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因着刚睡醒的缘故，解浪的声音有一点沙哑，本身音色足够干净，清清淡淡一句话，刺人的紧。
宋翡却只想问，啧，大家都是人，怎么你37度的嘴，就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手插回口袋，绿色的棒球衫衬得他身姿纤细挺拔，像烟雨江南春来时挺立的嫩竹。
解浪前面的两个人也在补充能量，听到解浪问话，扭过头就兴冲冲凑热闹插嘴：“这是咱班新来的转学生，徐将军早自习送过来的，哥你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这两天干嘛去了？”
“确实没听到，”解浪还是那副困意未消的样子，拖腔带调地答道：“没干嘛，弄点东西。”
这几天尝试修复主板一直没什么进展，问过的维修店主几乎都是否定的回答，再加上受伤作痛的地方需要散热，这些叠加在一起，已经消耗掉了他太多情绪。
况且前几天，分科刚来的转班生，想和他同桌被拒绝后闹得他心情也算不得好。
再和宋翡说话时，冷意稍有收敛，语调仍是不咸不淡的：“同学，还有事？”
听听。
在见面之前，若说他不曾期待过，那是说假话，说他没有过不安，那也是骗人的。
但是现在，所有的期待和不安都被卷到了九霄云外，想到微信对话框里，他几天前发的消息至今没有回音，再听听今天这句话。
很明显，觉得他俩是朋友的，只有他宋翡一个人。
宋翡本就心绪复杂波动，一听这话，刺头气质就开始腾腾腾向外冒：“有事，我这人眼神不好，离远了看不清人。”
中间顿了顿：“想近距离观赏一下传说中的年级第一，不可以吗？”
观赏。
说得他解浪好像是动物园新来的珍惜动物，对面这位转学生则不辞辛苦做游客，奔着鉴定北城一中热门生物来的。
“行啊，”解浪气笑了，残留的困意瞬间不翼而飞。
他舌尖弹了弹上颚，右手指着自己的脸：“就我这张脸，去保险公司投保，至少也要几千万吧，您要是想看，也行。”
说完眯了眯桃花眼，语带嘲意：“看一眼8888，您这边付款用什么支付方式？”
宋翡也抿唇，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只有两颗尖尖的虎牙，从唇间缝隙里钻出来，宛如传说中矜贵调皮的小吸血鬼，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显得极为可爱。
他往前一步，站到解浪的桌子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已经远远越过陌生人的安全社交距离。
两个人对峙这么久，动静早被班级里其他人察觉，一个个你碰碰我手臂，我点点你肩膀的，吃瓜视线纷纷落在后门那个角落。
毕竟看热闹是天赋技能。
距离太远听不清，没关系，他们自己能脑补。
眼看两位帅哥当事人越靠越近，有扎堆在一处的几个女生，不自觉地握着拳头，惊讶到无声吐出两个字：
“我靠……”
这两个字，解浪也想说。
按理来讲，平日里关系好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并不少。
解浪从没这样做过，肢体上的距离感保持的很远。但其他男生靠近时他也没什么反应，气味不好闻的，皱皱眉离远点罢了。
而现在，他抬起头，和居高临下望过来的宋翡视线交错。
许多人低头通常会是死亡角度，这位低着头，黑眼珠明亮有神，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肉被抿了出来，稚气把刺头气质冲的一滴不剩。
也不知道是不是飘过来的柑橘类清香太能安抚人的情绪，他竟然没太大反感的情绪，只向后靠了靠，黑色卫衣裹着少年人劲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肩背，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镜子，镜子借我一个。”
前排的蒋越二人不好看的太光明正大，只能从别的女生那借来镜子，找角度关注事态发展。
后面两个人一站一坐，黑色与绿色相互对立又不冲突，自然而然成了一个别人插不进来的小空间。
好像，也没有什么他们劝和的余地。
宋翡装模作样地上下端详一番，才口吻挑剔地说道：“我觉得吧，你投保不用大出血，去掉年级第一的光环，六位数就差不多了，再高保险公司就要做赔本生意了。”
“愿闻其详。”解浪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模样，仔细辨了下他的小虎牙，眼神闪了闪。
宋翡轻哼一声，不耐烦地回答道：“废话，因为，以后年级第一就是我的了！”
他抬了抬下巴：“你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
解浪点点头，语气好了很多，带着调侃的意味道：“行，那我，就等着了？”
真是砂锅大的拳头打在棉花上。
宋翡嘴唇动了两下，憋出来一句：“那你等着吧。”
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了。
输人不输阵。
“啧啧啧，新来的转学生有点狂啊。”收起小镜子，蒋越咂咂嘴感叹道。
“狂吗？”解浪抬手，把牛奶包装盒远远扔到教室另一角垃圾桶里，往日情绪极淡的桃花眼里带着兴味。
他右手指尖搓了搓掌心：“我倒觉得，有点可爱。”
校园生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较枯燥的。
所以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传播的力度就会非常快。
一中上午有四节课，宋翡早自习课间挑衅说的话，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不仅一班所有人都清楚了，就连开完会回来的郑蓬蓬，也知道了。
宋翡不喜欢和人挤着出去，班里人差不多走光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郑蓬蓬就这样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截住了准备去吃饭的小少爷。
和转学生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那几样，宋翡光小学就转过三次，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早已见过很多次。
关心下适应与否，谈完教学进度，督促要追赶进度。
“我听说你今天早上，和解浪下了挑战书，谁考不了年级第一，谁就要给对方的脸买8888的保险？”
回答完上述问题的宋翡，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脸上惊讶的情绪快要实质化。
郑蓬蓬这个名字，听起来可可爱爱，实际本人是个将近一米八的大汉，寸头，四十多岁身材依然精瘦，五官端正，如今一脸探究地询问宋翡这件事，实在和他严肃的长相不搭配。
“老师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班级里适当竞争，不是坏事。”误以为宋翡是觉得被老师知道而惊讶，郑蓬蓬捧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只是，要有个度，老师知道，你和解浪家境都不错，但这种事，最好不要牵涉到金钱。”
宋翡：……
不，老师，你误会了，我惊讶的是，这谣言怎么能传的这么离谱，还编得好像很合情合理。
直到最后，宋翡也没能说出，8888和买保险到底是怎么来的。
郑蓬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劝完就让他赶紧去吃午饭。
从教学楼出去，经过一条两边种满梧桐的校内大道，出校门再过十字路口。
宋翡顺着路过了红绿灯，十字路口就像银河，分隔开了环境清幽的一中和热闹的美食城与购物中心。
校门口自然也有不少小店，但他来到这边的第一顿，不吝啬时间走远点，就是想尝尝一中学子口中的顶级美味。
店名叫天才的摇篮。
听起来不像个正经饭店名，倒像是什么不知名学校夸大洗脑的广告词。
宋翡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店名下的门牌号，确认没有找错地方。
高悬当空的太阳，比之早上要热烈很多，没有盛夏的燥热强度，同样晒得人心口慌。
他懒得再去找另一家店趟雷，至少这家摇篮里坐满了“天才宝宝”，宋翡擦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扇了两下风，施施然迈步进了店门。
店内装饰以红金为主，一进去，就能看到空中挂着“热销！”“特惠！”“情侣双人餐惊爆价！”“开学季大酬宾！”一个比一个亮眼，恍惚间仿佛置身打折促销的超市里吃流水席。
充满奇妙的倒错感。
宋翡避开菜单上热销的两排食物，点了某人曾倾情推荐的一份组合。
接过号码牌，店里依然没什么空位，宋翡不紧不慢地向里走，气定神闲，架势像出来微服私访的。
没等慰问完一圈，一个声音叫停了他的脚步。
“宋同学，我们这桌还有个空位呢。“蒋越握着筷子，笑眯眯地邀请道。
宋翡凭借极好的目力可以肯定，剩下的半圈也不会有空闲位置，来吃饭的不仅是学生，还有许多社会人士，整个店满满当当。
而蒋越这桌的空位，餐盘刚刚被服务员收起。
不想徒劳无功浪费时间，宋翡别别扭扭坐下了，和解浪有矛盾归有矛盾，对于蒋越的好意，他还是真诚道了谢。
一桌三个人，另一个同样打了声招呼，唯独跳过了解浪。
“同学，这边还有一个人呢。”解浪懒懒靠在椅背上，右手转着个打火机，黑金色的机身神秘优雅，在他冷白的五指上驯服地飞来飞去，看的人眼花缭乱，根本辨不清运动轨迹。
他本就像一个发光体，吸引着周围食客的视线，如今宋翡一坐下，两个不同风格的神颜帅哥面对面，简直就是颜狗的天堂。
宋翡敏锐地听到了附近一些学生的窃窃私语中，依稀有“8888”“买下对方的脸”的字眼。
很好，看来已经不止在一班内部流传了，甚至比之前更离谱了。
他想起郑蓬蓬脸上对年轻人包容的表情，再听这些越传越变形的话，只假假一笑：“不好意思，解同学，我不敢看你。”
解浪捏了下打火机，火苗飞快蹿出灭掉：“为什么？”
“我怕多看你几眼，我们家就要倾家荡产了。”宋翡龇出点牙尖，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有点皮皮的：“毕竟，现在看一眼8888，我呢，可不想为了美色，最后落得去睡桥洞。”
解浪重新转起打火机，撩闲道：“没关系，开学季大酬宾，新同学我给你免费三天的优惠。”
来了来了，一旁的蒋越忍不住有点激动，心道这两人见面真是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宋同学又会怎么回击呢……
“268号！268号！268号在哪！”
比宋同学更快一步响起的，是服务员急促的叫号声。
“在这，在这！”始终沉默的李皓华比谁反应都快，抄起宋翡放在桌上的号码牌，就对服务员发出了响亮的回应。
奇怪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