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一夜过去,和煦的晨光映射在流涧草地上草尖那滴滴露珠,使露珠中倒映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冉玖汐把穿上黑衣的黑狐抱在怀里,一路悄掩着身迹来到了流涧的边境,回头望了一眼出来的方向,却意外发现了一名武队从身后经过。
他对着冉玖汐礼貌性地笑了下,便匆忙走开了。
冉玖汐愣了一下,随后同样回以微笑,看来洛忆南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黑狐出声催促道:“磨叽啥呢还不走。”
他可不想引来更多人围观他那秃驴样,哪怕有衣服遮着。
“你还着急上了,又没人看你。”
冉玖汐笑着把他的衣服再拢严实一点。
黑狐:“……”
刚才那人确实一眼没看他。
从边境离开没几步路就出了流涧,撞入冉玖汐眼帘的是怪物行过村庄留下的凶残痕迹。
被蛮力撞碎的横栏,门窗成了地上的一堆零碎残骸,给原本就破烂的村庄又添了几分萧索。
冉玖汐再走近些,地面上,木屋上干成暗红色的斑驳血迹,遍地将白布染成血衣的尸骸让她心灵一撼,即便是看过怪物尸山,也忍不住触目惊心。
多年受朝零保护的她,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对于来朝零前闯荡江湖的黑狐来说,可能真的屡见不鲜了吧。
黑狐看着眼前成堆血色残骸下压着的一具具死状恐怖的尸体,沉默了许久,他突然开始理解早年自己数次和人接触被驱逐被喊打喊杀的原因了。
所有人都怕他惧他,生怕他瞬息间嗜血屠杀将这里变成鬼村,只有冉玖汐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才敢靠近他。
黑狐淡淡开口道:“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赶紧了结完你的事,再向那帮混蛋讨回他们犯下的账。”
“你……不是不喜欢和生人接触吗?”冉玖汐十分震惊这话出自于黑狐之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愿意替他们讨个公道。”
黑狐:“我从前确实不在乎谁为善为恶,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该给自己一个界限了,我不想下次再见任何人只能被当作十恶不赦的祸害。”
也算是让自己平淡的一生疯狂一次吧。
冉玖汐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黑狐好一会,忽然笑了,既然他想做她相信就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一个远离云棋繁华中心的偏远城镇,曲幽蓝带着三个新人全面扫查封锁这座城镇,每家每户紧闭着门窗,空荡无人的街道显露着为数不多的藏身之处。
白鲛动了下自己鲛人化特征的耳朵,静心闭眼倾听着方圆十里的一动一静,哪怕是一个门户里轻弱的呼吸声她都能尽收耳中,知道人有几个,分别在什么具体位置。
突然响于她耳畔不徐不疾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渐近而沉重,在她心间坠落回响,敲得她心隐隐发慌。
“西南方向,五十步距离。”
白鲛看了眼泰然自若的曲幽蓝,心又稳重了下来。
“你进屋待着,一定要静下心辨认他的漏洞。”
曲幽蓝话一说完,白鲛立刻抓紧时间掩身进入一间空屋,平静地在地上打坐,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来人之上。
正朝曲幽蓝走来的步明稻周身盈着一层悬空的黑色粉雾,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满是好奇地打量着领头的曲幽蓝,目光又带着几分探究,好似已经在思考该用什么胜利姿态来处置她了。
曲幽蓝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明稻一步步靠近,手上细碎的珍珠粉末一瞬之间凝成一把带着长粗尖刺的狼牙棒,她猛地往下一捶,狼牙棒插入地面强震开的力道让人心头一悸。
“让你失望了吧,迎接你的是个女汉子,不是你想找的鬼面人。”
“对我来说结果没差。”步明稻冷笑了一声,瞬息间行进至曲幽蓝半身距离之内,破风的速度惊得淮魁慌忙祭出数条粗长带着密麻尖锐小倒钩的血藤,隔在曲幽蓝和步明稻中间,试图阻住他进一步靠近。
可触到黑色粉雾的瞬间,血藤措不及防被腐蚀成大片齑粉飘然落地,那黑色粉雾就毫无阻挡地直逼着淮魁袭去。
看得流朔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急忙一扑身推开淮魁,挥出一段水柱冲散直逼门面的黑色粉雾,和那黑雾拉开了距离,却对身后悄然出现的步明稻后知后觉,他背后紧逼命脉的猛烈一击让淮魁心都停了。
“流朔!”
淮魁惊呼出声,想要伸手抓住他躲开那一击却为时已晚。
流朔感觉到冰冷金属触感的下一刻,他的背被划开了细长的一道血口,鲜艳的血红淌过刀刃,一滴又一滴坠在了地上,绽出数朵血花。
“流朔!跟我说句话。”
淮魁接住他倒下的身子,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他心脏哽着疼痛。
当流朔发现刀刃没有进一步深入刺穿他胸膛时,他回头看到了身后正奋力抵住刀刃,眼红手颤的曲幽蓝。
“谁让你们贸然动手了?我是来带你们实战的,不是来送死的!”
“没事,这不还没死吗?”流朔缓缓站起身,给了个令人心疼的苍白微笑,“孤儿一个,来凌雾阁也就图死得痛快。”
“你给我听好了,凌雾阁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你们死得坦荡,是要让你们留命看着那帮人的败落!”
道理不假,来凌雾阁的哪个不是抛生死于身外,可即便是这样,曲幽蓝也不允许他们不珍惜自己的命。
“有什么话到地底下聊岂不是更方便?”
步明稻眉毛一挑,没有在意曲幽蓝的狂妄之言,一抬手便打开了她的狼牙棒,手臂用力一屈狠狠地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发出清脆的骨裂声,却又拿捏着力道不让她断气,疼得她一度想昏厥过去。
她却得意地笑了一下,目光往下移看着她牺牲躲避机会凝成的刺球深深地扎进步明稻的腰里,揦出几个骇人的血洞。
“你……也不是……那么……难解决……”
曲幽蓝的脸血色尽褪,在他不断加狠的力道下几次差点咽气。
“你们这种疯子打法可真是伟大呢。”
步明稻终于被惹恼了,却碍于伤口的刺痛没能立刻了结了曲幽蓝,反倒给了她挣脱的机会。
屋里的白鲛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打断了观察步明稻的思绪,起伏的心绪让她过分集中在步明稻身上的注意力尤为明显,很快他就发现了白鲛的存在。
步明稻强忍住伤口的刺痛,立即转移注意向屋里的人袭去,让曲幽蓝三人不由得心惊胆战,白鲛怎么可能抵得住步明稻。
或许是抱着不能让任何一人折在这的决心,曲幽蓝顾不得有多疼,直接上手一推,推正自己后颈的骨节,赶在步明稻进去之前守住那间屋子。
淮魁大步一跨,用数条血藤挡住步明稻视线的同时,掩盖着流朔从后面饶进屋子的身影。
看着继续被腐蚀殆尽的血藤,步明稻颇为自信地少了防备,以极快的速度砍破眼前那不大结实的房屋,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朝着白鲛斩去。
也许是出于对队友的信任,即便手心的汗足以拿来洗衣服了白鲛也纹丝不动待在原地,尽可能平静地把步明稻引诱过来。
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步明稻并没有及时停下自己的步伐,却突然转身刀刃一个改道把曲幽蓝和淮魁打散到两边,而黑色粉雾继续朝着白鲛攻过去。
一时之间,场上好似奠定了白鲛的死局,不知是不是流朔未完全体现的实力让步明稻下意识觉得他现在算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自身难保之人。
刀锋掀起的强劲风力擦过白鲛的脸颊,咫尺之距的斩头刀刃伴随着步明稻嘴角不断扩大的笑意,一起凝在了半空之中。
突然现身于他眼前的流朔如鱼得水般流畅迅速地挥涌出数十道水柱直穿他的眼睛,不带停地一个翻身和步明稻擦身而过夺过他手里那把长刀,猛地一用劲穿透他的胸膛。
喷涌出的血顿时把流朔浇了个满面鲜红,本该倒下的步明稻捂住他留出血泪的眼睛惨叫着,疯了似的把流朔捶倒在地。
“流朔!”
淮魁三步并作两步狂奔至他身边。
伤口的再次撕裂和五脏六腑内的猛烈翻涌让流朔疼得无力地在地上抽动着,半张着嘴无声喊叫的他,看得人心肝都开始疼了。
发了疯的步明稻疯狂铺撒开黑色粉雾,得到近距离观察机会的白鲛没有来得及躲开,转头冲曲幽蓝大喊了一句:“那些黑雾是从他经脉里出来的!”
曲幽蓝却没有抓住大好时机砍断步明稻的手脚经脉,而是冒着被腐蚀的危险狂奔过去拉开白鲛,她触到黑色粉雾的手臂表面看似安然无恙,蚀骨的钻心剧痛几乎废了她整一条手臂。
抓住白鲛的手不由自主松软无力地垂下,面对眼前的黑色粉雾剩下的只是无可奈何。
大面积的黑色粉雾钻进白鲛的每一寸肌肤,漫遍她全身的是蚀骨的切肤之痛,直接把她痛昏了过去却又要再次痛醒,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地折磨撕扯着她每一寸灵魂。
曲幽蓝忍不住倒地痛呼出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一次试探,而是冲着打垮云棋来的。
就在此时,陆渊终于赶了过来,看到即将把曲幽蓝包裹住的黑色粉雾,他的心脏一刹那停止了跳动,几乎出于本能的往前冲把她抱在怀里,护着她把她带离了黑雾范围。
看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段书离终是愿意出来了,祭出数道鬼火将那不断漫开的黑色粉雾连同步明稻一起焚烧殆尽,若不是凭着海域血脉加持,恐怕鬼火根本压不住这些黑雾。
令他最为意外的是那帮人竟然如此快速地研制出了压制逆灵技的办法,好再对高纯度逆灵并不起作用,不然所有人一起栽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陆渊看着痛苦不堪的曲幽蓝,大吼着质问段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