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陈七还是一如既往地难觅踪迹。
楼上的办公室不见人影，走廊的运营小哥一问三不知。
陆桥西在办公楼层来来回回绕了三圈，才听路过的清洁阿姨说，陈七在赵力直播间，陆桥西正要前去的时候，被清洁阿姨拉住。
保洁阿姨知道公司里大大小小全是帅哥美女，陆桥西是最俏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到她能停下脚步打招呼的，因此这一次，多说了几句：
“七总火气很大，你小心别触霉头，赵力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赵力算是公司的顶梁柱男主播之一，直播间在二楼，里面都是数一数二的主播。西枫从陈七办公室拾级而下，刚刚拐进二楼走廊，便听到陈七直冲耳膜的声音。
“你脑子被狗啃了！”
陆桥西从未见陈七如此火大，那怒意，几乎快把整栋楼点燃。即便是曾经被敌对公司上司职场骚扰，她也只是将七厘米的鞋跟踩在男人的脚背，然后摔下一摞医药费，潇洒转身，未放过一句脱离理智情绪的话。
陈七过于冷静，很难想象她生气的样子。
于是如今的样子，便愈发引人注目。
围观的人不止陆桥西一个。
虽然走廊空无一人，主播们自觉地待在直播间，不敢造次，可人人的耳朵都竖的得尖尖，注意着赵力直播间内的一举一动。
陆桥西来得晚，错过了许多。
但八卦的生命就在于传播。
陆桥西正准备敲赵力门的时候，一只手把陆桥西拖进去身后的房间。
一扭头，发现是公司新来的主播。
“别在外面待着，等会儿七姐发现了就不好了。这个赵力真不省心啊。”女孩声音软软的，“噢，我是新来的主播，叫西米，你呢？”
“赵力怎么了？”
作为公司第一大游戏主播，几乎靠赵力一个人撑起了全公司的流量任务，是公司的大功臣才对。
“他和前直播平台的合约没结清，现在被起诉，赔偿完毕之前，不能直播了。”
“……哈？”
怪不得陈七这么大火气。
赵力这种主播，不是第一个。
在a平台原本也是大主播，可得罪了平台官方，资源受限，便想跳到b平台东山再起。赵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联系上陈七的，自称和合约快到期，和前平台和平分手，与陈七签新合约，一次性拿一笔签约费，美滋滋。
a平台一开始也不吭声，直到发现他在新平台播得风生水起，才一纸诉状告到法院，要求他赔偿损失。
陈七这边接到通知，也立即限制他的直播账号。
现在他播得越多，赚得越多，给a平台带来的损失就越多，相应的赔偿费也就越多，截止到目前，a平台起诉要求支付的赔偿金一共是八百万。
赵力拿到手的签约费早已悉数花光，手里一共剩下五万块，根本还不起这天价赔偿金。
而且，赵力不能直播，对陈七这边，还欠着违约金，算起来，他身上已经背上千万债务了。
门缝敞开一点，男人的声音传进来，西子和西枫两人同时屏声静气。
“七姐，你帮帮我吧，我爷爷还躺在icu呢，我不能直播，他老人家真的就没救了。”
赵力跪在陈七面前，双手扒拉着陈七的膝盖。
“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隐瞒分毫。”
粉丝面前也是意气风发的大主播，如今却哭得像个认错的孩子。
“您救救我爷爷吧，七姐。”
哭呛了这一声之后，赵力便把头深深埋着，仿佛一株永远枯萎的小草。
“好惨啊，爷爷需要钱的时候，却欠了这么多债。”
西米不禁感叹，小声地戳了戳陆桥西。
“应该会没事的。”
根据陆桥西对陈七的了解，爷爷这两个字出来，她应该要缴械投降了。
陈七看起来脾气很硬，但根本受不了有人真诚，一旦有人真诚对她，她哪怕吃亏也会回报回去。
陈七踢了赵力一脚。
七厘米的高跟鞋，戳在膝盖骨上，想想就疼。
西米看了陆桥西一眼，意思是问：
这还没事？
陆桥西让她保持耐心。
陈七看着抱着膝盖，躺在地上的赵力，气急败坏地说：
“赵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老老实实给老娘直播，这八百万，算在你分成里面慢慢扣，利息就不算你的了，本金什么时候扣清，什么时候你再找下家吧。”
然后便蹭蹭走了。
“谢谢七姐！谢谢七姐！”赵力拖着膝盖往陈七的方向追，“我欠公司那部分违约金不用给了吗？”
陈七的声音远远传来：“想还也行。”
“……谢谢七姐！”
赵力这才重新找到生命力一般，拾掇干净脸上、身上的灰尘，冲走廊外面吼了句“看什么看？流量还不是要老子来带。”
赵力说的是事实，其他直播压根儿不敢吭声，于是默默关上门，内部讨论。
“我说的没错吧？”陆桥西颇为得意。
“你真厉害。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西米说。
“咱们同姓，我是西枫。”
“你就是西枫？！”
“嗯？”
女孩的尖叫过于无厘头，两只圆眼睛像两只闪呼呼的果冻快掉出眼眶外壳一般，晶莹剔亮。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西米连道三声，啧啧称叹。
“怪不得七姐那么偏爱你。”
“偏爱？”
“你一个月流水不到二十万的主播都搬到了二楼，这可是大主播专用直播间，还不算偏爱吗？”西米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最后还是斩钉截铁道，“其他主播一直都很有意见诶。”
“不过，看到你的颜值以后，我觉得她们就是嫉妒你，你张这么漂亮，肯定会红的，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大主播。”
“……谢谢你。”
“加个微信？”西米天生自来熟，这时候已经双手贴上了陆桥西的胳膊。
“下次吧，我急着找七姐有事情，拜拜。”
陆桥西重新之进入楼上陈七的办公室，陈七正在喝咖啡。
“又在晚上喝咖啡，被我逮到了。”
陈七略略抬头，瞥他一眼，“心情不好，别惹我。”
“行，今天允许你喝。”陆桥西说。
陈七：“找我什么事？”
陆桥西：“你心情不好，我这小事还是不来烦你了。”
陈七：“你找我就没小事，快说。”
陆桥西也不矫情，把果冻约他面基的事情一一告诉陈七。
“为什么不想去？”陈七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问了他这个。
“害怕。”
“害怕什么？”
“不知道，就是害怕。”
“害怕掉马？”
“那倒不会，我这么多年，隐藏得很好，见个面而已，不至于。”
“那怕什么？”
陈七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仿佛只要陆桥西的答案不令人满意，她便会一直问下去。
陆桥西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好半晌，才犹豫着开口：
“可能怕和陌生人见面吧。”
“果冻是陌生人？”
“特指没见过面的人。”
“我说说我的感觉吧。”陈七问得差不多，不再纠缠陆桥西了。陆桥西想听的就是陈七的建议，因此当即表示同意。
“我觉得你应该多出去认识人，一个人在家里精神容易出现问题，果冻算是你在直播上面最熟悉的人之一了，你刚开始直播就跟着，一直到现在，也算是日久生情。而且她考上京大说明智商很高没什么问题，出国游学说明家庭没问题，不会拐卖你；一直给你寄裙子，没有寄过别的东西，知道地址也没有来骚扰你，说明对你没别的心思。总的来说，我觉得可以去试试，不过要注意只能待在校园里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少、黑暗的地方。”
“……七姐，你这写小作文呢。”
陈七一口气说完，连歇口气儿都没，噼里啪啦像是开会发言，慷慨激昂，陆桥西光顾着被这气势震慑，具体内容是什么，压根儿没顾上。
“都听懂了么。”
“老实说，没太跟上。”
“笨死算了。”
“不过最后一句听到了，你说可以去试试，而且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那倒算是抓住了重点。”
陆桥西说：“我考虑考虑吧。”
陈七：“好好考虑。对了，声乐老师彻底把你逐出师门了，见完果冻，我们再试试别的，你和果冻什么时候见？”
“我还没答应呢……”
“原本约的什么时候？”
“周五。”
“行，那就周末，我们试试别的才艺。”
“我还没答应见面！”
“乖，退下吧。”
陆桥西被气得转身要走，但忽然想起，陈七今晚心情不佳，自己似乎应该安慰一下？
于是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七姐，今晚的事情，很麻烦吗？”
陈七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咖啡，品味着□□缓缓渗入神经的快感。
当然麻烦。
体量这么大的男主播停播，陈七公司的损失不可计数。
赵力作为泯灭之下，游戏区第一梯队的大主播，流量本身便价值不菲，更别提他以一己之力给全公司女主播引流了。
陈七断然不可能让他无限期地停播下去。
帮他还赔偿金，只是时间问题。
陈七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赵力这厮太不老实，当初找到自己，口口声声全是许诺、未来，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出了事，丝毫不提自己隐瞒真相的事情，一股脑就知道卖惨。
说到卖惨，陈七便更生气了。
她竟然很吃这一套。
无法看到高龄老人因无力救治而痛苦死去。
赵力算是拿捏到她的软肋了。
陈七不得不答应帮忙还钱，也正因如此，她才憋屈。
她马上开始修改赵力的合同，直播时长，每天从六个小时加到十个小时再说。
看到陈七面露凶光的神态，陆桥西打了个寒颤。
等陈七拿出一摞材料的时候，陆桥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小声说了句“我走了”，便退出办公室。
走廊上，陆桥西思考了很久，倒了杯水，又戳了戳路边的松针，喝完一整杯水、数到第八百跟松针时，陆桥西终于做了决定。
他打开微信，找到果冻。
【那我们周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