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不想逃了
楼煜看得出来江廷前已经动摇了,他了解江廷前,听江廷前说要考虑一番,便已经猜到了江廷前的决定,故此只躬身退出去,并未再多言。
“爹?”小楼看着他爹离去,轻声唤了一声。
楼煜本来都打算走了,听见这动静,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小楼一眼,“照顾好少爷,少爷若是有什么闪失,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小楼缩了缩脖子,早知道他就不叫人了。
他也委屈啊,那天少爷让他去查侏儒等人的身份了,这才没跟在少爷身边,谁知道少爷武功高强,竟然会受伤。
但当着他爹的面,他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他也不敢说呀,不然他爹真的会打断他的狗腿。
只能低着头,讪讪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楼煜这才满意,大步离去。
小楼伸着脑袋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他家少爷正垂眸沉思,便并未打扰,只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下。
许久,屋里才传来一声略有些暗哑的声音,“小楼。”
“诶,少爷,奴才在呢。”小楼举着手就冲进屋里,热切地看着江廷前。
少爷是准备要回京了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他夹在少爷和老爷中间,实在是太难做了。
然而,让小楼失望了,江廷前只字未提回京的事,反而问道:“顾姑娘呢?”
“刚回去了呀。”小楼说的理所当然,方才顾姑娘不是和您打了招呼之后离开的吗?
“她说,出去一趟。”
小楼语塞。
他以为他家少爷方才心思烦乱,没时间关心顾姑娘呢,没想到这还记着呢。
“是啊,顾姑娘出去了,然后回家了。”这不合理吗?
江廷前掀了下眼皮,凉凉地看了小楼一眼。
小楼只觉得后背发凉,“要不,奴才去请顾姑娘回来?”
江廷前又垂下眸。
得!小楼叹了口气,他可真是欠了他家少爷的。
顾淮鱼正靠在她娘身边撒娇呢,被小楼叫走还有点不情不愿。
但沈淑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带笑容地把顾淮鱼送出去了,还说什么江大人现在受着伤,行动不便,晚上她让顾昼天做了吃食送过去。
小楼千恩万谢的带着顾淮鱼回了自家的院子。
顾淮鱼则是面露古怪地看着她娘,她娘这是什么意思?对江廷前也太好了吧,这有点不正常了吧。
难道,她娘想给她爹戴绿帽子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她爹和她娘那么恩爱,离了她爹,她娘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男人去。
她娘那么聪明一女的,一定不会想不开的。
见到江廷前的那一瞬间,顾淮鱼就想到自己刚才胡思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瞬间有点鄙夷自己,再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不中用。
江廷前从顾淮鱼的眼神之中没看出鄙夷来,只看着她皱着眉头,还当她是在担心自己,遂轻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顾淮鱼:我一直也没有担心啊。
有她和付礼两个人保驾护航,要是还能让没有伤及要害的江廷前死了,那她都不知道是该说她和付礼废物,还是阎王爷太执着了。
“没事就好。”顾淮鱼说了一句,“大人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想和你说。”江廷前说完这话,又顿了片刻,像是在迟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一样。
“大人请讲。”顾淮鱼面上一片恭敬,心底却有点嫌弃了,这干啥呀,搞得好像临终托孤一样。
“你应该也猜到我的身份了吧?”江廷前问。
顾淮鱼眨巴眨巴眼睛,她是应该说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从大人的行事谈吐之中,能猜出一点,大人出身尊贵吧?”
在外边听着的小楼撇撇嘴,顾姑娘说话,还是太委婉了,他家少爷何止是出身尊贵呀,他根本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镇安侯的嫡子,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矜贵。
“我父亲是镇安侯。”江廷前说。
顾淮鱼在心底“嚯”了一声,果然是一等一的尊贵了,面上却并无太大反应,只点点头。
所以,和她说这个是做什么?
他家那老管家不是来接他了,要请他回京了嘛,这是要走了,搂不住了,想要炫耀一番?
可您都是侯爷的嫡子,未来的侯爷了,这事儿犯得上和我一个平头老百姓炫耀吗?
“我父亲征战一生,前些年上了年纪,才回到京中。”
顾淮鱼点点头,其实她对镇安侯的生平并不感兴趣,但这种英雄人物,她还是有些敬重的,“侯爷是一位大英雄。”顾淮鱼如是说。
江廷前面露苦涩,“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一位英雄。”
顾淮鱼挑了下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他都当他爹是个莽夫?
“我从前与你说,我想要做为民请命的父母官。”江廷前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嘲讽。
是自嘲,“其实我不过是受不住朝中乌烟瘴气的尔虞我诈,逃出来的。”
便是他嘴里说着他不过是小小县丞,不必当他是侯爷之子,但上上下下那些官员,从未有一人敢为难他。
他占着家里的荫蔽,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让治下清平。
其实不过是假象罢了,那些人不过就是给他父亲面子,才没有压迫他而已。
“那现在呢?”听了江廷前的心声,顾淮鱼也不好什么都不说,遂问了一句。
“现在,我不想逃了。”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顾淮鱼,“我想回去,面对我应该面对的一切。”
顾淮鱼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她看出来了,这孩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认同感。
然而她点头的动作,被江廷前的下一个问题给生硬的打断了。
“小鱼,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吗?”
顾淮鱼僵在原地,许久才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廷前,“大人,方才,说什么?”
他叫她小鱼?这是外男能叫的吗?
好吧,县衙那些和他哥交好的捕快一直都这么叫她的。
只有江廷前,之前一直守着君子之礼,叫她顾姑娘。
顾淮鱼心想,大概是她想多了,江廷前只是做了和所有人一般无二的事情,并不奇怪,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有些奇怪了而已。
但总体算下来,也不奇怪。
“我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吗?”
江廷前又重复了一遍。
顾淮鱼皱了下眉头,“我,能做什么呢?”
“只要你想。”江廷前说,“你不是说,想要为百姓做点什么吗?”
顾淮鱼是说过这话,早在江廷前第一次问顾淮鱼为什么非要到衙门去做仵作的时候。
江廷前说,这个时代,对女子并不友好,她若是要继续留在衙门,就要承受外界的风言风语,哪怕是被她帮助过的人,也未必会理解她,她要承受比男人更多的非议。
顾淮鱼当时说:“我观众生皆苦,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或许微不足道,但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我知道你医术高明,在哪儿都能治病救人,但医术救不了天下人。”
顾淮鱼明白了江廷前的意思,亦如当年,鲁迅先生弃医从文一样的理由。
学医救不了天下人。
她想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医术行不通。
但江廷前的路子能走。
“为什么是我?”顾淮鱼问。
江廷前不是也说过,女子在外行走,注定是要受到更多非议的吗,所以,他也是不赞同的吧。
为什么?江廷前也说不清楚。
只是在想到要回京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想要将顾淮鱼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