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LoveDream#37
——“大不了就离婚。”
这话说得极其洒脱。
可孟斯礼没有在冯问蓝的脸上找到一丝对应的情绪。
在看见他的瞬间,她的一双褐瞳里明显闪过意外和慌张。
也不知道是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慌张被他听见了不可能在他面前说出口的真心话。
而冯问蓝正在头脑风暴要怎么挽救这局面。
过去二十几年里,她有过很多次想要和冯亦程断绝兄妹关系的冲动。
只不过这种冲动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变得少了,少得她几乎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现在,冯问蓝又重新好好体验了一次。
她都快气死了。
怎么会有冯亦程这种哥哥!
在梦里诬陷她有前男友也就算了。
在现实里居然也费尽心思给她挖坑,挑拨她和孟斯礼的关系,好像巴不得她明天就能和孟斯礼离婚似的。
更气的是,她还没办法找冯亦程算账。
因为如果她的心里没有那种想法,也不可能说出那番话了。
回过神后,冯问蓝急得不行。
她很怕孟斯礼误会她刚才那话,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只能先十分苍白地自我辩解了一句:“我不是那意思!”
孟斯礼把花放下。
闻言,他神色如常,“嗯”了一声,平缓的声线没有起伏,说:“我知道。”
听上去没什么不对劲,似乎并不在意。
尽管如此,冯问蓝还是放心不下。
她总觉得孟斯礼这样说只是不想再聊这件事罢了,丧气地塌下肩膀。
冯亦程把她的小动作小表情尽收眼底。
见她对待孟斯礼犹如对待温室花朵般小心翼翼小题大做,他服气又无语,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不逗她了,安慰了两句:“不至于啊,我都没当真的话,他能当真?走了。”
闻言,冯问蓝不满地撇撇嘴,还是不想和冯亦程说话。
他现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毕竟他又没见过孟斯礼被她有意无意伤害后的样子,当然也就不会知道孟斯礼受委屈的时候有多可怜有多难哄。
为了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冯问蓝没有跟上冯亦程的脚步。
她伸手拽着孟斯礼的衣袖,拉着他朝另一个方向的出口走去,嘴里还嘀咕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和他一块儿”。
冯亦程一字不落地听见小姑娘在背后说的小话,也没再教训她,随她去。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一旦孟斯礼出现,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的选择性眼瞎。
和冯亦程分开行动后,冯问蓝继续愁自己刚才那大放厥词的事。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孟斯礼解释才好,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听她的解释。
为了如何打破僵局,冯问蓝正一筹莫展。
忽然间,她却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往上提了提。
冯问蓝回过神。
一看。
只见三四个小朋友手搭着肩排成一列,火车过桥洞似的,从她和孟斯礼的中间轰隆隆穿行而过。
而她的手又还拽着孟斯礼的衣袖。
于是孟斯礼直接抬高手,给小朋友们让路。
冯问蓝:“。”
见状,她赶紧松开手,背在身后,往旁边站了站。
等小朋友们全员通过后,她又重新回到孟斯礼的身边,终于找到了话题切入点,笑眯眯地夸道:“哇,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幼啊。”
孟斯礼重新牵起被她放开的手。
闻言,他的视线垂落,往旁边轻扫了一眼。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有点讨好的意味,他却没有买账,语气很淡,回道:“我也没看出来你这么想离婚。”
“……”
冯问蓝正低头看孟斯礼的手。
还没从这个十指相扣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她又被这回答当头一棒打得一懵。
现在她总算明白孟斯礼刚才说的那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儿。
但介不介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冯问蓝被这话堵得一噎,但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不再回避谈及这件事,甚至愿意主动提起,那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于是冯问蓝抓住这个机会。
她转过身子,抬头看孟斯礼,脸上的笑容变成有理说不清的委屈,撒娇似的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澄清道:“我没有想离婚,真的,我刚才那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哥以后别再那么针对你。”
小姑娘总担心他受欺负。
孟斯礼没有要解开这个误会的打算,但对于她的担心,他也不以为意,淡声道:“不是有你在么。”
“?”
什么意思?
冯问蓝不明所以:“有我在可以干什么?”
“可以保护我。”在她的面前,孟斯礼不介意扮演弱者。
而冯问蓝一听这话,弯弯的弧度重新回到她的眼睛上。
这回她听明白了,知道孟斯礼这是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立马踮起脚,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霸气宣言道:“没问题,我保护你!”
老大难问题至此算是彻底解决了。
压在冯问蓝心上的大石头也终于完全落地了。
又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谢谢孟斯礼,赶紧补上:“啊对了,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妈妈。不过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啊,实验室不忙吗?”
“提前忙完了。”孟斯礼嗓音如常。
冯问蓝却听得一怔。
随后,她反应过来,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他前几天忙得连轴转的原因。
原来是专门为了今天腾出时间啊。
再看看她,成天被冯亦程带着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简直太不是人了。
这么一对比,冯问蓝更为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良心泯灭的话感到羞愧了。
她一边狠狠瞪着走在前面的冯亦程,一边问道:“那你昨晚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来了。”也不会发生刚才那事儿了。
孟斯礼的视线和她落在同一处,说得轻描淡写:“你哥应该不想和我一起来。”
这个理由言简意赅,威力却一点都不小。
无法反驳的冯问蓝:“……”
她还记恨着冯亦程刚才对她的不仁不义,愤愤道:“谁管他想不想,我们可以走我们的阳关道。我说过,我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说到一半,小姑娘突然没了声儿。
孟斯礼脚步微顿,低头看她。
冯问蓝正望着墓园门口。
路边的老樟树下,停了一辆白色的东风标致,车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是冯宏强。
冯亦程也看见了。
但他就像是不认识冯宏强似的,在冯宏强迎上来的时候,连停都没停一下,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
见状,冯问蓝忍不住叹了叹气。
她对孟斯礼说道:“我先过去解决一下家庭纠纷啊。”
孟斯礼“嗯”了声,没说什么,松开了她的手。
而后,冯问蓝像一阵风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她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冯亦程对冯宏强的态度恶劣得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仇人。
也因为这一点,冯宏强从来不和他们一起来扫墓,都是错开时间。
没想到今天居然撞在了一起。
追上冯亦程的脚步后,冯问蓝一把拉住了他,正想让他别耍脾气,余光却瞥见冯宏强朝他们走了过来。
于是她赶紧管理好表情,笑着和冯宏强打招呼:“爸,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
冯宏强已经习惯了冯亦程的态度,没怎么在意,脸上还洋溢着和他们偶遇的高兴,回道:“我昨儿就来看过你妈了,今天是刚送了一个乘客来这儿,想着说不定能和你们遇上,就在门口等等看,结果还真遇上了。”
“啊,那你快去接着忙吧。”冯问蓝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冯宏强却说:“不急不急,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如中午和爸爸一起回家吃饭吧?”
冯宏强说的“家”,是他和新妻子方霜一起组建的新家庭。
当年程蓝去世以后,没过两年,冯宏强的公司也破产了。
当时是方霜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后,他决定重新生活,于是四处借钱,买了一辆车跑滴滴。现在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两个人还生了一个儿子,今年两岁了。
对于冯宏强的再婚,冯问蓝不像冯亦程那样抵触。
相反,她反倒很高兴冯宏强现在可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
但对于冯宏强的邀请,冯问蓝本来是想拒绝的。
可是,当她看着冯宏强那张比以前苍老了不少的脸,以及那与其说是邀请她回家吃饭,不如说是试探的语气,那句已经到嘴边的“不用了”,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冯宏强很怕被她拒绝。
这让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她每次看上了什么玩具,想买又怕他不同意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于是冯问蓝没急着回答冯宏强,先扯了扯冯亦程的衣服。
她看得出来,冯宏强一直想修复和冯亦程之间的关系。
冯亦程知道冯问蓝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在,他已经直接让冯宏强“滚”了。
而现在,他只能压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道:“忙,没空。”
这是实话。
冯亦程兜里的手机就没安静过。
冯问蓝听完“哦”了一声:“那我自己去。”
冯亦程:“……”
冯亦程就知道她心软又没出息,回头看她,加重了语气:“不准去,你以为别人家的饭很好吃吗。”
冯问蓝当然不会听。
她不是在征求冯亦程的同意,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了,只不过如果冯亦程可以和她一起去的话,那更好。不可以的话,那就算了,不强求。
她现在唯一纠结的点是,孟斯礼今天特意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找她吧。
那她现在就这样走掉的话,算不算是又抛下他了?
冯问蓝左右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向孟斯礼开这个口。
脑袋却突然被人摸了摸。
而后,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上方落下,像无边雪夜里的火光一样令人安心:“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话音一落,冯问蓝的眼睛被点亮了。
冯亦程也听见了这话。
他知道,有了孟斯礼给她撑腰,这下她是彻底不会听他的话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了小姑娘的声音。
孟斯礼的出现完美地解决了冯问蓝的纠结。
她没想到孟斯礼今天居然这么善解人意,又惊又喜,扭头看他,眉眼雀跃,开心道:“好!”
冯宏强只在三年前见过孟斯礼几次。
看见他腕间的佛珠后,冯宏强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脸上的讶异却加深了一层,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笔挺西装穿在他的身上,还和三年一样,散发着冷冰冰的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但他和冯问蓝的关系看起来明显比三年前更亲密。
冯宏强惊讶和好奇这种转变的产生。
这一头,冯问蓝已经和孟斯礼道完别,冲冯亦程做完鬼脸,转身对冯宏强说道:“走吧,爸。”
一听这声儿,冯宏强回过神。
他收回了还落在孟斯礼身上的视线,回道:“哎,走,走。”
两个人一起朝老樟树下的那辆东风标致走去。
期间,冯亦程又接了一个电话。
挂断的时候,冯问蓝已经坐上了冯宏强的车。
见状,冯亦程睨了眼孟斯礼,对他插手这件事的行为很不爽,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冯问蓝今天这顿饭吃了会受多少气。
但冯亦程也没打算和他说太多,只警告道:“这段时间你最好少去找她。”
昨晚蒋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发抖,问他怎么办,蓝蓝好像开始梦见以前发生的事了。
冯亦程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他当初反对冯问蓝结婚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和孟斯礼接触得越多,就越危险。
现在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前两年都好好的人,今年却突然梦见一些以前的事,而这其中唯一的变量是孟斯礼。
今年她和他见面的频率远远高于之前。
一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冯亦程最后的那点耐心也没了,脸色又冷了几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没有这种如果。”
孟斯礼打断了冯亦程的话,目光仍望着那辆逐渐驶远的白色标致。
直到看不见,他才将视线转向冯亦程,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声音沉稳,理性,道:“我不会拿她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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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冯问蓝和冯宏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但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不算尴尬。
她本来就是聊天达人,只要她愿意,就没有聊不起来的天,话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抛,聊天声就没有断过。
冯宏强心里感到宽慰。
他知道冯问蓝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腻,从小就贴心。
和她聊完她和冯亦程最近的情况后,冯宏强又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
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对了,蓝蓝,你和孟……”
“孟”后面突然没了。
冯问蓝知道冯宏强这是不知道应该叫孟斯礼什么好,帮他想了一个:“你叫他小孟就行。”
冯宏强笑了笑,当然不可能真这么叫,
见她既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也没再纠结名字的事,感叹道:“我没想到他会来看你妈,你现在和他的感情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闻言,冯问蓝微微一愣。
她也没想到冯宏强会这样说,心想看来不能怪蒋真想多了,毕竟连冯宏强都看出来她和孟斯礼关系不一样了。
思考了几秒钟,冯问蓝点了点:“嗯,算是吧。”
冯宏强一听,松了一口气,暗自叹了一句“那就好”。
冯问蓝没听清。
正想问冯宏强说了什么,又听他说道:“对了,待会儿回去以后,要是你方阿姨又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这两年可能是因为在家带小孩闷得慌,她的脾气变得不太好,动不动就发火骂人。”
不知想起什么,冯问蓝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两秒,又很快恢复正常。
她笑道:“放心吧,我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可厉害了。”
进城的车没有出城的多。
聊着聊着,他们很快便回到了市区。
冯宏强现在的家是在一个老小区里,和冯问蓝的公寓只隔着两条街。
尽管如此,冯问蓝一年基本上也见不了冯宏强几面。
一是因为她不想打扰冯宏强现在的生活。
二是因为她不想让冯宏强为难。
今天如果不是冯宏强主动开口,她也不会来。
车停在了小区外。
冯问蓝在门口买了点水果,才跟着冯宏强往小区里走。
老小区没有电梯,楼梯也窄得只能一个一个走。
这会儿又正好快到中午了,买完菜回家做饭的人多了起来,要是遇见下楼的,还得考虑一下是谁让谁。
最后,路上没堵车的时间全花在了这儿。
费了好一会儿工夫,终于爬上六楼。
冯宏强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冯问蓝拎着水果篮,站在后面。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房子是一套面积很小的两居室,没有她和冯亦程的房间,一家三口住正好。
门刚一打开,电视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方霜正坐在客厅里择菜。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十一点多,也没回头,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什么生意吗?”
方霜比冯宏强小十岁,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生了孩子以后,现在就在家专心照顾孩子。
一家三口的生活现在全靠冯宏强开滴滴车维系。
冯宏强正想回答,结果大腿突然被抱住,还伴随着一声“爸爸”。
不用看也知道是冯开宇。
冯开宇今年两岁多,还没有上幼儿园。
被冯宏强抱起来后,他这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
虽然他没有怎么见过冯问蓝,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赶紧冲屋里的方霜喊道:“妈妈,姐姐来了!”
一听这话,方霜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立马转过身子,看见冯问蓝后,脸色一变,把手里择到一半的豆角扔回菜篮子里,话里带刺道:“这不是孟家的二媳妇吗,怎么今儿突然有空来这儿了,我们这小破房子可容不下这么金贵的人。”
对于方霜的不欢迎,冯问蓝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但那句没说出口的“方阿姨好”还是咽了回去。
这就是冯亦程不想让她这里来的原因。
方霜一直不喜欢她和冯亦程。
她也接受方霜的不喜欢,毕竟方霜没道理因为嫁给了冯宏强就一定要连他的孩子都一起接受。
而她对方霜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唯一的感觉大概是,挺感谢方霜在冯宏强的低谷期还不离不弃地陪在他的身边。
一听方霜的话,冯宏强把冯开宇放了下来,让他继续回屋玩玩具。
把房间门关上后,他走到方霜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
方霜倒是音量不减,好像生怕冯问蓝听不见:“我哪句话瞎说了,是她不是孟家的二媳妇,还是她不是金贵的人啊?”
见她越说越来劲儿,冯宏强也不和她争了,说:“行了,你快去收拾收拾,咱们中午出去吃。”
谁知这话又引爆了另一颗雷。
方霜的声音更大了:“出去吃什么吃,不要钱吗?家里又不是没有菜。不过菜就够我们仨吃,你没说家里要来人,我没买多的。”
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拆台,冯宏强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他一边把方霜往厨房方向拉去,一边对冯问蓝说道:“蓝蓝,你先在客厅坐一会儿啊,我和你方阿姨说点事儿。”
冯问蓝知道冯宏强这是去劝方霜,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她走进来,关上门,把水果放在了桌上。
其实方霜并不是一直这样,曾经对她也有过一段无微不至的关怀时期。
那是在她刚结婚那会儿。
不但逢年过节都会叫她来家里吃饭,平时还会时不时去她的公寓,给她送一些水果和吃的,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家人。
后来,方霜又一次来公寓给她送老家西瓜的时候,找她聊了聊,说是想投资一个朋友介绍的很好的项目,问她可不可以拿五十万出来。
哪怕是现在,她的所有存款加起来连五万都不超过,更别提当时还在读大学的她了。
所以她就算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能给方霜的只有一句毫不掺假的“方阿姨,我没那么多钱”。
方霜倒也没有怀疑她,却说“你没那么多,你老公有那么多啊”。
她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方霜对她的好都是明码标了价的。
最后,她当然拒绝了方霜的请求。
她不希望孟斯礼被当作摇钱树。
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帮冯宏强还清了公司欠的所有债务。
也因为这件事,冯亦程当年直接指着冯宏强的鼻子骂他卖女儿。
从那儿以后,方霜再也没有来过她的公寓。
冯宏强对她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会叫她上家里吃饭,只不过方霜见着她,没再给她好脸色看过。
渐渐的,她也不怎么和冯宏强见面了,免得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这么一回忆,冯问蓝突然间更怜爱孟斯礼了。
因为她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他被冯亦程甩脸色的心情了。
还好她可以保护他。
一想到孟斯礼,冯问蓝的心情轻快了一点。
可是下一秒,厨房里又传出一阵剧烈的争吵声,即使关着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冯问蓝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她想,或许她今天来这里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冯问蓝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冯宏强不在,就这样先离开,却忽然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姐姐,喝水。”
一听这声音,她回过神。
只见冯开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接的水,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
见状,冯问蓝一脸意外。
上次她来的时候,冯开宇还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没想到现在都会照顾家里的客人了。
冯问蓝放下肩上挎的帆布包,和他说了句“谢谢”,准备站起来接过杯子。
结果冯开宇这时不小心被自己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和手里的杯子一起直直地朝她飞了过来。
冯问蓝今天特意穿了一条裙子。
程蓝最喜欢她穿裙子,恨不得把她衣柜里那些超大的t恤衣服全扔了。
而裙子面料单薄。
那一杯滚烫的水几乎是直接泼在了她的皮肤上。
可冯问蓝顾不上疼。
因为冯开宇摔在了地上,正哇哇大哭。
冯问蓝想去看看他。
然而手刚伸出去,却被一股力猛地推开。
方霜一听见哭声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见冯开宇坐在地上,她好像疯了似的,一边检查他有没有伤到哪里,一边高分贝地尖叫着:“冯宏强,你看看你女儿干了什么好事!居然拿开水泼小宇!”
一听这话,冯问蓝身子一僵。
她抬头看冯宏强,说:“我没有。”
冯宏强当然相信她没有,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时,方霜已经抱起冯开宇准备下楼了。
见冯宏强还站着不动,她又骂道:“孩子都摔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赶紧下楼开车去医院看看啊!”
冯宏强叹息着,拍了拍冯问蓝的肩,满脸歉意:“你先回去吧,今天是爸爸对不起你。”
说完,他跟着方霜一起下了楼。
屋子里只剩下冯问蓝一个人。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蹲在地上,捡起碎了一地的马克杯,收拾好了这一片狼藉才离开。
午饭时间,狭窄的楼梯上没什么人了,每家每户的饭菜香取而代之,弥漫在楼道里。
偶尔还能听见谁家传来几声狗叫,或是催促孩子吃饭的声音。
冯问蓝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单元楼。
她正想着,现在是先回家,还是在外面晃悠一圈,等过了中午饭的点儿再给孟斯礼打电话,脚步却忽得一顿。
单元楼外是一个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棵棵高大的银杏树。
层层绿叶随风晃动,将正午的阳光裁剪成斑驳的光点,纷纷扬扬地撒向站在树下的男人。
他还穿着上午的那一身西装,眉眼清冷,看向她时,眼睛里却翻出星星点点的温柔。
是如同这春夏之交的和风般令人舒心的存在。
冯问蓝烦乱的内心奇迹般地一下子变得平静。
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停下脚步,笑着朝孟斯礼张开双臂。
乍起的午风吹起她的裙角,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更显得四肢纤瘦。
好像再不去抱她,她就会随着这阵风一起飞走了。
孟斯礼眸色微深。
几乎是在她抬起双手的刹那,他就已经提步朝她走去,轻柔却有力地将她拥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