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小姑，你家张杨路那套房子还空着吗？”佟灿灿出了警察局的大门就拿起电话。
“怎么了？”
“我就问问，还空着？”
“怎么啦？”
“那个……我想能不能借住一段儿？”佟灿灿小心翼翼地问。
“唉！你爸妈搞得什么事！好端端的餐饮不做，非搞什么房地产，那是我们老百姓撬得动的？插根羽毛真当自己凤凰了！现在好了，别说凤凰了，连鸡都不如。”
“……”
“害得你表哥好惨！原来还能当个经理，现在人家一接手，连亲带故的都不要了。下岗了！一家三口都靠我养，天天闹，也不出去找工作，我的老本都要蚀掉了！”
“那再找找？”
“上哪找？哪要他？高中没毕业，技校上了一年半，要不是我帮衬，早喝西北风了。现在倒好，亲妈没坑他，亲舅舅翻船了。你说你们家豆腐做得多好啊！继续做强做大啊！何至如此呢？人家都是做熟不做生，你们倒好……”
“小姑……”
“膨胀！极端的膨胀！好端端的日子弄成这样。你爸天天不接电话，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带亲戚里外一锅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那头开始没完没了的抱怨。
“姑，要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哦！”
佟灿灿摔上电话，太阳好大，站一会儿直冒汗，佟灿灿继续在大日头下翻看电话簿。
“姨妈！”
“灿灿哦，姨姨妈正想你呢！你妈妈怎么样了？”
“手术很不错，再做几期化疗就差不多了。姨妈，我没地方住啦！”
“可怜孩子，家里的事太糟心了！姨妈一想到你们就流眼泪，唉，苦了我的儿了。”
“姨妈，外婆留给你和我妈那套公寓，我想借住一段时间。不只是我，还有兜兜。我今天去拿钥匙好不好？”
“啊？你要来住啊？”
“嗯！”
那头不说话了，过半天说：“那房子……我租出去了，主要是想空着也是空着，出租赚点零花钱。”
佟灿灿撒娇着说：“那就退掉嘛！不然我和兜兜就睡大马路了，两个姑娘家多不安全，你能放心？”
“那肯定不放心了！就是……我想想哦……那这样你看行不行，租客我退掉，你来租？”
佟灿灿有如雷击。
“这……这什么话呀！这是您和我妈共同所有的，我当然有权利住了。”
“孩子，姨妈没办法啊！年龄大了，养老金都不够用，上个月你姨夫住院花了七八万，现在就靠这点租金填补家用呢！也就是你哦，换做别人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们太难了，我晓得的。”
佟灿灿火气一下上来了。
“可是这么多年我妈没少贴补你们了，不然你能住上现在的房子？姨夫能从设计院退休？花七八万就家底掏空了，怎么可能！这些年我逢年过节孝敬你的也有几十万了吧！”
“你是好孩子，都怨姨妈不会理财，有一个花一个。自从你妈得了这个病，我是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睁着眼到天明，你说好端端的日子，怎么说蹋就蹋了呢！唉——”
“那也没见你去看她。”
“我去了呀！人家不让见，说不是探视时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恨不得把我的割下来换给她，我身上，要什么都行，只要她能活。我们姐俩怎么命就这么苦呐！”姨妈在电话那头一顿长吁短叹，看样子抹上眼泪了。
说来说去，照死不松口。
佟灿灿的骂声都在喉咙里打转了，刚想发作，想想自己也只有这一个去处了，位置也靠近医院，去其他地方能不能租到这么方便的，真悬。算了，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吧！谁让你是流浪汉呢，谁让你一朝凤凰变草鸡了呢！唉！这操蛋的人生真是散发着种种恶臭。
星期天，别墅里，佟灿灿的衣服加包包，打包了28个箱子。鉴于公寓地方小，只有50平米，只带了随身用的5箱。姐俩一起去，等她们气喘吁吁爬上电梯、打开门，把箱子放下，打开灯的那一刻，两人都睁大了眼，倒吸一口冷气。
公寓俨然是一个垃圾收容站，上一个租客刚搬走，地上到处是吃剩的外卖盒，饮料瓶，床上居然也有，盒子里的剩饭裹上了一层绿毛。墙壁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开放式厨房的灶台上满满一层油和灰的黏合体。一半窗帘被大风刮到窗外，屋里却还是一股臭味。
“天哪！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佟兜兜往门口退。
“这个地方和桥洞你选一个，起码这儿还有四堵墙。别看了，打扫吧！”
佟灿灿从物业要了三个巨型垃圾袋，开始把所有东西往垃圾袋里丢。
“姐！你没带手套！”
“姐！不臭吗？”
佟灿灿把盒子小心翼翼拈起来说：“闭嘴！再不收拾这屋就归我一人所有，你自己找地儿住去。”
“姐！沾你裤子上啦！”
裤子果然沾了一坨好像是大便的东西，佟灿灿直接从地上蹦起来，连跳好几下，嘴里哇哇大叫，低头检查，还有，直接冲到浴室，刚进去就跑出来了，浴室的马桶看一眼叫人呕吐。
佟灿灿干脆把裤子脱掉甩垃圾桶里，再换一条运动长裤。终于丢掉了一颗炸弹，安全了。
兜兜撇撇嘴说：“真奢侈，纪梵希的裤子。”
灿灿脱口而出：“再买呗！”说完想起什么，便沉默了，兜兜也不说话了。
屋里灰尘四起，臭味因为翻动更加明显，两人忍着恶心把垃圾袋扔出门外，然后找了块抹布开始擦地。
“蟑螂！”兜兜大喊。
灿灿一看，一只比往常大两倍的蟑螂正从床底下爬出来往墙角飞奔。“救命啊！”佟灿灿生平最怕蟑螂，直接跳起来踩在沙发上哇哇大叫，“你拍啊！拍死它！”
兜兜比灿灿跑得还快，早窜到厨房吧台上了，抱着承重墙叫：“往你那边了！”
灿灿爬到沙发靠背上喊：“你下去，弄死它！”
“你下去！”
“你下去！”
“你下去！”
“你下去！”
兜兜死活不动，佟灿灿不指望了，蹑手蹑脚从沙发上下来，挪到墙角，眼看着机敏的蟑螂掉头往沙发下面钻。
眼一闭，心一横，一脚踩上去。
“咚！”
然后死命压住这条腿，脚上似有万斤重担一样往地底下钻。
兜兜跳下来：“踩到了没？”
“踩到了。”
“死了吗？”
“不知道。”
“你把脚拿开看看。”
“我不敢……”
“那……那你使劲挫，把它挫死！”
佟灿灿眼前出现蟑螂肠肚横流的场面，恶心得龇牙咧嘴。
兜兜想想说：“那你一直踩着，让它缺氧！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灿灿翻一个白眼怼她：“幼稚。你怎么不买瓶迷药直接迷倒？”
兜兜眼神亮了：“哎？我怎么没想到。”
佟灿灿真的无语了，仰天长叹：“啊！啊！啊！谁来救我——！”
门外一个男人很不耐烦地冒一句：“怎么这么吵啊!让不让人午休啦？”
佟灿灿一抬头，邹形东正捂着鼻子站在门口。看见佟灿灿，也是一惊，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三秒。
邹形东上下打量佟灿灿一番，犹豫着问：“你……干保洁了？”
佟灿灿哭笑不得。兜兜左右看看说：“你们认识啊？”
邹形东背着手慢悠悠过来检查佟灿灿的姿势，转一圈好奇地问：“你这是………”
佟灿灿不理他，咬着嘴唇把脚飞快拿开，三个人同时往地上看。
啥也没有，空空如也。
“没踩着啊！”佟灿灿又好气又好笑，跌坐在沙发上，过一会儿才带着赌气似的对邹形东说：“我家！随便坐。”说完大方地拍拍沙发。
邹形东看一眼还有奥利奥残渣的沙发，眼里的嫌弃一览无遗，邀请说：“干脆来我家吧！”
佟灿灿：你家？你家在哪？
“就对门。”
佟灿灿跑门口一看，果然对门开着门。佟灿灿忍不住感慨，尼玛，大千世界，到处是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