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拉练
大巴塞满了行李箱和行李袋,载着军训学生们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驶离学校,家长们围在校门口,高一新生军训从这天早晨的八点半开始了。
这是明德中学军训的传统,新生步行25公里前往郊区的军事演练区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军训,校长在出发前的誓师大会上简单介绍了时间安排:5天练军姿,3天军事演练,3天武器训练,1天阅兵,2天学习野外求生技能,1天修整结营。
具体的安排到了军训地点会有专人负责。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校门口出发,教官们早早就到了学校,帮助整理队伍。学生背着水杯和自己准备的补充能量的零食,脸上都难掩兴奋。
路线避开了繁华街区,大多经过古朴的老城区,将会经过市立博物馆、起义纪念馆、英雄纪念碑、烈士公墓、抗日遗址……
老城区的居民对这个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明德中学的军训拉练已经进行了十多年了,每年九月都会看到一批学生蔫头巴脑地从家门口经过,浩浩荡荡地从郊区回来。
两次拉练的性质不同,从校门口出发前往郊区的步行拉练更多是给学生过渡,带有一点郊游性质,学生们可以聊天、吃东西,教官们也会对学生们知无不言,队伍不用太整齐,只要不掉队就行,路过家门口去家里拿点吃的都行。但是到了训练区正式开始军训后,就必须严格遵守训练区的规定。
军训的最后一天从郊区返回时的步行拉练就截然不同了,必须保持队伍整齐,不能闲聊,在抗战胜利纪念广场列队站军姿两小时,市长会发表鼓励讲话。现在这会虽然也有记者跟着拍摄,但军训结束那会各家媒体都会聚集在纪念广场,成为南市每年这个时间段的重要报道对象。
江月栖第一次参加这么“声势浩大”的军训,在她的青春时代里,明德中学聚集了很多传奇于一身,基本每个j省学生的中学生涯里,或多或少都会谈论到这所学校,或羡慕,或不解,总之不会缺少传奇的故事。
如今她好像也成了传奇的一部分。
颜卉作为新任的学生会长,按照惯例也要带着学生会各部门的部长参与这两次拉练,现场协调医疗保障和补给品的派发,但是据江月栖这一个星期的见闻,学生会长已经好几年不出席拉练了,只是在军训期间的间隙代表学生会慰问一下学生。
医疗车缓缓跟在旁边,颜卉忙前忙后,带着中暑和痛经的学生上医疗车,发现了好几个躲在医疗车里的部长和干事,兜头盖脸地训几个一八几的男生,跳起来手动把男生拍矮,宛如一副世界名画。
颜卉说自己的高光时刻停留在高中阶段,但是江月栖知道,颜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光华耀眼的人啊。
学生会无疑是现阶段学生们口中最大的谈论对象,江月栖又身处本部学生众多的国际a班,听了不少学生会的八卦:经费失窃事件、学生会取缔危机、学生会内部各大派系的矛盾……
学生会长由高二学生担任,副会长从高一学生中选出,军训期间就是最重要的观察期,留任的高三学生组成观察委员会监督。斯以辰已经报名竞选了学生会副主席,此刻也和高二的干事们一起管理沿途补给品的发放。
“要是班长当上了副主席,咱们班办事方便多了……”
“你别想了,都当了三年同学了,斯以辰是那种人吗?还不选别人呢。刘庆明他们那事还不够前车之鉴啊,本来不用开除,他直接报警了……”
“我猜啊,斯以辰去竞选副主席就是为了搞冯曙……”
“真够记仇的,咱们就别掺和这些事了,玩不起玩不起,早点通过申请出国,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队伍没有严格按身高排列,学生可以自行排序,班上相熟的人凑在一起聊天,江月栖没有什么交朋友的心思,和同桌瞿骁比较熟,就一块儿走。这几个男生小声议论斯以辰,走在后面的江月栖和瞿骁同时开口——
“班——”江月栖本来想喊一句班长你来了,这些只敢背后搬弄是非的男生可不敢跟斯以辰正面刚,就跟她高中时听到班主任来了条件发射一样坐端正。
“斯以辰不差你们那几票,整天想着走后门,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是你们,”瞿骁挥了挥眼前不存在的脏空气,“江月栖,我们的到后面去,这里的空气太酸了。”
江月栖已经习惯同桌开口即毒舌的属性,一开始还以为是个不爱说话的孤僻小男生,其实是个废寝忘食看漫画不理俗事的中二少年。她开学第一天因为追着俞星绎送饮料回晚了班,等她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几乎坐满了,她看到个空位就坐下来,后来才发现以瞿骁为圆心的周围几个座位都空着,她当时没怎么注意,直到斯以辰跟李西雨也搬过来,才发现班里人有意孤立瞿骁。
一开始瞿骁见她脑袋都快长到旁边的玻璃窗户上了,疑惑问她:“你是喜欢我还是我这个座位?”
“……你的座位。”
瞿骁很爽快地换了座位,这可是王者靠窗座位啊,非常珍贵的,江月栖非常感激,告诉了瞿骁他正在追的番的大结局,被他骂了一天。
第二天江月栖就发现冯曙把兴趣转移到她身上,天天给她送牛奶送口红,坐在瞿骁的位子上跟她没话找话,似乎觉得抢走斯以辰的“未婚妻”是个不错的策略,江月栖正好借此机会说明自己跟斯以辰没有任何关系,冯曙找她麻烦毫无意义的时候,瞿骁背着书包过来了,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把冯曙放在桌上的零食全扔进垃圾桶,嘴巴开了闸似地骂冯曙骂到上课,通篇不带脏字,却字字诛心,甚至还自创了十数个歇后语。
江月栖真没见过这种文化人,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李西雨在旁边跟江月栖补充:“这小子八成是追的番be了,正愁没地方撒气呢,冯曙就撞枪口上了。我跟你讲,你知道瞿骁初一的时候怎么自我介绍的吗?”
“我叫瞿骁,嚣张的嚣。”
此刻瞿嚣张戴上耳机拉着江月栖往后排走,江月栖觉得瞿骁肯定是又找到了新番,才这么快结束战斗。
“横什么横啊……还不是跟冯曙一样。他哥都发话了,学校里面不准跟他说话,斯以辰那么想当副主席还护着他,到时候高三那边肯定不会通过的……”
那几个男生还在小声议论,瞿骁正戴着耳机听番,见江月栖困惑的眼神,问:“你想知道我家里的事?”
“不不不,”与自己无关的八卦少听为好,“我就在想,学生会怎么这么复杂。”
“你放心吧,斯以辰会把他们一锅端了的,”瞿骁、斯以辰、李西雨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从小一块玩,对斯以辰还是了解一些,“别看斯以辰温温和和老好人的模样,那是没惹到他,我们都不敢惹他的。”
开始发上午最后一次的物资了,一个穿着秋季长袖校服、黑长直的学姐过来给了瞿骁一盒巧克力。
“这不是物资里面的吧?”
“不是,你妈让我给你带的。”
瞿骁接过去之后,学姐回到医疗队那边照顾病号。
江月栖盯着学姐离开的背影,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学姐袖口透出的白皙手腕上的青紫。
瞿骁把巧克力递给江月栖:“吃吗?我不想吃,你好像挺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吧?”
是啊……曾经某个除夕的雪夜里,路过的俞星绎就送给了她一盒巧克力,祝她新年快乐。她本来不喜欢吃甜,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开始喜欢吃甜甜腻腻的巧克力、蛋糕、奶茶……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都成了她的习惯了。
江月栖接过巧克力,跟周围的同学分了,还时不时看两眼学姐在医疗车里的身影。
“那是我的家教老师,高二的学姐周瑶。”
瞿骁见江月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问:“你喜欢她?我给你她的联系方式。”
“……听你的番吧。”
路线经过了一些同学的家门口,有家长从校门口那边又坐车回来拿着水和零食等着,跟着走了几步后就被教官制止了。
这时在阳台晾被子的满头白发的女人探出头来跟教官打招呼:“教官!好好管教我们家袁宵啊,该打就打!”
一声“袁宵”叫得中气十足,学生此起彼伏地喊着:“袁宵!哪个是袁宵!”“袁宵!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我都饿了……教官午饭有没有元宵吃啊?”
已经步行了将近三小时,还没开始前跃跃欲试、满脸兴奋的学生们大多在毒辣的日头下蔫了头。
掸被子的银发奶奶转而数落邻居:“现在的学生就要吃点苦,个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你们又送吃的送喝的,能有什么长进?袁宵啊!你军训的时候可不能给他们比下去了啊!”
行进队伍发出阵阵笑声,发起了“找袁宵”的活动,很快就找到了,有人大喊:“袁宵是我们19班的!我们19班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像某班——哈哈哈哈哈……”
刚刚接了父母几大篮子零食水果的“某班”21班的几个同学把篮子往前面递,21班的人起哄:“某班不要污蔑人!我们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发挥优良传统!”
江月栖也分到了一包小饼干,再往前就没有了,撕包装的声音此起彼伏,萎靡的队伍又恢复了活力,一片欢声笑语,队伍经过,地面干净如初。
江风吹拂,江月栖想:这才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
她朝气蓬勃的俞星绎大班长终于暂时帮完了学生会的忙,刚回到班级队伍,就被自己班和后面21班的喊话对战懵住了,班里同学立马拉住他的手臂,颇有老百姓见到红军的激动架势,声泪俱下控诉对面班的“恶行”——“连国a班都分到了小饼干!就我们没有!”
这个江月栖可以作证,虽然国a班出发前排在19班前面,但走了这么久了,队伍已经乱了,很大一部分国a班的学生到了19班后面。
其实这个队伍顺序就可见学校对奥赛班的重视,1-18班在前面,然后是国际班,最后是三个奥赛班压轴。
俞星绎被“小饼干”“小饼干”叫得脑子嗡嗡的:“学生会那边还剩下了一些饼干,别的班不要,你们想吃的话我可以去拿过来,但是容易渴……”
突然道路前方出现一串鞭炮的声音,一个身上挂满勋章的老爷爷点燃了一串鞭炮,江月栖他们这群队伍靠后的学生经过时,老爷爷仍然保持着敬军礼的姿态。
袁宵和那几个挎着已经空了的零食篮子的街坊同伴跟大家解释:“薛爷爷是抗战老兵,每年都在这里等军训队伍经过,然后放鞭炮,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件事,我家里人说因为薛爷爷当年就是在这条路上碰到了红军队伍……”
总教官拿着喇叭喊:“保持肃静!前方烈士陵园,保持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