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落荒而逃
符奚对符家的记忆不多, 若非说有,也只剩下名为父母的人眼中的厌恶和嫉恨,或许还有其它的, 但是他已经选择性忘记, 每每想起来脑子里依旧纷纷扰扰,却记不明确了。
他自小在死士营里长大, 行走在黑暗里的人,能真正入睡的机会不多,与人共枕的机会更是没有,与人贴身而眠便是这么多年,也从没想过。
小公主睡相很好, 比清醒的时候乖巧得多, 她保持着紧挨他的姿势, 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所以他几乎一夜未睡, 直到天将亮才睡了过去。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柩射进来, 日光随着幔帐移动, 符奚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眠了,睡得恍若无忧被日光打脸还是此生第一次。
身侧之人依旧将手横亘在他腰间,睡得深沉。
他从来没有这么与人亲近过, 慵懒和满足游走在血液里, 他用这依旧昏暗不明的幔帐深处自欺, 再次闭上了眼睛。
符奚再次醒来是因为腰侧一只胡乱游走的手,那只手快要挪到他心口, 他脑子里的迷蒙瞬间散去惊醒过来, 手迅速沿着被褥钻下去将那只不老实的手捉住。
小公主出乎意料的没有挣扎, 反而顺从地反抓住了他的手,符奚转身去看她的脸,她侧身挨着自己,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眉眼平和无波,很显然她还没醒。
日头已经高升,屏风也难抵挡骄骄艳阳,升腾起一室暖意,透过幔帐能看到门外走动的人影,他的人不会扰他,必是小公主的人了。
睡到日上三竿,简直荒唐。
他盯着幔顶怅然般叹了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的放纵,将她的手移开起身。
大概是因为变动了姿势,小公主觉得不舒服,她慢慢睁开眼睛,仰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将手换了个方向,直冲他颈侧而来,下一刻便将他紧紧搂住,连带着头脸也埋进了他的颈窝。
她呼吸就打在他肩颈上,肌肤相贴的触感过于强烈,符奚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想也不想地就翻身起来。
小公主的执拗没有因为沉睡消失,她双手攀地很紧,由着他的动作被带起身,翻动间符奚看见她绷直手臂尽头的伤口,下意识散了力气,顷刻间便被她带翻,趴伏在她身上。
这下换了他的头脸在她颈窝,两人鸳鸯交颈般相拥,她的双手揽得更紧了,甚至还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符奚撑着力的手脚又抑制不住哆嗦了一下,差点瘫软摔下去,偏那被褥还有一半被他压在膝下缠在肩头,纠缠繁复间更让他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声干脆喟叹。
他反应过来后惊慌失措地抬起头,连带着动作里也藏了丝恼怒,他不自在地抬手扯开被褥,然后掰开她的手将人拉开。
拉扯间系统播报:“黑化值30点。”
姜德书这下彻底清醒了,她表情怔忪地看着跪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睛还没来得及完全睁开,就见他快速翻身下床,撩开幔帐走了出去。
她躺着放空一会儿,就单纯的一起睡了一觉,黑化值就降了10个点,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她兴奋地撩开幔帐探出头与符奚打招呼:“符奚,早啊!”
小公主脸上是将醒未醒的神情,声音不低以往清脆,声线细软无力,带了点蛊惑魅意,或者还有骄矜嗔意。
符奚正在穿衣服的手不受控地抖了一下,他慌忙扶住桌角定神,而后神色默然地继续穿衣服。
姜德书抬脚蹬开被子,也翻身起来,她眼睛看着符奚,脚下自去摸索鞋子,鼓捣了好几下竟没有穿进去,气恼地低头用手相就。
满头柔顺青丝顺着两边肩头滑落,身前的微微起伏因散开的中衣显露一角,又藏在浓密的发丝间,再往上是雪白的肩头锁骨,浮光打在上面,白得刺眼。
符奚穿好衣服一回头就见如此景色,炙热光辉似乎没有照在她身上,反而全落在了他的眼里,他不堪其灼,只能落荒而逃,快速走了到门边,手扶上门框。
“符奚,先别开门,我还没穿衣服呢!”姜德书快速套了鞋子在脚上,然后飞快地转身检查身上衣衫。
符奚按在门上的手蓦地停住,依旧背对着她,姜德书穿好衣服挪过去,凑在他身侧小声道:“没穿衣服的样子只能给自家小官人看,别人看不得!”
符奚被这话激地咽了咽口水,还没完,小公主无奈地发出求助:“我昨晚只穿了中衣就过来了,忘记了带别的衣服,这可怎么办呀?”
他愣了一下,眸子飞快自她身上略过,然后快速转身往里间走去,准备胡乱抓件衣服先顶着,将回身就见她打开了门探身出去。
他步子一顿,不是不让他开门吗?
姜德书只将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探出个脑袋往外,对门外等候的宫女道:“我忘了带衣裳,快回去给我拿身衣裳来。”这还不够,她合了门偏头看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符奚,我们这样好像新婚洞房第一日呀!”
符奚深吸了一口气,这下满府上下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他将衣服搁在桌子上,冷着脸道:“不要胡言,你知道什么是新婚洞房?”
姜德书看了一眼他气闷模样,笑了笑,道:“知道了,等我们真的洞房我再说。”
她的服软来的太快,虽然还是带了点油嘴滑舌,符奚的气还是消了些,道:“若冷就先将就一下。”
姜德书抓了衣服在怀里抱着,也不穿就坐在桌边晃荡脚牙子,看着符奚摇摇头,伸出一只手在头顶比了比,道:“你太高了,我穿不了。”
然后眼睛亮亮地问:“昨晚有没有人守夜?”
符奚以为她怕太子派人来抓她,道:“有。”
很显然他猜错了,眼前人面上不见一点担心和害怕模样,反而捏着怀里衣裳一脸羞涩,道:“那不管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都看到我们一块睡觉了。”
符奚被这话呛着,一口郁蹙之气憋在心里没喷出来,卡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姜德书跳过去给他拍背:“做什么这么激动,这不是你昨晚就知道的事儿嘛!”
话音将落,他咳嗽地更加剧烈了,姜德书识趣地闭嘴了。
好一会儿,符奚才缓过来,眼睛郁郁地看着她,姜德书委屈道:“我在旁人眼里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难不成又打算始乱终弃?若是如此,我怕是要嫁不出去,终老一生了。”
符奚气急败坏地反驳:“我没有。”而且什么叫又?
姜德书听了这话跟得了保证似的,圆滚滚的大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状:“那你就是应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官人了。”
她突然发问:“我叫你小官人,那你叫我什么?我想想叫我的封号舞阳,或者小名书书、娇娇都行,反正不准再你啊你的唤我了,多见外呀!”她缠着他改口,模样娇气十足,他实在应付不来,也改不了口。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殿下,衣裳拿来了。”
符奚得救般落荒而逃,疾步走了出去,姜德书跟到门边,看着他飞扬着远去的衣摆,笑得打颤。
她开门放了宫女进来,穿好衣裳又故意在门外停留一会儿,狠狠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打道回府。
反正她在书里也不会嫁给别人,而且早就扬言心属符奚,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看符奚以后还怎么拒绝她!
——
察风站在下首,看着眼前已经平复的中震,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开口。
忽然门被推开,符奚走了进来,厅下众人拱手道:“少主。”
符奚在上首坐定,问:“太子和兖王若息干戈,你们就出手挑事,相亲相爱的戏码看多了,我如今要看困兽相斗。”
察风回:“兖王与太子已经撕破脸,太子恼怒围了苏府,如今局势翻转,太子占了上风,今日一早还听到冰剑刀斧声,两人怕是不能善了。”
符奚笑了笑,执杯在手中翻转,幽幽道:“御状已告,太子必然是坐不住了,他此刻怕是在想如何择掉苏家,真是精彩的很呐!”
察风禀:“京城御令已经在路上了,明日就能进城,皇帝派了禁卫军储领军来,要不要我等去拦一拦?”
符奚摆摆手:“不,就明日,今日尽够了,现在太子怒发冲冠,兖王怕不敌不敢动手,必正想着如何圜转,你派人去捉了兖王的人,逼兖王动手。”
他搁下杯子,略一思量,道:“苏璃沫的救兵,那个道士,放他进城。”
察风低头应:“是,属下派人装作暴/乱百姓将人困住,他没有察觉。”
符奚摇摇头轻啧一声,笑着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沉声道:“太子和兖王,万不能死了其中一个。”
察风愣了一下,这话不像少主脾性,他依旧听令行事,点头应下。
中震以往话多爱进言,今日一反常态未发一言,必是心中还有不满,察风思量片刻还是准备开口劝解他几句。
中震却率先开口,道:“温柔乡,销魂骨。”少主已经无用,他会自去给先主报仇!
说罢转身便走。
察风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惘然,中震此番想法一旦生成,便很难逆转,长久下去恐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