人家是名动京城的小美人。”

    小美人?

    晏徽云眉头一皱,心下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小豆芽菜长开了?

    作者有话说:

    清殊:豆芽豆芽,豆芽你个锤子,看我不美死你个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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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   心思

    ◎妹夫直男发言啦◎

    半个月一晃而过, 曲府接到了盛瑾的帖子。

    因是私宴,晏徽扬夫妻二人并未将筵席设在宫里,反而选了城郊一处敞阔的别庄。

    姐妹二人才下马车, 便瞧见盛瑾领着嬷嬷候在门口。

    “你有身子,何必亲来我迎我们, 我哪里是稀客了?”清懿纳罕道。

    盛瑾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我如今是被拘得狠了, 好容易能出门走两步, 巴巴盼着你来同我说两句话呢。你平日里贵人事忙,我哪里敢相扰, 少不得今日劳累你说干嘴皮子。”

    清懿忍俊不禁:“说得倒像我对不住你,罢了, 还请夫人多备上茶水, 叫我润润嗓子。”

    数年间,她二人因志趣相投, 偶有互助,倒生出几分甚笃的情谊,颇有君子之交的味道。

    “自然, 也不全是扯闲篇儿, 原本我还有几桩要紧的事要同你商量,只是今日来的人忒多,超出我的盘算, 人多眼杂不便多谈,待改日我再做个东特请你姐妹二人。”盛瑾偏过头悄声低语。

    清懿意会,点头道:“也好。”

    清殊同盛尧老老实实跟在姐姐们身后, 闻言不由得戳一戳身旁之人, “诶, 来了谁?不是说私宴嘛,难道不全是相熟的人?”

    “原本就是我姐夫家几个亲近的人,外加我们盛家和你们姐妹俩。谁知太子妃的娘家人也在,于是她侄女儿也带来了。再就是不知谁传出话说淮安王世子也来了,就又添了几个沾亲带故的。我姐姐一见这情形,索性放开了门槛,由得他们去。”盛尧耸了耸肩,示意她看向早已到场的一圈贵妇,为她介绍:“旁的倒不必认识,我就说几个长辈与你听。”

    清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最中央那个是太子妃,也就是我姐姐的婆母。她左边那个是永平王妃。”

    因着晏徽容的关系,清殊倒是与永平王妃卢文君有过几面之缘,知道她是个极和蔼的妇人。

    “她右边那个就是淮安王妃,世子爷的生母。”

    说来,清殊和晏徽云认识许多年,这还是第一回见到他的母亲。淮安王妃年逾四十,容貌还是极美,依稀能看得出晏徽云的五官是随谁。三妯娌坐在一起,就属淮安王妃最为引人注目。

    “至于她们下首围坐的那一圈儿,左不过是郡主们带来的玩伴啊,哪府的小姐啊,我也认不全。咱们见个礼就自去玩,不同她们凑堆。”盛尧道。

    清殊正有此意,点头道:“还是阿尧周到。”

    这么想着,二人见了礼后,同姐姐打了招呼便悄悄寻了一处亭子歇脚,这里离人多的地方不远,却也不显眼,正正好适合她们躲懒,又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不至于失礼。

    “没良心,你们俩自找了好去处,也不说想着我。”晏徽容一手拎一只盒子,往石桌上一搁,“亏我还惦记,特特给你们带了吃食。”

    盛尧哈哈笑道:“你一个男子,自然是去男客处,同我们姑娘家凑甚么热闹。”

    晏徽容不以为意,随意找了张躺椅预备要坐,“我凑你们的热闹还少吗?男子无趣,不爱同他们玩。”

    清殊把他推远,不许他坐,冷哼道:“世子殿下誓要做咱们姐妹,阿尧你还不快叫他一声姐姐。”

    盛尧“扑哧”一声笑得发抖,“哈哈哈哈哈,容哥儿怎么得罪她了,竟要被罚站?”

    “唉,我不过一句玩笑话,她就记到现在。阿尧你快说说她。”晏徽容满脸忿忿,原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第二张椅子,只好连连鞠躬,语气夸张道,“好姑娘,你脾气也忒大,我都给你带吃的了,好歹也赏个座儿啊。”

    “嘁,别装模作样,你惹我在先,现在倒像我欺负你,阿尧你评评理。”清殊故意刺他两句,没有真生气。他们三人是闹惯了的,斗斗嘴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来,这是玉桂芙蓉卷,阿尧爱吃。这是糖蒸栗粉糕,殊儿爱吃。”晏徽容一样一样端出来,摆到各人面前,“尝尝我们家新厨子的手艺。”

    吃人嘴短,清殊捻起一块糕扔进嘴里,一面挪了挪身子,给他让个位,“行了,算你识相,坐罢。”

    晏徽容挨着边坐下,笑骂道:“你这样霸道,以后谁敢娶你?”

    清殊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再说不中听的,就坐地上去。”

    “别别。”晏徽容立马拱手作揖,换上讨好的神情道:“我还有事求你呢,不敢多嘴了。”

    盛尧吃着糕,笑道:“嘴脸变得倒快,你又是缺了哪块石头要找我们殊儿?”

    晏徽容摆摆手:“此番不是缺石头,阿绾下个月就是五岁生辰,我想给她做副璎珞圈儿,市面上的样子都落俗套,还请咱们殊姐出山,给我画一副可好?”

    “乐绾郡主五岁了?真快啊。”清殊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她还记得王妃怀孕时的样子呢,“给你画一副也行,因是给郡主做的东西,我就给个友情价,这个数。”

    她在袖子里比划。

    晏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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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眉头一皱,不情不愿道:“你看你,生分了吧?咱俩甚么关系,既然是给阿绾的,还需要收酬金吗?”

    清殊丝毫不理会感情牌,把他的头推远了点,老神在在:“少来,这些年我给你赚的钱可不少,别跟我哭穷。”

    “怎么说话的呢,银子也不进我一人的兜里,咱们仨都有份。”晏徽容又凑近,讨好地笑了笑。

    “诶,诶!”盛尧揪住他的袖子将他扯远些,“大庭广众之下,你仔细点。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呢,可别传出你和我们的谣言。”

    晏徽容讪讪摸了摸鼻子,又上下打量她二人,叹了一口气道:“世人就不能允许男女之间拥有纯净的友情吗?长大以后就是不方便!还是小时候好。”

    清殊和盛尧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盛尧提点的没有错,不出所料,不远处的贵妇人聚集地已经把话题聊到她们身上。

    四面挂着薄纱帷幔的花厅里,太子妃收回目光,语带纳罕道:“容哥儿这孩子怎么还改不了脂粉堆里胡混的毛病?文君你可要说一说她。”

    知道太子妃是个极保守的妇人,永平王妃只能笑着应和道:“自小说到大,也得他愿意听啊。”

    太子妃皱眉,叹了口气道:“倘若是家里的姊妹倒也罢了,只是我瞧着还有个脸生的姑娘,方才行礼我也没看清楚,约莫也是十来岁的模样。照我说,她们这个年纪究竟是要避嫌才好。”

    永平王妃一向喜欢清殊,并不愿叫人把话头搁在她身上,随口应了一句便扯开话题,“嫂嫂说得是,说来,你娘家这个小侄女还是头一回见,多大了?在念甚么书?”

    太子妃注意力被移开,听她问起侄女儿,便推着身边姑娘向前道:“这是我娘家兄长的幺女,闺名芳舒,正是及笄的年纪。年前儿我兄长赴了岭南的任,姑娘家不好跟着去那穷乡僻壤,我便留她在京里与我做伴。”

    沈芳舒规规矩矩行了礼,“小女芳舒,问王妃安。”

    太子妃又提点道:“舒儿,这儿还有位王妃呢。”

    沈芳舒脸一白,忙向淮安王妃行了一礼,话没说囫囵便通红了脸,局促地挨着太子妃坐下。

    “不必拘礼,自家私宴没那么多讲究。”淮安王妃许南绮摆了摆手,和蔼道。

    话题很快就翻篇,只有沈芳舒心里尚且沉甸甸,眼底夹杂着晦暗。

    沈家门第平平,太子妃是山沟里飞出的凤凰。在来之前,娘亲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讨姑母欢心,这样才能在京城里扎根,相一位好夫婿。原想着有自家姑母在,必然有不少人会同她交好,却不曾想京城里的贵女个顶个傲气,竟没有人来巴结,有也只是礼貌疏离的点头之交。

    相熟的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只有沈芳舒一人没有玩伴儿,这便罢了,结果又在王妃面前闹了个没脸。要是永平王妃也好,怎么偏生是淮安王妃?她可听姑母私下提起过,淮安王世子正是适婚年纪,言谈间是有替她说亲的意思。上回,她隔着人群远远看过那少年将军,只那一眼就足以芳心暗许。要是王妃因她失礼不喜她可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愤懑,面容越发愁苦。

    年方五岁的小郡主乐绾凑到她眼前,天真道:“你也叫舒儿吗?我还有一个姐姐也叫殊儿。”

    沈芳舒眸光微动,眨眼间便晓得郡主说的是谁。

    她乍一坐在这里,周边的人就一口一个“舒儿”,她好几次以为是叫自己,每每抬头都发现不是,唯余火辣辣的尴尬。

    另一个殊儿……她望向不远处的凉亭,那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姑娘明明也没有多高贵的出身,缘何偏得贵人青睐?论起来,曲家女尚且不如自己呢,她还有身为太子妃的姑母,有这层关系,她被带来参加这次宴席,也没有人说闲话。可那姐妹俩又凭甚么来?只论与盛瑾表嫂的情谊?

    心里的不忿稍稍平息,沈芳舒收回目光,淡淡道:“郡主失言了,您是金枝玉叶。我这个舒儿也好,她那个殊儿也罢,都不配做郡主您的姐姐。能被你叫声姐姐的应当是乐绫郡主她们。”

    乐绾听不懂她的话,皱着小鼻子道:“你好奇怪。”

    说完,她就啪嗒啪嗒跑远,趴回永平王妃的怀里。

    “一晃眼,孩子们都大了,要我说就该早早给他们把婚事定下来,成了亲,心思也就定了。”话题聊到了贵妇们最爱的点,太子妃十分有话讲,“你瞧我们扬哥儿,眼看就要当爹了,人也日渐稳重。你再想想公主府里,她病了数年不愿见人,想来也是因兆哥儿的事发愁。他当年要是早早成亲,有个媳妇时时提点,也不至于犯浑,闹得这个地步。”

    两位王妃暗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扶额。

    她们这个嫂嫂,本性不坏,就是乡野陋习难改,喜欢不分场合地说教。

    “孩子大了,性子就犟,哪里爱听咱们的呢?”淮安王妃笑着想揭过,“我们家的混小子就更不必提了,只要不是他自己甘愿,没的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太子妃心念一动,忙揪住话头道:“我瞧着云哥儿甚好,正是娶妻的年纪,我家……”

    “嫂嫂!慎言!”淮安王妃连忙打断,压低声音道:“人多口杂,咱们关着门说就罢了,成与不成都好。你在这里提,我家小子无妨,可姑娘家脸面还要不要?”

    太子妃脸色一变,自知失言,讷讷道:“是,是我想左了,弟妹提点得极是。”

    一旁的沈芳舒羞愤欲死,即便姑母没有将她的名字说出口,即便没有人瞧她,可她也觉得如坐针毡,臊得想钻进地底。现在,她竟然有些怨怪姑母的心急!

    永平王妃善解人意,想为太子妃递哥台阶,便笑道:“嫂嫂的话也有道理,我家容哥儿眼看也快十六了,没两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与其临到头着急,还不如现下就相看。要我说,京里的好姑娘也不少,撇开家世,重要的还是人品样貌。”

    太子妃来了精神,追问道:“听你这口风,可是有了人选?”

    淮安王妃也凑热闹:“既有了,也替我们云哥儿掌掌眼。”

    永平王妃摆摆手道:“嫂嫂们莫要诓我说出口,我心里中意的姑娘自然有的,不光我看中,我们阿绾也喜欢。”

    太子妃尚且蒙在鼓里,淮安王妃早猜到了人选。

    曲家那两个姑娘,并不沾亲带故就能来这次宴席,想必是很得人喜欢。看年纪,估摸着就是四姑娘了。

    果然好姑娘都是抢手的。

    王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恨自家儿子不争气,一面又在琢磨着曲家那个大姑娘不知许没许人家,虽大一岁,也没甚要紧,反正她也不是个苛刻的婆母。

    沈芳舒听了这话,心下稍安。既然那个殊儿要许给永平王世子,那么淮安王世子自然只能与自己相配,有姑母这层关系,京里其他贵女哪有她合适。

    就在她暗自庆幸的当口,被人驱逐回来的晏徽容正巧听到自家母亲的话,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母亲可莫要乱点鸳鸯谱,我和殊儿清清白白,纯属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以后少混说白道,免得我挨打。”

    “挨打?”永平王妃乐了,稀奇道,“哪个敢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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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徽容差点脱口而出,结果正主自己出现了。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玄色绣云纹窄袖长衫,面容更添俊美。他虽然穿着常服,却也没比穿盔甲时少几分冷酷,还是那副看谁都不爽的神情。

    众女见是他来,心下暗喜,都不动声色地找借口往花厅里去。沈芳舒更是借着天时地利,好生将他看个清楚。她脸颊绯红,忍不住理了理鬓发,暗想今日的打扮可有差池。

    “云哥,你怎么进内园了?”晏徽容挠了挠头,颇为惊讶。

    自家兄长对于莺莺燕燕一向能避则避,今儿倒送上门来。

    晏徽云没回答,自顾自环视一圈,没发现要找的人才收回视线。

    他瞥了一眼晏徽容,见他一副泡在温柔乡里的公子哥模样,眼底的嫌弃如有实质,“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成日里跟姑娘家厮混,像甚么样子?给我滚出来。”

    遭受无妄之灾的晏徽容:“???”

    “你说话客气些,容哥儿是你弟弟,你有点当兄长的样子!”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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