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来由的情敌
麦场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村子,简直是老幼皆知。
陈满仓将这事细分了几个阶段,从人物的组成,言语的表意深意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人物关系,进行分析梳理,然后用于教育儿子的反面教材。
然而,陈归自始至终都是把这事当做一个笑话,一群长舌妇,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笑了之。
“快升高三了,大宝让每个家长都写一份承诺书,承诺在孩子的高三期间,家长不打牌,不喝酒,不当着学生的面抽烟,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我有点犯愁。”
何拾恩在院子里,满脸郁色的说道。
“大宝是谁?怎么让写这些?”
陈满仓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不解,随口便问,他似乎还沉浸在麦场上的事中。
“我们班主任,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大宝。”
陈归小心翼翼的回答。
“这名字有些前卫,有些露骨了。为什么叫大宝?多腻人啊!”
“咱爸你天天看电视,难道就没看过广告?sod蜜,大宝,天天见!”
何拾恩乐呵呵的回答,那笑容有些邪性。
“这个广告我看过啊!跟你们班主任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天天用这个,一个大男人用这个,也不怕别人笑话!”
陈满仓收起散落的神情,严肃的问道。
陈归与何拾恩笑得更欢了,而后两人异口同声的解释起来:
“我们班主任,总是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口,查看教室里学生的情况,每天如此,不管早晚。天天能见到。就像大宝的广告词一样,天天见。”
陈满仓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咱爸,我下午回去一下,找我爸,好歹也让他写份承诺书。今晚,就不在这吃饭了,我明儿一早就回来。”
何拾恩拿了几张信纸,一支笔,往院外走去。
“你小子跟我前后脚,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你怎么现在才走到这?昨晚撞到我了,你还没道歉呢!我估摸着啊,这顿揍,你跑不了。”
两村相距五六里地,中间是一望无尽的麦田,几条冗长的小路,蛇形在麦浪之下。过了桥便是后桅村,偏偏在桥头杀出了程咬金。
“你到底想干啥?陈福生,我认识你,今天你揍了我,你能跑得了?何况我又没招你惹你。”
“昨晚,你小子在汐约家干啥了?那是你能去去的地吗?”
“我去干啥跟你有关系吗?咋的?今天陈二嫂收拾你了?我猜一猜啊!是不是因为你昨晚提回去的橘子不好吃啊!下次可不能买橘子了,酸。”
何拾恩,蹲到桥头,一脸坏笑的调侃着陈福生。
“你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你就问你,昨晚你去干什么了?我们村的寡妇,终归会属于我们村老爷们的,还能便宜了你一个外村的小东西,咋的?毛还没长齐,就想着润物细无声了?人没多大,就学你爹,踹寡妇门。我今天不揍你,那真的是天理难容。”
陈福生一顿拳脚,何拾恩头破血流,两人坐在桥头,都气喘吁吁。
“你说干啥都没本事,打人吧,也就那样,别看我头破血流的,我仍旧生龙活虎的。”
何拾恩的语气带着点嘲笑,他回头看了一眼陈福生,而后笑得更欢了。
“你跟你媳妇真的是绝配,一个女人活脱脱的长成了那人的模样,鲁智深看都她,都想跟她义结金兰。你呢!一个男人却长得一身脂粉气。不知道的人,还真弄不清你俩,谁娶的谁,谁给谁生孩子。”
陈福生听后,气急败坏,紧接着就地表演了一番少林绝学。看得何拾恩是眼冒金星,鼻孔窜血。
何拾恩依旧躺在地上大笑,血与鼻涕的粘液,在鼻孔里吹出了一个大大的泡。
陈福生骂骂咧咧的往村子走去,还不时的回过头,恶狠狠的看何拾恩一眼。
“儿子,你这是咋了?踹寡妇门闪到腿,摔伤了?作为父亲,我打内心的想心疼你一下,但是看你这副模样,我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喜感。”
何老二背靠槐树,龇牙咧嘴的笑起来。
“我不想跟你废话那么多。给我写个承诺书,承诺明年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我开学要交。”
“儿子,厨房里,我刚从你大伯那拿了一把刀回来,你拿过来,直接砍死我,这也算你孝顺,总比你拐着弯弄死我强。这几样我都不干,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活吗?这几样我都不干,你觉得我们家能穷成这个样子吗?你这不故意的吗?找我难堪是不是?”
何老二暴跳如雷,额头的汗水,划过脸颊,留下一路的痕迹。
“我先不说你这人品怎么样?你最起码知道舐犊情深吧!好,就算你为我做不了这些,没关系,咱走个过场,你帮我写一下就行。”
“那不是让我撒谎吗?我明明做不到这些,还去承诺这些。这不是骗人吗?你爹这一辈子,是有点不太正经,但是人品绝对没问题,我不会去骗人的,那样不道德,有损阴德。”
“人品,你还谈人品。你知道这俩字几斤几两吗?你掂量过你自己吗?每次去大伯家,不顺点东西,你就感觉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这也是人品吗?”
“你人品好,你是素质教育的佼佼者,这爹明白,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去踹寡妇门不是?你还好意思跟我谈人品。我就是要告诉你,今天这承诺,我写不了,从今儿开始,我要做一个有梦想、有独立价值观的人。”
“你的梦想也就是两碗米饭、半斤白酒、几包烟还有三两个寡妇。”
何拾恩讽刺夹带着愤怒,他坐到床头,盯着残破不堪的房间,凝视土墙上的照片,他的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那是他满百天的时候,母亲抱着他的合照,也是家里唯一的照片,如今家庭支离破碎,母亲也成了陌路人。
何拾恩从心理上,一直不愿意回想起母亲,他总觉得,那是他心里最深处的一个痛点,不论何时碰触到,钻心的疼痛,如狼似虎的撕扯着每根神经,直到他痛不欲生。
他甚至多次宽慰自己,母亲不曾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像这里世界里,有很多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不能因为我们永远无法企及,就否定了它的存在。
他也想过去寻找母亲,可是他放不下整天醉生梦死的父亲。人总会带着许多包袱过活,有一天包袱没了,你感觉轻松了,也会变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