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错生五
终于看见了那个从来没有走出阁楼的阿龙，而面前的阿龙此刻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笑着告诉坐在床边的陶悠然，他放弃抢救。
陶悠然握住阿龙的手，脸上是善解人意的笑，头摇的很无情。
“给我撑着，趁这点时间多说些遗言。”
祝南山把那些畏缩着的医生都推进病房，在救护车来之前，要求继续抢救，但是能做的只剩等着。
等着活，等着死。
“命是你自己的。”
陶悠然不适合去劝一个自寻死路的末路者。
命好命坏都是一个人的造化，造化弄人就寻短见，造化造人就有生机，即使信造化的人最后都死了。
陶悠然自觉他经历的那些屁事不算小，虽然对人定胜天没有几分信，命只能由自己定，胜不胜天又有什么意思。
其实陶悠然想和阿龙说，生不是自己定的，但是死却是可以的，当然活着也可以。
而那个想要定阿龙命的阿雪，不知道去哪里了，从刚刚背阿龙来医院之后就不见了，陶悠然突发奇想，也许阿雪刺激刺激阿龙说不定有几分希望。
“她不会来的，”阿龙似乎明白陶悠然在找什么，“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这里的。”
阿龙抬手指着门外的走廊。
陶悠然看向那是通往输液室的廊，对面是医生值班室。
这里？
这里！
“这里，”阿龙的手又马上垂下，“阿雪妈妈就是在这里自杀的。”
陶悠然和祝南山转头看着那个医生值班室，对视一眼，确认他们都听清了阿龙说的话。
死的不是那个骗走阿雪妈妈钱的医生吗？
不是的。
拿着刀的阿雪妈妈就在这个医生值班室找到了那天值夜班的人，骗走她女儿治病钱的人，那个把她女儿身体秘密广之于众的人。
“不是叫你再等等吗？”
“再说了，你那个女儿就算是割了那东西有什么用？现在全部人都知道你女儿是个畸形了吧。”
“还有叫你女儿别学别人谈对象，她对象在学校里把我儿子给捅了知道吗？我没找你赔钱就算不错了！”
“他们两个可真是天生一对。”
一刀一刀，好吃懒做的男人敌不过干农活的女人，于是杀红眼的女人，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她只是笑着，泪早就流干了。
最后一刀女人给了自己。
她还没有给她的阿雪买漂亮的小裙子。
她还没有告诉她的阿雪别再在院子里踩月亮了。
第二天，阿雪被人带着去认领自己妈妈的尸体，被人带着去确认自己妈妈案发的现场，被人带着明确了妈妈杀人的动机。
她坐在院子里想要等着妈妈回家，愿意一辈子护着她的人被装进了怀里那个瓷白的瓶子里，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孤儿。
妈妈，你不要阿雪了吗？
再也没有人愿意保护阿雪了吗？不是的，有人愿意保护阿雪的！她想起了那个也是拿着刀救了她的阿龙。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人。
同病相怜？
陶悠然想要纠正阿龙的这个说法。可这是阿龙的遗言，他要讲完这个故事，他没有时间被人来打断了。
在阿龙看来阿雪把他从那群混混手里救出来，只能算是多管闲事。
反倒是在所有人把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到阿雪身上的时候，他心里倒是想过要谢谢阿雪。
主席台的廊角里，出现而第二个“阿龙”，那个被拉扯着衣服的人是阿雪。
“不要！”阿雪喊。
别喊了，阿龙想给阿雪一个建议。这样一点也不明智，越是喊，那些人只会越来劲儿。
两个人透过那斑驳的虚影，互相看着对方。
“什么鬼！这不会是个怪物吧！”
“怎么这么恶心？还他妈□□了，你是受虐狂吗？”
“这也太可怕了吧，真有这种人吗？”
“老一辈的人说乡里以前也出现过很多这种不男不女的。”
裤子被脱了下来，秘密不再是秘密了。
那根丑陋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用它的生气做出了最崩张的姿态，用最原始的欲望告诉所有人青春的悸动。
阿雪看着那个满脸震惊的阿龙□□了。她从来没有看到阿龙脸上出现过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眼前的阿龙是多么的生动。
身上的拳脚还在继续，忽然不痛了，阿雪听不见那些人对自己身体的评价，她想多看几眼这样的阿龙。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哎，要不我用手机给她找张照吧。”
男生拿出在学校里少见的手机，那是他那个当医生的老爸最近刚给他买的。
阿雪看着那个生动的阿龙又变回了冷漠，看着冷漠的阿龙从包里拿出刀，看着沉默的阿龙告诉阿雪。
他要来救她了。
“我没有要救她的，”阿龙说。
阿龙确认病房里只剩下的祝陶两人，走廊里也没有人，这里绝对不会再出现那个说不后悔救她的女孩儿。
这是要死前要说个秘密？
“我刚刚出去看过了，阿雪没来，说吧。”祝南山交叉着手淡定的说着。
“她不会来的，不会来的，”阿龙重复的用这句话麻痹着自己。
他指着自己的下半身，用轻不可闻的气音说，“知道吗？”
“我身上有一道女人才有的裂缝。”
“我！靠！”
我！靠！
祝南山不淡定了，顾不上尊重病人了，即使那个病人就快要死了，这算什么事！
陶悠然转手就给了一旁的祝南山一拳，他憋的难受，也想说脏话，但被祝南山抢先了。
“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你先坐下！”
陶悠然瞪着祝南山，看看这个快死了的人，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咳咳，”阿龙的状态不太好，从刚刚说完那个秘密后就一直在喘气。
“你要不别说了，”陶悠然看着阿龙嘴角的咳出的血。
失血引起的极速的血氧下降，这种时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闭嘴吧，”祝南山怕他死于话太多。
“咳咳，”阿龙摇头，他继续了，“所以我没救她。”
他是个很自私的人，帮阿雪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觉得阿雪和他是同病相怜。他身上多了阿雪身上少的东西，而阿雪身上多了他上身少的东西。
“我飞不出去了，阿雪带我走吧。”
阿龙靠在阿雪身上，他想靠近一点也许他就可以完整了，他永远在渴望那个他缺少了的东西。
初中的校园里吹不进风，四周环山，隐约泛白光，那是隐藏在山中的坟头，他们相互搀扶，是两只受了伤的幼鸟。
少年趴在少女的耳边说了他的秘密。
“这样我们就都是完整了。”
我们这样真是天生一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