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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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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丫听到了那声“大哥哥”。

    待来人走近,周大丫就像从前那样说道:“哥哥,扶我起来好吗?沈婳音点了我的穴,腿麻了。”

    却不再有从前的底气,以至于尾音都在发颤。

    按排行,沈婳音的叫法才是对的,大哥哥。但沈婳珠从来都是直接唤沈敬慈为“哥哥”,如此更显其唯一。

    沈敬慈在她背后停下脚步,并未伸手扶她,道:“二妹妹既叫你跪着,便跪着吧。”

    周大丫心中一痛,仍是不甘心地问:“谁是你二妹妹?”

    沈家长女是庶出,郑瑛榕之女行二。

    沈敬慈道:“我只有唯一的二妹妹,沈婳音。”

    周大丫回身扯住他的衣角,扬起素淡发白的小脸,“你、你说过,做哥哥的当永远保护妹妹,你说过你会永远宠我护我的!”

    她从腰间系带里摸出一只细磨珊瑚手钏,血红的珊瑚躺在发干发皱的掌心,依然鲜亮得耀眼。

    “哥哥……不要婳珠了吗?”

    “哥哥?”

    沈敬慈苦笑,把自己的衣角一点点从周大丫手中抽出来。

    “我十二年来一直不知道,原来我根本没有一个叫婳珠的妹妹,对吗,周大丫?”

    他把“周大丫”三个字咬得很重。

    从小到大,她每一次缠着他喊哥哥都是在骗他,一想到这,沈敬慈就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剖出来扔着玩。

    “周大丫,曾经你告诉我的,儿时阿音是如何的欺负你,都是假的,对吗?枉我竟设身处地地为你愤慨,为你心疼。在你眼中,我是个最好骗的傻子,是吗?”

    就连姨娘,他的生母杨姨娘,视如己出地将这个孩子养大,最终也不过是换来一句“不肯自认倒霉”。

    沈敬慈将周大丫掌中的珊瑚手钏捡起,双手用力一拉,细绳断裂。

    周大丫愕然,眼睁睁看着火红的珊瑚珠蹦跳着散落一地,在祠堂里回荡起凌乱磕碰声,继而渐弱,终归于沉寂。

    沈敬慈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无法起身的少女,烛火朦胧了他的神色。

    他活到二十岁,只偏疼过这一个姐妹,因为杨姨娘曾耳提面命地告诉他,婳珠妹妹从北疆归来,没了亲娘,吃过很多苦,做哥哥的要疼婳珠,永远照顾她守护她,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他曾经做到过,可她呢?

    沈敬慈道:“如今二妹妹保了你一命,留你在府中,只要你本本分分做好自己该做的,府里还会有你一口饭吃。至于我,我是个蠢人,当不起你一声‘哥哥’,以后就别再唤了。”

    “那我唤你什么!”

    周大丫眼中带了几分怒意,比怒意更深的是委屈。

    “倒也不必唤什么,以后没有机会见面。”

    他是镇北侯府的大郎君,她是浣洗房的小婢女,是不会碰面的。

    周大丫还想说什么,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她的脚下是一片伪装,当伪装被拆穿,只剩虚无。

    在周大丫绝望的目光里,沈敬慈转身离去。

    他最后说:“从今往后,好好做人吧。”

    -

    沈婳音回到莲汀居,吩咐月麟去一趟金花酒肆,把庞娘子请过来。

    自己想做的都已做完,也终于明白周大丫这种人不可能再回头,那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庞娘子不知当初在昭王府经历过什么,如今非常服帖,沈婳音让她交代什么,她便把前因后果和中间细节事无巨细地说出来。沈婳音不得不承认,昭王府的手段,的确配得上爵位。

    沈延曾问过沈婳音数次那日金花酒肆一事,沈婳音只推托不答,今日听庞娘子说出主使之人竟是周大丫,沈延竟不觉得意外。

    连照云湖故意落水之事都做下了,买通外人毁沈婳音名节似乎也很好理解。

    待庞娘子退下,白琬脸色铁青,道:“侯爷,是我的疏忽,竟不知周大丫在我眼下布了这样的局。一个女孩子,竟谋划着去毁另一个女孩子的名节!万幸阿音自己有本事,否则早中了奸计,一生被人耻笑!”

    同为女子,白琬只觉胃里不适,恶心至极。

    再联想到郑瑛榕被崔氏推入了何样深渊,沈延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忍住不对跪在面前的周大丫动手。

    “我真想让你去尝尝那滋味。”沈延一双铁拳攥得骨节发白,最终只发狠地说出这么一句。

    作为曾经的沈婳珠的父亲,沈延自知这句话毒到了极致。但他终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要真做到那般龌龊,不是件容易的事。可眼前这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偏偏如此肆无忌惮?

    如今周大丫如真正的下人一般,跪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抬头看见的是侯爷与夫人坐在上首,沈婳音立在夫人身后,他们才是一家人。

    沈延叹:“是我惯坏你了。”

    周大丫唇边噙上一丝嘲讽的笑意,“奴还以为,侯爷已经忘了您曾经‘惯’过我,宠过我。”

    这神情,竟隐隐有着杨姨娘的影子。过往交缠的十二年岁月不可避免地留下印记,这印记烙在沈延心头,是刑。

    沈延阖上眼,片刻,再睁开时,看向周大丫便如看着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他道:“我若真忘了你我父女一场,崔氏死的那日你也已是一具尸首。”

    杀人于沈延而言便如家常便饭,他于马背上得功封爵,半生腥风血雨,若不是念着旧情,当时便把这对包藏祸心的母女一并杀了泄愤,不是说着玩的。

    沈婳音将周大丫的身契交到沈延手中。

    沈延会意。他已听闻今日沈婳音带周大丫进了家庙,眼下看这情形,也能猜到周大丫当时是何态度。

    既如此……

    沈延抬手,当着周大丫的面,将那张身契撕作两半。刺啦的声响磨过耳廓,格外刺耳。

    在周大丫的惊恐慌乱中,沈延平静地道:“你这样的,我镇北侯府养不起。现在你是良家了,去吧,天高地阔,再也不要回来。”

    周大丫跪爬过去将两半身契捡在手里,颤抖着,想要重新拼在一起。

    当初她有多憎恶沈婳音为她立的这张身契,现在就有多希望它能完好如初!

    有这张身契在,周大丫就是镇北侯府的家仆,就能吃镇北侯府的粮食、睡镇北侯府的瓦房、领镇北侯府的银钱,如今这身契没了,却叫她何以为生!何以度日!

    “侯爷!阿爹!”周大丫想哭,却没落泪,她跪行到沈延脚边,去摇他的腿,“阿爹,您当真如此绝情?”

    沈延深深吸了口气。

    瑛娘,崔氏,北疆,四岁的孩子……

    只恨岁月无法倒流。

    “周大丫,你我缘尽于此,若有再见之日,我镇北侯必替妻女报仇。”

    沈延淡淡吐出这一句,起身,大步消失在梨花木贝钿拼花屏风后。

    若有再见之日,我镇北侯必替妻女报仇。

    周大丫捏着手中已然作废的身契跪伏在地,瞧见白夫人的缂丝翘头履也从余光里路过,消失。

    走了,都走了。

    周大丫抬起头,看见沈婳音还留在原地。

    “阿音,阿音,你救救我吧。我愿意做莲汀居的浣洗丫头,我愿意的。”周大丫哀求。

    温饱是摆在眼前的最大问题,先解决了温饱,其他的都好商量。若连温饱都没了着落,眼前就只剩前所未有的黑。

    沈婳音却道:“我打听过,崔家还有你两个舅父,都是良民,有自己的牛羊。他们应该愿意收留你,然后给你说个人家坐收聘礼。”

    这是一条还不错的出路。长到周大丫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以直接嫁人,不算“赔钱”。在这个前提下,舅父们就算与她没有感情,至少不至于太亏待她。

    周大丫跪在她脚边,呆呆地望着沈婳音,仰视她,看她气度出尘,看她仪态娴雅。

    她,沈婳音,才是镇北侯府的婢女,洛京明珠先郑夫人的骨肉,侯爷心尖上的爱女。

    而她周大丫,家乡在北疆,父母已故,外家还有两个舅父,她可以回去投奔舅父,然后嫁给门当户对的牧民少年……这才是她周大丫原本的人生。

    这一刻,仿佛有白光在脑中炸开,曾经的珠翠满眼、锦绣雕梁、香脂水粉,远得仿佛前世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她记起了,她是踩着北疆的干沙学走路的,她和阿娘跟着一个唤作郑夫人的贵妇人过活。

    郑夫人很美,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精致雍雅,如玉如瓷。郑夫人赐予她们从没见过的好衣食,郑夫人的女儿也生得玉雪可爱,叫作珠珠,也吃阿娘的奶。

    珠珠性子好,待她很和气,有时她想要珠珠的玩具,珠珠就大方地送给她,明明比她还小几个月,却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拿给她分享。

    再后来的事,就像一场梦。

    梦若一直不醒,就会变成魔魇。

    周大丫膝行着后退几步,伏身拜倒,字字清晰地道:“奴,谢二姑娘。”

    自此,周大丫终于又是周大丫了。

    “谢二姑娘,谢二姑娘。”

    周大丫恭敬叩首三次才起身。

    再起身时,世间连那一缕叫做“沈婳珠”的念想也烟消云散。

    离开前,周大丫想去拜别沈母,在拢翠斋外被拦下没能进去。

    婢女传话说,老太太吩咐过,若周大丫来辞行,见面就不必了,念着祖孙一场给她留了份盘缠,说女儿家独自一人远行不易。

    周大丫接过盘缠,干涩了两个月的眼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以为,自己一生的结局会自此安稳落在北疆。她以为梦醒以后,还能回到起点。

    -

    周大丫走后,整个镇北侯府的气氛都轻快起来。直到初雪落下,镇北侯府的生活都平静无波。

    传言中沈婳音的“两面性格”亦从未显露过,仿佛当初周大丫只是空口污蔑。

    一定是空口污蔑吧?二姑娘是多么耀眼清丽的一个美人,待人和气,人也能干,跟着白夫人学理家学得有模有样,还将千容衣行的名声重新带起了一阵风,如果说与怪力乱神有关,那一定是仙子降世的那种关系。

    初雪化去的时候,几幅人像废稿从千霜苑传了出来,先是传到了与千霜苑交好的几个管事妈妈手中,后来又传到了消息灵通的小丫头们手里,很快全府上下都笑死过去。

    最后,这几张图终于传到了岫玉馆,传到了三姑娘小婳棠的手里。小婳棠当即炸了毛,怒气冲冲杀到了千霜苑,把几张画往桌上一拍就要跟沈婳音拼命。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二姐姐你就是这么待婳棠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是月麟和红药合力才把沈婳音“救”了下来。

    沈婳音瞧着从自己房中流出的几张废稿,无言可辩,只能低声下气地给气鼓鼓的小婳棠赔不是,许诺了好几种香膏才哄好。

    全府都知道二姑娘画技不好,经常把传授画技的小婳棠先生气得跳脚。就如这几张三姑娘婳棠的画像,真叫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月麟也是瞧着丑出了天际,舍不得直接扔,偷偷拿给院中姐妹看,姐妹们传阅一轮,不知怎的竟传丢了,传到了别的院里。酒臭不怕巷子深,没两日,全府都见识过这张棠姐儿画像了,也难怪小婳棠气到爆炸。

    好不容易哄走了小婳棠,沈婳音把自己关在碧绡帐中发呆。

    月麟小心翼翼上前请罪。

    沈婳音没好气地翻身坐起,伸手往她咯吱窝招呼。月麟笑得上不来气,连连告饶。

    “小蹄子,你就瞧不出,那画并非出自我手吗?”沈婳音白了月麟一眼,嗔她。

    “啊?”月麟瞧沈婳音不像骗人,惊得合不拢嘴,“还有人能画到这么丑吗?”

    沈婳音秀眉一竖,作势又要拧她。

    月麟笑着躲开一段安全距离,把内室的门拉好,低声问:“不是,姑娘,什么意思啊?不是姑娘画的,那还能是……鬼画的啊?”

    “什么鬼,分明是昭王那祖宗坑我的!”

    楚欢嘲笑她的画技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干脆仿着她的笔风,故意害她!可恶!

    “啊,是吗?”月麟还有点难以置信,“奴完全没意识到那日竟是昭王殿下。”

    互穿是个技术活,次数多了,经验积累,破绽自然越来越少。没有了婳珠挑衅,祖宗也就安安分分,互穿竟再没出过纰漏,连月麟红药这些身边人竟也瞒得过了。

    “凡我去,若遇谢鸣大哥在,则必报备。他倒好,明知你是知情人,还故意瞒你,太恶劣了!”

    月麟却道:“真到了这般以假乱真的地步,倒是件好事。”

    “他戏耍咱们,哪里便是好事?”

    月麟道:“姑娘不是说,当初周大丫入宫,便是被六皇子指使以灵魂互换的邪说告状吗?”

    “不知为何圣人未予追究,可终究是个隐患,尤其对姑娘来说不是好事。”

    “既然如今连奴等都能瞒过,那旁人便更不会察觉,就算瑞王殿下一时不回来,姑娘也不必再忧心,这是好事。”

    ……这倒也是。

    自从周大丫在御前揭破了互穿一事,沈婳音就未曾有一日彻底安心。圣人并未深究,大约是不信此等邪说,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楚欢肩胛的骨伤已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照常练刀,离他回到战场的日子也不远了。

    沈婳音不敢想,解除互穿和楚欢重返战场哪一个会先到。就算半年来互穿的时长再没有超过一日的时候,万一哪次赶得巧,赶上了刀刀飞血的关头,轻则害了他们二人自己,重则甚祸害一场战役,不管哪个都是无法承受的后果。

    这是悬在沈婳音心头的一把利箭,不知何时就会坠落。

    沈婳音叹:“只盼瑞王早些回来,平安,且顺利把东西带回来。”

    正说着,青娉来报,侯爷回来了,有话对二姑娘说,请二姑娘过去一趟。

    镇北侯连续四年都只回京两个月,仲秋就会动身回北疆,在寒潮来临前亲自优化布防,今年换防,终于能留在京中过年。

    沈延开门见山:“前日夜里,六皇子在宗正寺自尽了。正式的消息还在封锁着,我也是今日入宫才得知。”

    可是,为什么特意告诉她?她甚至都不曾见过六皇子长什么模样。

    是了,当初在御前举证互穿的就是六皇子楚歆,现在他死了。

    但沈婳音顾不上这些。

    “侯爷,我要去一趟昭王府。”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沈延不问缘由,命人去备车。

    小半年来,沈婳音极少再去昭王府。玉人花早已根除,她和他的医患关系到此为止。亲自登门的寥寥数次,仅是为了解除互穿。

    但沈婳音对昭王府一点都不陌生,她隔三差五就要互穿,对这里熟悉得就如自家一般。

    进了前厅,比外面暖和了不少,沈婳音解下斗篷,微微蹙眉。

    昭王府中多是军旅之人,普遍抗冻,楚欢为了沈婳音穿过来时能适应,特意让屋中长期多放几个火盆。

    暖融融的温度把满屋的酒味铺得更加浓烈,沈婳音抱着手炉的手不由紧了紧,脚步一转,径直往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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