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店
姜秋扶着如月一路颤颤巍巍走回寝室,毕业前夕,学校里总有一些悲欢离合上演。有人在宿舍楼顶层把课本撕成一页页扔了,像天女散花;有人喝多了瘫在校园的草地上大哭;有大胆的男生在女生寝室楼下喊楼“某某,我爱你”。
姜秋扶着如月和某人擦肩而过,那人是如月的前男友,幸好如月一路低着头,没有看见,她的前男友手里牵着另一个女生。
曾经这个男生也在如月的寝室搂下大声表白。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男生就发现总有一个老男人开着豪车,半夜十一点多,要么送如月回来,要么接如月出去。男生骂如月不自爱,闹分手。后来发现那个老男人是如月的父亲,没过多久男生就把真如月甩了,说什么配不上如月之类的话。
那段时间如月很伤心,姜秋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只能默默陪着她,跟她一起痛骂前男友。哭完骂完睡一觉,第二天醒来陈如月又是一条好汉。
6月底,姜秋送走了最后一个室友,空荡荡的寝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简单的行李。学校里已经安静了很多,似乎毕业季,大家都很精彩,只有她没有什么告别青春的仪式感,亦步亦趋地过完大学生涯。
电风扇嗡嗡嗡地转着,和去年夏天她独自一人在寝室里一样的声音,湘城的夏天总是这么闷热。
除了窗外的蝉鸣声,寝室里就是电风扇的嗡嗡声。笨重的台式电脑姜秋已经卖了。她翻出钱包,想去买杯奶茶,又看到了钱包里那张名片——和她的照片放在一起。
他在海城,如月也在海城,姜秋轻笑一声,果然,她和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缘分的。
电话响起,是爸爸打来的。
“女儿啊,爸爸妈妈还是觉得湘城太远了,要不你回f省发展吧,以后回家也方便,你在外省工作,我们不太放心。回来吧。”
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很温柔,似乎通过话筒,姜秋还能感觉到妈妈在一边紧张地听着。
姜秋犹豫着,瞥见钱包里那张名片,她默默叹口气:“好的,爸爸,我回f省,那我去海城吧。”
“好好,回省里就好。”
挂了电话,姜秋的眼角有点湿润,在久远的记忆里,她是一个被遗弃在孤儿院里的小女孩,6岁那年被现在的父母收养,虽然是养女,但是他们真的对她很好。
2010年7月2日,姜秋踏上了湘城开往海城的火车,到了海城后,火车行驶在跨海大桥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火车行驶在海面上,就像一列驶向梦想的海上列车,梦想仿佛就在大海的尽头。
如月早早就来接站,去酒店的路上两个小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如月想让姜秋去她爸爸的公司上班,姜秋拒绝了:“如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更想靠自己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
如月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就这性格,执拗的很。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一定要找我!不然我跟你绝交!”
如月凶巴巴的样子把姜秋逗乐了:“好好好,遇到困难我不找雷锋,我找你!”
和大部分应届毕业生一样,姜秋投入了广大找工作大军里,人才网投简历,人才市场投简历,然而大部分的投递都是石沉大海。
2010年的毕业生就业环境并不理想,尤其是姜秋这种外地大学毕业的应届生。经过了一个月的奔走,在手里的钱只剩下500块不到的时候,姜秋决定先接受一份普通的工作先过渡——她成了一家中外合资五星级酒店的前台。
如月知道后,劝姜秋:“要不你还是来我爸的公司吧,总比在酒店做前台好,要上夜班很辛苦的,而且工资又很低……”
姜秋盯着眼前一杯38块的星巴克,这是她来海城喝过的最奢侈的咖啡,当然是如月大小姐请客。
姜秋握着如月的手,十分严肃地对如月说:“我知道你关心我,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不错,至少酒店的工作双休,还有食堂,我也是先过渡两到三个月吧。”
如月点点头:“那你加油啊!你要记得还有我!”
“嗯,记得记得,我混不下去的时候,如月小富婆要养我~”
第一份工作繁忙而艰辛,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群,偶尔会让姜秋想起湘城的华悦酒店,那些人和那些事。
两个月试用期快结束的时候,姜秋跟前厅经理提了辞职,算上第二个月的工资,一共可以攒3000元左右,省着点花,可以撑三个月。2010年海城的城中村房租还不算高,单间普遍300块。
虽然提了辞职,姜秋还是会站好最后一班岗,最后一天,她排的是下午班,下午4点到凌晨1点。刚好赶上周末,入住的客人比较多,还有旅游团入住,姜秋一晚上都没停下来,快十一点的时候,前台才剩下少许散客入住。
姜秋低头整理入住单的时候,隐约觉得有道视线落在她脸上,等她抬头,四周打量一圈,发现根本没人看她,只有一道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电梯拐角。
张桦刚从英国出差回来,没有回家,而是先回了酒店。这家酒店是他们家族与英国企业合资的,在十八楼有一个他专用的总统套房。
刚刚路过大堂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前台,隐约觉得有个前台小姐有点眼熟。进电梯前回头看了一眼,张桦更加确定他们见过。女孩低头忙碌的样子渐渐和他记忆里那个长得像猫的女孩重叠。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暑热,张桦拉开窗帘,窗外繁华的十字路口烽火通明。他点燃一根烟,女孩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原来是她。”张桦嘴角不经意上扬。
他默默把烟蒂在水晶烟灰缸里掐灭,手机照片里,小橘猫苏比已经变成一团圆滚滚的“橘座”,而一年前那个他觉得长得像小橘猫的女孩依然是一张精致的小脸。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些年总不断有各色美女在身边来来去去,圈子里也不乏美艳的富家千金,但他记不住任何一个女人的脸,唯独那个叫姜秋的女孩,在他轻抚苏比的柿饼脸时偶尔会想起。
肚子有点饿了,这个时间点酒店的餐厅还可以做宵夜,他直接穿着睡袍就下楼。
电梯下了大堂,他又把视线投向前台,女孩微低着头盯着电脑屏幕,非常认真的样子。
张桦径直走到前台,把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似乎和一年前相比,她没有什么变化。她的头发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似乎还化了一点淡妆。
姜秋感觉有人走到前台,她抬起头,视线对上一个男人的胸膛,男人穿着睡袍,身形高大。她要仰起头,才能看见男人的脸。
视线自下而上,很雄性的喉结,刚毅的下颌,微微上扬的薄唇,高挺的鼻梁……
“你好,请问……”,后半句“有什么可以帮您”卡在姜秋的喉咙里,看见他双眸的第一眼,姜秋就认出这个倚在前台,和她只隔着一张桌子的男人,就是张桦。
放在键盘上的手一抖,张桦的突然出现让姜秋有一瞬间的慌乱与失神。
姜秋的慌乱落在张桦眼里,他的嘴脸上扬,心里涌现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久别重逢,又像初次相遇。
他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认识?”
张桦的声音还是和一年多前一样好听。
宽敞明亮的却安静的大堂里,原本只有隐隐约约假山瀑布造景的流水声,此刻张桦的声音清晰地穿过她的大脑,落在她的心脏上,在她已经平静的心脏上又敲了一记。她有点这种陌生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五官出色,也许还坐拥千万身家。姜秋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是一张桌子,而是一片汪洋大海。
姜秋收回自己的心神,挂上职业的微笑,柔声说:“是的,张总,我们曾经见过一次。您最近还好吗?”
张桦微怔,似乎没有料到姜秋和他这么客气疏远。总有很多女人,使尽浑身解数,希望他能多看她们一眼。如今这个女孩的眼眸里,他只看到客气二字。是啊,分明就是个小美女,怎么他就把她看成了自家的猫呢。
张桦也挂上了商业脸,客气道:“挺好。”
说完转身向餐厅走去。
姜秋继续挂着职业笑脸:“您慢走。”
张桦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堵,他不喜欢姜秋对她用敬语。
姜秋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场“再见”来得猝不及防,而再过半个小时,她就正式离职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狗血剧情。
上完最后一天班,姜秋换回自己的衣服,把盘起的头发扎回高马尾,她最后望一眼这富丽堂皇的大堂,一如她那年打完暑假工一样,只是这次,心里多了一丝丝莫名的牵挂,那个人,也许正在餐厅里吃昂贵的宵夜,也许正在这个酒店的某个套房里酣睡。而那间套房一晚的房价,是她好几个月的工资。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姜秋垂了垂眼眸。有些人,注定,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伸手,推开了大堂的旋转门。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吧。
从酒店离职后,姜秋没有闲下来,马上开始找工作,她开始往一些大企业投简历,也许是有了两个月当地五星级酒店的工作经验,她多了一些面试机会,很快在离职两周后在,她进入了一家上市公司,面试上了部门助理的岗位,工资比之前高了一些。
又过了一个月,姜秋被调岗去做供应商管理专员,姜秋觉得很意外,听说是中心总监的意思。然而她并没有直接和总监汇报过工作,只是帮别的部门同事一起递交过资料让他签字而已。她的新部门经理姓李,是个四十左右的四川女人,非常精明能干。
没想到这次到帝都出差,又遇上了张桦,也许月老看她可怜,圆她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