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最顶层的石屋阴森寒冷,小糖豆钻进棉被里还是觉得不够暖和,他挣扎着下床,娇小的身板披着一张厚重的棉被,脚步有些踉跄,门口打了会盹的守卫一进来以为只是被子掉地上了差点看不见人,“干什么这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吧,这点冻都受不了,快给我上床别惹事。”
“我要一杯热水。”小糖豆探出头看着守卫,也不怕他凶人,“那个我上不去了。”
夜莺吩咐过要看紧了人别死就行,守卫看着小糖豆那小身板,怎敢让他真受冻生病有个三长两短,只好没脾气地把他抱上了床,转身出去倒热水。
没一会,热水是送过来了,却捎带了另一个人,那人和小糖豆个子差不多大,也是个小男孩。
小糖豆接过热水,在被窝里不停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单薄正抱臂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良久,才大方地说:“你过来吧,被窝分你一半。”
可能是冻得不行了,向来有礼貌的安陵怀瑾直接莽撞地跑进被窝,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招呼都忘了打,还是小糖豆先开口说的话:“热水还有一半,你先拿着暖会手再喝,不然会烫到。”
没等小糖豆把话说完,安陵怀瑾已经囫囵吞枣地喝下去了,烫得直吐舌头说不出话来。
“唉你这人。”小糖豆摇头叹了声,急忙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过来放桌上,才免于让杯子落得摔得稀巴烂的下场,“你叫什么名字?”
半晌,安陵怀瑾才捋直了舌头:“嗯安陵怀瑾,你呢。”
小糖豆继续问道:“你多大,怎么过来的。”
“九岁,被一个美女姐姐抓过来的,你呢。”
小糖豆接着问:“美女姐姐?是夜莺么?”
“夜莺是谁啊。”安陵怀瑾答不上来了,茫然地问,不过小糖豆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安陵怀瑾渐渐反应过来了:“额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
小糖豆摸了摸这傻孩子的头:“你最想知道哪个?”
“年纪,额不,是名字。”
小糖豆随口一说:“十岁,小糖豆,你喊我豆子哥小糖哥都行。”
安陵怀瑾偏不正经喊他:“小小小糖豆。”
小糖豆一挑眉:“干嘛?”
“没什么,熟悉一下你的名字。”安陵怀瑾一改之前的拘谨,动手动脚地蹭在对方身上取暖,“你人好好哦。”
小糖豆一个激灵还连带打了个寒颤:“滚开,手脚这么冰凉别碰我。”
“不行,我会哭的,别赶我。”安陵怀瑾把小糖豆抱得更紧了,对上他嫌弃的眼神瞬间眼泪汪汪,“一会,就一会好不好,很快就暖了,不要嫌弃我。”
小糖豆见扒拉不开他,只好作罢,把被子往他那边扯了扯。
安陵怀瑾身子一暖就开始昏昏欲睡,这时,石门蓦地打开了,进来的不是守卫而是一个女人和一个肥胖的大块头。
一见来人是夜莺,小糖豆的脸立刻冷下来了。
“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就一句都不肯透露背后之人吗?”夜莺无情地扯开了小糖豆身上的被子,“皮开肉绽的滋味可不好受了,你不会这么不识相吧。”
小糖豆冻得直哆嗦,一个不注意,身旁的安陵怀瑾被那个大块头拽了过去。
“谁能让我活命我就效忠谁,讨口饭吃而已。”小糖豆扭过头去不看安陵怀瑾,也不想知道他们要对他做什么,只淡淡道:“凌雾阁,想要证明真伪,你顺着查便是了。”
大块头死抓着安陵怀瑾的手,在他拿出小刀的时候,安陵怀瑾哇地一声哭得震天响,上半部分的山里人都听了一耳朵:“豆子哥啊小糖哥救我。”
夜莺爽朗的笑声在石屋里回荡:“就喜欢你这样的。”
大块头手起刀落在安陵怀瑾手臂上划了一刀,从怀里掏出了个透明的水晶瓶收集那手臂上汩汩而出的血,安陵怀瑾的哭声过于响亮了,小糖豆忍不住瞄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那带着零星淡紫色光芒的血是他小时候常流的,直到遇见段书离帮他盖住了血脉才有了和正常人一样的纯鲜红的血。
这一刻,他明白了安陵怀瑾被抓的原因了。
小糖豆故作懵懂地问:“那是什么?他不会不是人吧,血竟然是紫的。”
“小孩子还是不要好奇心太重了。”夜莺心情愉悦地把被子还给小糖豆了,“那么,凌雾阁要你来干什么?”
小糖豆几乎是脱口而出:“小孩子嘛,大人总不会防备心过重的,好偷情报。”
“叫你答你就答,叫你不问你还真就不问了。”夜莺似乎很满意,转头吩咐守卫:“加个暖炉。”
大块头收完安陵怀瑾的血,傻呵呵地冲夜莺一点头,自己先一步离开了。
夜莺没有介意他这个行为,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回头又打点了守卫一番。
小糖豆目送夜莺的眼神是带着憎恶的,不过仅一瞬,他便掩下去了。
安陵怀瑾生气地推了小糖豆一下,冲他吼道:“我被摁着放血你看不到吗?”
“你在这无理取闹什么?”小糖豆没有惯着他这臭脾气,凶了回去,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过了头,语气立刻就软了,“你在这坐会,我去给你拿药。”
直到小糖豆回来,安陵怀瑾也还是努着嘴一副努力憋哭的委屈样。
“行了,还哭呢。”小糖豆温柔地拿过他的手,把药粉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撒上去,不时抬头问他疼不疼。
安陵怀瑾的脾气哭一阵子就过去了,撒着娇喊疼,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
“你不是好奇我的血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么,我告诉你啊,我”
小糖豆食指一伸轻轻放在了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安陵怀瑾茫然地抬头:“啊?”
“不要在这里说。”小糖豆把他包扎好的手塞进被子里捂着,略过这个话题:“抓住你的美女姐姐是方才进来的那个吗?”
安陵怀瑾一下没反应过来:“额不是。”
他慢半拍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随口一问。”小糖豆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我累了,你也睡吧。”
安陵怀瑾低落地“哦”了一声,跟着躺下,没再说话了。
这一晚,寂静无声,安陵怀瑾翻来覆去也找不着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无聊地开始对小糖豆动手动脚,弄得他睡得十分不踏实。
正午时分,海域的大浪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几艘庞大的船舰抛下船锚,在风浪中纹丝不动地停留着。
“已经一天一夜了,你刚落水染了风寒,还是不要在外面吹风了,域主我们会继续打捞的。”
这是琴桓记不清第几次的催促了。
季长风虚靠在船的栏杆上,低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湛蓝的海面,情绪十分低落,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在栏杆上,问道:“他们动作怎么样,该收尾了吧。”
“最迟今晚,连夜撤索道。”
这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琴桓秒懂,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海面下不甚明显的索道,那索道上正运着一批又一批的沉重铁箱。
季长风收回目光,不知何意味地叹了一声:“尽快吧,异宝已经在涌动了。”
“那现在开始?”
琴桓斟酌着季长风的脸色问道,从月云墨离开后,他就开始沉默寡言了,唯有的几句话只会问公务,简直正常冷静到可怕,和平常判若两人。
季长风皱着眉,方才就直觉出点不对劲来,却又半天说不上来。
许久,他“唔”了一声,没再去细想了,在腥凉的海风中转身进了船舱。
崎域边境,祁桐低头看了一眼牵在手里的小糖豆,身后除了自己那点人就是漫山遍野的怪物了。
“莫小池,由你领头。”
莫小池应了声“是”便领人以及黑压压一片怪物冲锋去了,黎代黎方依旧勇猛地一砸一个爆头,一时间气势压倒了对面几千丈。
看着他们肆意而战的身影,祁桐心中的愤忿愈发浓郁了,他和夜莺都深知月云墨不可能一心赴死不留后手,夜莺完全就是在拿他探雷,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崽子挥洒天性肆意泄欲还以为自己是在为自由而战呢。
“拿好了,死了自己负责。”
祁桐丢给小糖豆一把短刀,接连着金倒钩一掷而出勾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洒出的血浸得泥土鲜红,活像地狱撕开人间的一道裂纹。
小糖豆一抬手接住短刀,毫不避讳地露出段书离教他的招式,心里黯然想念着凌雾阁的时光,也体会到了段哥哥在这种处境下,心里压抑得近乎崩溃的感觉,他无法想象段哥哥是怎么压抑着这些,脸上挂出没脸没皮笑容的,之前不懂,现在想起,只觉心疼。
不知怎的,崎域的守军十分松散没有组织,一打就垮,转眼就让祁桐占去了十里地。
天云之上,夜莺冷寂的眼神看得那送情报的人发怵。
“海域”她眯起了眼睛,“季长风捞尸竟然捞出异宝来了?”
“额据那边的情报,是这样的。”
那人不敢抬头看夜莺,冷汗都下来了。
“呵,放着诺大的崎域不管,跑去海域净做些没有意义的事,那帮下手还都跟着他胡闹,真是荒唐。”夜莺冷笑了下,动作轻慢而优雅地放下二郎腿,起了身:“把祁桐那边看紧了,世泽给我喊过来。”
管他弄什么幺蛾子,过去看一眼不就见真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