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穿越
车内后座的女孩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像是陷入巨大的梦魇中,满脸痛苦,唐兰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试图把她叫醒:“月月?月月?”
江月栖猛地睁开眼睛,紧紧揪着胸前的衣领剧烈地呼吸,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大颗大颗掉眼泪。失重感缓慢减轻,眼前扭曲的空间像水波一样搅扰着她的神经,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
唐兰被女儿转瞬的异常神态吓到,前排驾驶的江良在路边停车,回头看女儿的突发状况。
世界陡然清晰,江月栖震惊地看着前排的江良和旁边的唐兰:“妈?你怎么在这?”
她看着有些熟悉的车顶,恶心感扑面而来,对密闭空间的恐惧陡然放大,捂着胸口干呕,江良连忙降下车窗,说:“又晕车了?连车都坐不得这可怎么好。”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上鼻腔,江月栖突然清醒,枪|口抵住额头的恐惧像万千冰针汹涌而来,她拽着唐兰的手大喊:“报警!报警!快报警!”
“明德中学……明德中学杀人了!”
唐兰被女儿突然的反复无常搞得有些烦躁,已经有人围过来了。
“什么杀人?刚才还好好的,你瞎嚷嚷什么?”
交警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怀疑人口|拐|卖,示意一家人下车,江月栖被巨大的恐惧支配,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注视着她的恶魔,看见穿着警服的警察瞬间有了一丝安全感,拽住警察的手:“快去明德中学!明德中学杀人了!”
见小姑娘满脸惊恐,交警见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赶忙打电话给指挥中心。
“小妹妹别害怕,你是从那边逃出来了吗?”交警拍了拍江月栖的肩膀,其他交警控制住江良和唐兰,极有可能是一起拐卖案。
“警察同志,我们从南市开车开了一小时到了安市,一路上都没去过什么明德中学,”江良也有些急了,“我们月月可能是在训练营待太久了,压力太大了,都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忽了。”
巡逻警察也过来了,交警把江月栖交给巡警,冷着声对江良夫妇说:“麻烦你们出示下身份证、户口本。”
唐兰已经在兜里翻找证明文件,手微微有些颤抖,时隔多年,竟然会经历这样的场景。
突然江月栖摸了摸肚子,惊恐道:“我孩子呢?我孩子呢!”
肚子平平,她突然注意到唐兰比四个月前见到的那次年轻太多,她抬头看向周围的空间,入目巨大的万鹏商场的广告牌,这是她生活了18年的安市。
安市?怎么会在安市?
更大的恐惧席卷她,脑子里面的记忆逐渐归位——“顾圣婴”杯国际钢琴比赛的国内选拔比赛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走在演奏台的台阶上,看着台下严肃的人群,突然转身跑出了大厅,以逃避的姿态结束了这场比赛。
父亲对她很失望,第一次斥责了她,冷静下来之后找了两天的比赛组,希望再给她一次演奏的机会,但是都被严厉拒绝,最终失望的父母带着她驾车离开南市。
钢琴已经退出她的世界很久很久了,为什么十多年前这么遥远的事如此清晰。
看着满地找孩子几近崩溃的初中小女生,交警和巡警面面相觑,身份证户口本俱全,指挥中心也打来电话:明德中学并无异常。巡警翻看着江良递来的江月栖的各种奖状和比赛记录,还夹带着一张比赛前的体检报告,情况大概明晰——一个被父母寄予厚望压力太大的孩子。
而且这对父母巡警也逐渐想起来了。
把材料交给江良,劝了几句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状态。
人群逐渐散开。
江月栖逐渐平静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万鹏商场巨大的显示屏上的“2011年,十周年店庆”的字样。
父母对她的呼唤恍若未闻,迷迷糊糊地坐回车。
中年巡警和年轻的交警看着汽车转瞬离开,中年巡警叹了口气:“这对父母我有印象,当年孩子被偷,夫妻俩天天来局里问情况,可是孩子身份、指纹什么都没录入,当年的系统也不发达,哪有这么好找。没过多久这对夫妇就关店,自己全国到处跑去找孩子,找了两年,竟然真的找着了,还连带着把安市首富斯家长子一并找着了。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我现在都还存着当年的报纸,局里系统年年都会更新这家的情况,一晃眼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年轻交警刘钺皱着眉:“逼孩子也太紧了,这都快把孩子逼疯了。”
中年巡警重新开始巡逻:“小刘你刚调过来,这方面业务接触的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失而复得,控制过头了。”
江月栖呆愣地跟着父母回到家,打开门熟悉的场景铺满而来,让她瞬间鼻子有些酸涩,明黄色的沙发,种满藤萝的阳台,干净的木地板……
她怔怔地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紧挨着自己卧室的小阳台,二楼的位置并不高,她记得有一次她被妈妈锁在家里学习,答应了同学出去玩,就是从这个小阳台爬下去的,却还是摔了一跤,手臂骨折。
那之后妈妈就再也没有把家里锁住了。她也再也没有出去玩了
唐兰和江良不敢打扰江月栖,怕再增加女儿的压力。唐兰进厨房做饭,江良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时不时瞄两眼阳台上的江月栖,见她离开阳台回到自己房里松了口气。
站在门口温声提醒:“月月啊你好好休息,都怪爸爸逼你太紧了,咱们暂时就先不练钢琴了,马上要开学了,你看看还缺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江月栖躺在床上,听到江良的声音,自嘲地笑了笑,暂时,不练钢琴。是啊,她现在才初二,江良怎么会让她放弃钢琴呢?如今家里靠着斯家做生意,他可是希望自己通过钢琴嫁进斯家。
斯父不过是找回儿子大喜之下的随口许诺,却成了江良寄予在江月栖身上的厚望。她曾经……曾经也对钢琴有过炙热又懵懂的依恋,小小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天赋非凡,也曾相信自己会站在国际舞台上演奏钢琴……后来那颗明媚的心,日渐在钢琴只能成为父亲向斯家展示的商品的失落中冷却下来。
也在对自己逐渐清晰的认知中,不再有勇气触碰钢琴。
斯以辰啊……她曾经也和斯以辰共同站在领奖台上,被报纸争相报道钢琴天才少年少女。
后来,她是个早早落荒而逃的怯懦者,斯以辰却最终走向了国际舞台,成了颇负盛名的钢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