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在这个不断发展进步的时代，平台县清河路街道两边的建筑仿佛被从未受到时光冲击，依旧静谧安宁。
这一条街道自划分下来，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些高知人员，比如县里的老师、单位退休的领导等等。
午日的阳光十分和煦温暖，不会让人觉得炎热或是烦闷。干净敞亮的玻璃窗半开着，外面罩了层竹帘，电风扇悬挂转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禾玉清从楼上下来，她面色苍白，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这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吹倒。
莫名的，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在上面陪着乔宁安看了会故事书就想着下来走动。
念及丈夫已经出去多日没有回信，禾玉清来到电话面前，试探性拨打了丈夫上次寄信的地址。
“你好，找乔锡成。”禾玉清握住电话手柄，视线停留在大理石板铺就的地面，无神发着呆。
等待的过程中她开始回想做过的梦，在失去女儿的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会做梦。梦见女儿哭着说要妈妈，说要回家，说她走丢了……
母女一体，那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心肝肉啊。每每回忆，禾玉清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禾玉清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差了，每天强制性的睡觉都需依赖安眠药。
若不是朱艳过来照顾她，鼓励安慰她，禾玉清也不知道在这虚妄的日子里她还能苦苦坚持多久。
电话接通了，听见熟悉的声音，禾玉清猛地回神。
“锡成，有消息了吗？”她急迫的问，眼里绽放着微光。
那边声音一顿，最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辞。
禾玉清失了全身力气，慢慢坐在沙发上，持电话的手逐渐下滑。她的安安，她还那么小，都是她的错，都怪她……
“玉清，别担心……总会有一天找到的，照顾好自己。”乔锡成的声音里也充满着低沉，在边陲小镇上的招待处里，他的目光看向热闹的街道，最终还是没将得到的消息告诉妻子。
寻找的过程忠他们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不断的希望与失望交替，会让这个即将摇摇欲坠的家庭更加破碎。
那边的电话挂断，乔锡成站立许久，终是叹了声抬步往外走去。
为了寻找丢失的女儿，他与妻子两人都辞掉了中学的工作，周围县城几乎都找遍了，哪里传出有失踪被找回的消息他们就往那里去。
连续小半月下来，夫妻俩都变得更加沉默。
这次来到昭山县，是因为乔锡成听在这工作的同学说昨日抓到了两个拐子，审问了一番，犯下的案子不少，得由省城那边处理。
而他们最近的案子就是平台县附近，于是老同学给乔锡成通了个方便，让他在拐子被送到省里前私下询问。
到了警察局乔锡成拿出同学给的介绍信，在警察的陪同下顺利见到了这两个犯人。
可以看出他们在被抓进来前是挨了狠狠一顿打的，胖的那人身材高大粗壮，此时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额头被纱布简单围了下，现在已经溢着血迹，瘦的那人好一些，但嘴角也肿了起来，至于其他的，乔锡成看不出也看不见。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对面的胖子露着凶意，瘦的那人则深深低着头。
乔锡成在进来的这段路就已经听说了他们两个人的恶迹，经他们手被拐卖的儿童就有数十个，而他们还只是团伙作案中的成员。
放于桌上的手慢慢握紧，乔锡成眼里有着愤怒也有着恨意，恨不得上去狠狠打上一顿。
作为一个父亲，他深深知道孩子对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
若不是身边的警察拦住，乔锡成就真的要冲了上去。
“冷静点，不要把事情闹大！”警官小声提醒。
乔锡成骤然怔住，颓然坐下，眼里是不遮掩的恨意，“你们在平台县有没有见过一五六岁穿着白色裙子扎两个辫子的女孩？”
对面两人显然是不想说，警官咳了几声，胖的那人嗤笑，嘴角斜着，“你这人真有趣，平台县是哪个地方我都不知道。”
“你——”乔锡成脸色因愤意涨红，咬牙切齿。
“老实回答。”警官皱着眉训斥。
“没见过，不知道，不记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警官侧头对乔锡成说：“这两个人打关进来就嘴巴硬，说的话也不能尽信，总之……你想要问出现什么有点困难。”
乔锡成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他再次询问：“你们真的没见过吗？”
胖的那人忽地一踹桌腿，猛然站起身就要朝乔锡成走来，警察冲上去与他搏斗，动静引来了周围的警察，很快这里一片混乱。
乔锡成被带了出去，现下的情况他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跟警察说了声谢谢，带着歉意，为自己给他们添麻烦感到惭愧。
乔锡成读书十年，育人三载，一直都是谦恭文雅的模样，可以说，警察局里的冲动是他人生以来的第一次红眼。
阳光依旧很大，道路明亮宽敞，行走的人都有着各自的方向与归宿，然乔锡成望着茫茫大道，忽然觉得有些眩晕。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诺大的愧疚自责与负担压上心头，这个中年人的脊背微弯，步行缓慢。
他朝着一个方向走，一直走，走到没有力气坐在路边上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镇子。
载着货物的车不时从面前经过，乔锡成坐在路边上，兀自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渐渐出现几道阴影。
乔锡成抬起头，是三个青年人，他们手中提着棍子，身形晃悠。
“交出钱来，打劫。”其中一个青年人说。
阳光太大了，乔锡成眼镜下的眼睛半眯，他抬手托了托镜框，眼里终于露出一丝慌乱，“我，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