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校庆
俞星绎选择了入学国大数学系，结束了自己短暂的高中生活。
直到同学们邀请他去参加高三毕业典礼。
国大距离明德中学不过三站地铁，期间学习委员来找过几次他，邀请参加明德中学的活动，都被婉言拒绝。
俞星绎意识到自己身后的那团巨大的黑影，比他想象中更浓重。
不过他还是参加了同学们的毕业典礼。
不久后在他匆忙准备去斯坦福读研的时候，母亲失踪了。
母亲是生物学家，常年在在野外采集样本。这一次她没有回来，没有任何音讯，消失在原始丛林里。此后俞星绎陆陆续续收到了搜救队带来的母亲的随身物品，他一直在等待母亲回来，直到父亲去世，才终于放下。
“如果能阻止妈妈就好了。”
19岁的俞星绎在日记里写下这句话。
即使预知了死亡的结局，还会前往原始丛林吗？
这是19岁的俞星绎困惑的问题。
而29岁的俞星绎，间隔了十年的时间，用死亡做出了遥远的回答。
泪水模糊了眼睛，滴落在泛黄的日记本上，她枕在厚厚的日记本上泣不成声。
窗外夕阳缓缓落入天际，在寂静的空间里，江月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不知在黑暗的房间里待了多久，俞爷爷轻轻敲了敲门，打开房间的灯光，她连忙抹了抹眼睛，才发现泪水早已风干。
站起来走出房间，朝爷爷歉疚地笑了笑：“有点忘了时间了。”
俞爷爷知道江月栖去了孙子的卧房，这么久了，她终于决定面对了，他担忧又不想去打扰，时不时透过开着的卧房门看里面的情况。
饭菜的香味把江月栖拉回了现实，阿姨做了饭就走了，俞爷爷不想去打扰江月栖就又做了几个菜。
如今江月栖已经能克制住吃菜时流泪的冲动。在她和俞星绎相处的所有时间里都是俞星绎做菜，她工作忙又嫌麻烦，主要是认清了做菜并不能带给她舒适的体验——比公司食堂差多了。倒是俞星绎把做菜当成一件学术创新的事，她也逐渐发现了两人在厨房忙碌的乐趣。
按照颜卉多次蹭饭的经验调侃他们——俞星绎负责做饭，江月栖负责决定吃什么，分工明确。
俞星绎最擅长做的菜就是俞爷爷教的。
江月栖压住流泪的冲动，聊到住在另一个大院的王教授，王教授是国大退休的历史教授。她高中成绩并不拔尖，上国大还是很困难，母亲让她读南市的另一所大学，学机械工程，这是她从小学起母亲给她设立的目标，她偷偷把志愿改去了遥远的京市，随便选的专业，冥冥之中成了指引她的方向。
“你王伯伯下午过来给你送了这些参考书，他说考国大历史系看这些更有帮助。”
江月栖眼睛一亮，叼着块排骨去翻桌边的一螺书，却翻到了一张明德大学百年校庆的邀请函。
“爷爷，王伯伯的校庆邀请函落在这了。明德中学，一百年了啊，”江月栖想到家里一家都是明德中学毕业的，“爷爷，你有没有啊。”
俞爷爷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两张深蓝镂空的邀请函递给江月栖：“我待会打个电话问他还要不要，过几天你王伯伯和我一样要去趟京市，可能也参加不了，你要是想参加的话，可以和隔壁张教授他们一起去，这几天我拜托了他们照顾你。”
俞爷爷欲言又止，如今江月栖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他又不能陪在旁边守着，虽说有几十年的朋友帮忙照顾，总归还是担心，他想建议她不要去，却怕她永远遗憾。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的人生中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希望江月栖能少一些。
不会出问题的。孕期一直待在家里对心情也不太好，出去走走也挺好，这些年他经常受邀去给明德中学开讲座，前不久还去过一次，对明德中学还是很放心。
江月栖收下俞星绎的那张邀请函，掩饰住悲伤：“太好了，我也想去阿绎读书的地方看看，他经常提起那位校长，我也想去拜访。”
在现阶段，俞星绎的死亡媒体禁止报道，就像俞父的死亡一样。他们悄无声息地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烈士墓园里的松树，苍劲挺拔，却又永远沉默。
“晏明辉的父亲是你隔壁张姨在斯坦福的同门师兄，两家很是熟识，到时候张教授肯定会去找晏明辉寒暄。”
江月栖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饭，隔壁张教授就带着小孙子来敲门了：“月月啊我做了沙糕你要不要尝尝啊。”
……
三天后，张教授夫妇便带着江月栖出发去了明德中学，校道上彩旗飘飘，穿着暗红制式校服的学生脸上洋溢着青春明媚的笑容，时不时走过来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几个学生带着她和张教授夫妇去坐电梯，在顶楼的会议大厅庆祝仪式即将开始。
终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学姐你是几几届的呀？”
江月栖笑着摇摇头，电梯门缓缓合上。几个学生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姐姐说的是——“代亡夫参加。”
“你好奇心就这么重非要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
……
先是主持人开场辞，再是学生代表发言，优秀毕业生的发言，校友会代表致辞，最后是校长致辞，江月栖算是有些知道了日记里俞星绎为什么对这位校长这么尊敬了。
校长还在致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大学里听领导讲话就昏昏欲睡的毛病，她摸了摸肚子，有些困了，想着待会去找晏校长的时候该怎么交谈，有些无聊地观察旁边。
她坐在后排靠旁边的位置，为了方便她这个孕妇行动，这一排没坐太多人，张教授去卫生间还没回来，邱伯伯去外面打电话，隔了四五个座位坐了个戴着口罩卫衣帽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在读学生还是毕业生，顺着他的视线过去，他的位置正对着台上的晏明辉。
江月栖看回台上的校长，变故陡然发生，晏明辉突然后仰倒地，人群惊呼，工作人员急忙上台察看情况，江月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和那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四目相对，他拔|枪|收|枪的动作几乎就在瞬间，她想呼救，极度的恐慌让她发不出声音，她看到了那双冷漠的眼睛，几乎在瞬间确定——他会杀了她。
那个人已经走到她旁边，抬起手。
“求你，不要杀我，我怀孕了，我想活下去……”
冰冷的枪|口抵上她的额头，有人惊呼着扑过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