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银白色的商务吉普在山间公路上疾驰，日暮西沉，空寂的道路上许久不见其他车辆的影子，即便看见一辆，也是往城市的方向而去，唯独它，竟是往越来越深的山林驶去。
越往山里，草色越发浓郁，离开了宽广的高速公路，疾驰的吉普速度慢了下来，沥青制成的小路许久无人修理，坑洼不平，周边的植物蔓延开来挡住去路，树枝扫在车身，发出沙沙的声响。
眼前的场景俨然国产恐怖片的惯用开头，可对那个在城市钢铁森林里待惯了的人来说格外新奇，路晓晓忍不住推了下身旁沉睡的少女，语气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小玉你看！那颗草长的好高。”
她比划了下，说：“都快有我高了！”
杜凝玉睡眼惺忪，缓缓睁开的眼里带着淡淡绝望：这个家伙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就不能安静点吗？！
她相当敷衍的点点头：“很高很高。”
说完，头一歪，继续睡去。
旁边这个兴奋的傻子是她们出版社……啊不，应该披着出版社皮的非自然研究院同事路晓晓，这是杜凝玉到公司后的第一个任务，跟随一个研究小队前往深山中的研究所。
研究小队的任务是修复整理之前没带出来的资料，而她和路晓晓的任务是，以观察员的身份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能让非自然研究所出面的任务，为什么不言而喻。
关于这个研究所资料甚少，只知道五年前以这个小组为核心的研究团队在这里进行某种药物研究，但研究只持续了三年就被突然叫停，据说是因为投资人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这次突然回到深山里的研究所，是打算重启研究。
毕竟是私企的研究所，各项进度都需要得到审批，当地民政部分在接到他们的申请后突然联系了李局长，杜凝玉猜测，五年前的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可猜到是一回事，他们说不说是另一回事，杜凝玉将简短的资料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大约有了计划。
正想着，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李局：学校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你放心工作。
杜凝玉回了一个“好”，消息前端的圈圈转了又转，最后变成一个红色感叹号。
信号真差。
山路越往里走路越颠簸，两侧植物也越发茂盛，横出来的树枝打在车身上劈里啪啦，格外热闹。
车里的人再也睡不着了，坐在前排的长发女人不满的“啧”了一声：“何瑞你怎么开的车？”
语气中全是不满。
被称作何瑞的男人也不甘示弱，他顺着后视镜看向女人，眼里带着些冷意：“要不你来开？”
“你说什么呢？找事儿呢是吧！”说着，一脚踹到椅背上。
尖锐的嗓音让所有人都从睡意中惊醒。
“好了好了，”旁边的男人伸手拦住她的胡作非为，说：“这段泥土路五年多都没走过车，颠簸也正常，而且何副开了一天的车，都没怎么休息过，我们别打扰他，好不好。”
男人带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说话语气像哄小孩一样温柔。
显然，脾气不太好的长发女人就吃这一套，她冲司机翻了个白眼，又娇滴滴地抱住男人手臂：“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俨然一副恩爱情侣的模样。
杜凝玉翻着手机，将她拍摄的资料与眼前人一一对上号。
开车的何副是研究所的副所长，全名何瑞，副驾驶闭着眼，对这场争斗毫不关心的人叫朱峰，是研究所的所长。
而刚才趾高气扬的女人则是研究所秘书，叫齐雯，她旁边的男人叫许知行，是研究组长，两人看样子是情侣关系。
车子后排还坐了两个女生，一个稍微年长，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好人，叫吴萍萍，也是研究所的秘书。
而另一个明显年轻一些的实习生，叫慕婷，似乎刚大学毕业。
山林里的天色比外边黑的更早一些，这还不到七点，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
“没走错地方吧，”齐雯夸张的皱起了眉，她拿着手机在狭小的车厢里找着信号：“这破地方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
许知行解释道：“等到研究所就好了，之前的基站应该还能用。”
“行吧，”她将手机放下，又拿出镜子整理头发：“最好是能用，我追的电视剧还没看完呢。”
坐在前排朱峰皱着眉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慕婷脸色不太好，纤细的身体缩在一遍，仿佛要融进车厢里。
吴萍萍见她这样，关切地问：“没事吧，是不是晕车？”
慕婷摇摇头，强忍着难受回答：“没…唔……”
说个话差点吐出来，还强撑说自己没事。
“唉，”吴萍萍从包里拿出扇子给她扇风，大概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再忍忍，快到了。”
车厢不大，坐在前面的齐雯自然将一切听进了耳朵里，她冷哼一声：“矫情。”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她说的是谁，想必所有人都清楚，却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
慕婷脸色发白，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确实很快就到了，这一段颠簸的泥土路走了不到半小时，就看到树影后隐隐绰绰的建筑。
虚晃一下，车子一角往下倾斜，无论何瑞如何加大油门，车子都立在原地不走。
齐雯被这一晃差点涂歪了口红，她气愤地拍着何瑞的座椅，说：“你干嘛呢？！会不会开车啊你！”
何瑞皱着眉，没作声。
“怎么了？”朱峰终于睁开了他的眼，问。
“陷沟里了吧。”说完，何瑞拉上手刹，下车查看。
果然陷进了一个小坑，这个地方常年不行车，路上坑洼许多，即使对路况十分熟悉的老司机都不能保证一定不出错。
山里此刻的光线并不好，仅依靠远光灯这点亮度很难将车从泥坑里拉出来，山里鸟兽许多，大多都夜晚活动，现在待在外边十分危险。
车停的位置距离研究所并不远，目测不到一百米，显然，先进研究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何瑞和朱峰简单商量了一下，对车上的众人说：“先下车，天太晚了我们先进去，等明天天亮再说。”
众人点头，下车拿行李。
齐雯翻着白眼：“就知道没好事！”
下了车，她突然尖叫一声：“呀！地上怎么这么脏！”
许知行刚拿上行李，还没来得及把箱子放在地上就跑了过去：“怎么了？”
齐雯皱着眉，显然对眼前的环境十分嫌弃：“我四千多块的鞋子不能踩泥地，真的是，为什么非要把车停在这种地方！”
“你！”何瑞瞪着眼，骂人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却被朱峰拦了下来。
“我背你。”许知行识趣地半蹲下身子，对齐雯说：“我背着你走，鞋子就不会弄脏了。”
一旁的慕婷脸色好了很多，不仅拿了自己的行李，甚至还帮吴萍萍多背了一个包。
齐雯瞥了她一眼，刚刚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她佯装勉强道：“好吧，那你背着我走。”
这位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许老师身体并不强壮，甚至有点弱不经风，让他背着一个成年人走在看不清路的泥土路上，说实话有些勉强。
可勉强又能怎么样，他无法拒绝，时间也不早了，站在这儿吵架可不是好选择。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行李箱放在地上，计划着等一会儿出来拿。
“等等！”齐雯又开始叫：“你怎么能把它放地上呢？都弄脏了！”
地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许知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费力的将行李箱提起来。
超大号的行李箱装的满满当当，少说有二三十斤，再背着一个齐雯，对于许知行这样一个身体本就纤弱的男人来说确实很难，没走几步，额头上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许老师，”慕婷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说：“我帮你拿吧。”
许知行带着感激看向她，却强撑道：“不用了。”
光三个字，就费尽了力气。
齐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差点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实习生呢。”
说完，她开始吩咐慕婷：“行李箱你拿着，记住，要提起来，不要托在地上，我这箱子好几万呢，弄脏了你可赔不起。”
慕婷脸白了一白，这个箱子跟她腰差不多高，她手里还拿着别的东西，哪里提的起来。
可她不敢拒绝，低着的头不知是何表情，只见她迟疑了下，竟真的准备伸手接过麻烦。
路晓晓看不下去，一把抢过行李箱的拉杆，说：“来，你下来给我演示一下，什么叫不能拖着必须提起来？一个破箱子比人还金贵！”
毕竟不是研究所的人，齐雯多少有点顾忌，她将头发拨到而后，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gucci的箱子，弄坏了你一年的工资都不见得赔得起。”
路晓晓一脚踹过去，行李箱上瞬间印上一个满是泥土的脚印。
“你！”
“要么自己下来拿，要么我们帮你拉走，不然西太后老佛爷的箱子都得丢这儿烂了。”
齐雯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不是她不知怎么说，而是她不敢，面对民政部门派来的人，她可不敢像对实习生那样对待，气了半晌，说：“行吧行吧，别给我弄坏就行。”
路晓晓哼了一声，拉着慕婷就走。
研究所的状态比想象中好一些。
铁制的大门上缠绕着不少藤曼，何瑞推了几下，推不开，于是站远踹了几脚，随着最后一下，门上生锈的铁链应生而断。
吱呀呀，门开了。
庭院里休憩的鸟雀纷纷飞了起来。
路晓晓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杜凝玉挡在身后，说：“小玉往后点，有危险记得躲我身后，我保护你。”
杜凝玉：……
研究所枯败的墙壁配上齐腰高的草丛，耳畔的风声吹过树叶，孤寂凄凉，让人不禁脑补起恐怖片里的场景。
滴答，滴答。
不知谁先抬头，看到浓墨似的夜色中跌落一滴滴雨水，惊叫道：“下雨了。”
“哗啦！”
倾盆大雨应声而落，众人忙不迭地躲进建筑物内。
“怎么下这么大的雨？”朱峰拍拍身上的雨滴，说：“我们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