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案发
糖豆背着一个恐龙书包，小手被老师紧紧攥着，白嫩的小脸上尽是眼泪，“妈妈我不上学，不上学，我要回家。”
李南星心疼地看着儿子，刚想从老师手里接过糖豆，被蒋兰阻止了，“糖豆总要上学的，南星你可不能心软。”
“妈，他还那么小，明年再上也行。”
“是啊，糖豆还小，就是趁着他还小你和志泽抓紧再要一个，两个孩子年龄也不差太多，将来也能互相照应。”说着蒋兰跟老师挥挥手，让她把糖豆领进去。
李南星心里愤懑，看着儿子一步三回头哭成泪人又难过不已，“妈，我有糖豆就够了。”
蒋兰不反驳也不接话，转头问，“志泽最近在忙什么？”
李南星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何谈他忙什么，于是用沉默应对。
“做了人家老婆就要尽到老婆的本分，”糖豆已经在她们的视线里消失，蒋兰一直挥动的手落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一瞬间消失，“中午我来接糖豆，这几天先住我那儿。”
“妈，还是我来接吧，他第一天上学肯定”想妈妈三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你那个朋友不闹自杀了？我看你天天跑她那儿勤得很，糖豆有我就行了。”
蒋兰习惯地摸了摸胸前的翡翠玉珠项链，李南星的视线也跟着她的动作落到她常带的项链上。这项链是前几年别人送给蒋兰的，送的人说这是慈禧太后的翡翠朝珠，共有108颗，蒋兰倒也不傻，说这东西早些年就拍卖了，听说好几个亿呢，言语里讽刺那人拿不出这么多钱，那人却说拍卖的那条是慈禧送给光绪而光绪又转送给珍妃的，当年慈禧知道自己珍爱的翡翠落在了珍妃手里恨得咬牙切齿，又令内务府遍寻翡翠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送给蒋兰的正是后做的这条。蒋兰顿时喜上眉梢，美滋滋地带了起来，刚开始只是重大场合的时候带以示身份，后来干脆就成了她的标识。那天李南星也刚好在，听到这个故事一口茶呛了出来。
“还有，惠泽广场改造是市里的重点项目，你告诉亲家，有些事不能由她胡来，”蒋兰的目光落在李南星的肚子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补品，过几天志泽回家，你要争气一点。”
李飞又给父母打了电话，依旧是关机，每个月底母亲就会早早地把生活费转过来，今天都4号了还是没收到钱，仔细想想，很久没有接到母亲嘘寒问暖的电话了，他原先对这种没营养的通话一直很反感，常常都是母亲自顾自地说，他只敷衍地嗯啊。他打开微信找到和母亲的对话框，上一次通话竟然是8月6号，将近一个月母亲没有联系他，这绝对是反常的。他急忙联系了姑姑，让她去家里看看什么情况。
一大早李建红就到了尚元社区小吃街，挨家走过来都还没营业，路过小陈米线的时候李建红恶狠狠地瞪了招牌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到了包子铺门口却傻了眼，卷闸门上贴了一张a4大小的白纸，上面写着“家中有事歇业一月”。家中有事？大哥家里有事我怎么不知道。她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朝着北边不远处的尚元小区跑了过去。
尚元小区位于金市西南老城区，是个回迁小区，里面的住户大多是租户，小区共有23栋七层高楼房，每栋楼4个单元，没有电梯。
赵君昊带人赶到尚元小区12号楼3单元外面，安排技侦先进去勘查，一个月前赵君昊曾经调查过发生在这里的一起入室盗窃案，他知道小区里的监控探头很少，并没有覆盖每栋楼，12号楼前恰恰没有监控的。
101室的住户是两夫妻，男的叫李建军，女的叫马桃花，两人在小区附近经营一家包子铺，独子李飞在北京读研究生。报案人叫李建红，43岁，市文化局的劳务人员，住在南苑小区。据她说李飞最近一直联系不到父母就托她来家里看看，她先去了包子铺发现门上贴了歇业告示，接着又来到家里，敲门无人应答，她四处看了看发现空调一直在滴水，按照她对兄嫂的了解，他们平时极少开空调，觉得十分反常于是叫来了开锁师傅，结果发现家里像被洗劫似的乱七八糟，于是便报了警。西城派出所的民警到来之前，李建红先进去卧室关掉了空调，随意捡起地上扔着的一些衣物，接着发现了床垫上大片的暗红血迹。
金市不过是个人口两百万的小城市，极少发生命案，赵君昊站在门口，看到同事咔嚓咔嚓地拍照，他环顾一圈，客厅装修已明显过时，各种东西散落一地，墙边突兀地摆着一个大冰柜，电视机后面挂着一张崭新的全家福，大约是近两年才拍的，看得出时下流行的ps痕迹，每个人都白白净净，脸上连个褶子都没有。
勘查还在继续，102室开着门，屋子里梁源宋芳芳两口子都在努力向对面张望。
"你们和对门熟吗？"赵君昊进门问道。
"还行，我们经常买他的包子，平时倒也没什么来往。"
“他们家里最近有人出入吗？”
“好像没有，”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前段时间去买包子发现他家店关了，我们都以为他们出门了。”
“你们还记得是哪天关的门吗？”
“有两三个礼拜了吧。”宋芳芳征询似的看了看梁源，点点头。
“那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吧”宋芳芳有些踟躇，忽然像想起什么，犹豫着说，“有一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发现我家门上的猫眼被人贴上了。”
“哪一天？被什么贴上的？”
“具体哪一天我想不起来了，是被两块黑胶布贴上的。”
“李建军夫妇有什么仇人吗？有人来家里闹过事吗？”
"李建军那个情圣，哪里有什么仇人，情人倒多的是。"宋芳芳说完被梁源瞪了一眼，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
赵君昊马上追问，"李建军有很多情人吗？你见过他和别的女人一起？"
"没有没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没有见过。"宋芳芳自觉说错了话，急忙否认起来。
赵君昊笔直地站着，眼神犀利表情严肃地说，"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把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
宋芳芳怔了一下，梁源开口说，"李建军这个人吧其实也还行，平时我们去买包子总是多给一个两个，为人也算大方，就是男女关系上总是不清不楚，他们两口子为这事经常吵架，有时候还动手，我们也拉过几回架。"
"跟李建军不清不楚的女人，你们认识吗？"
"没见过，只是听他们吵架知道有不少。"
"他们最近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人？"
"顶楼那个女人，"宋芳芳这时候抢着说，"马桃花还上去找过她，好像还打起来了。"
梁源瞪了她一眼，又急忙补充，“我们都是听说的，也可能是误会，您别听她瞎说。”
“你们男人都护着她。”宋芳芳嘟哝了一句。
赵君昊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只看到吊灯和天花板，“她也是李建军的情人？”
“小宋，这是出什么事了？”一个女声在门口响起，赵君昊回头一看，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身材微胖个头适中，戴一副黑框眼睛，穿着白色衬衣黑色及膝裙，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
“肖姐你来的正好，”宋芳芳急忙对赵君昊说，“肖姐住在702，她们吵架那天她看见了。”
“肖姐这是警察，包子李失踪了，可能跟你对门那女的有关系。”
梁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察还在这你瞎说什么！”
“警察同志你好，”肖姐很热情地想跟赵君昊握手却发现对方没这个意思，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您是想知道马桃花和她吵架的事？”
赵君昊刚要开口，肖姐高八度的嗓门又传出声音来，“那女的就是仗着年轻些漂亮些平时高傲得很，见了我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她在这儿住了快一年吧，在小吃街开了个米线店，跟包子李隔得不远，俩人一来二去就搞在了一起，有一天包子李去给她送西瓜，马姐，马桃花发现了就去找那女的，那女的手里拿着烟直接就摁到了马姐脸上，平时装得斯文温柔，没想到这么厉害，可把我吓坏了。”
“你当时在场吗？马桃花有没有还手？”
“我哪儿敢出来，在猫眼里看的，马姐没还手，那女的朋友堵在门口，说是包子李骚扰她不关她的事，又主动赔了马姐一千块钱，后来他们就走了。”
“对了警察同志，”宋芳芳上前一步，“我刚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有个男人想开包子李的门被我们当场抓到，我们还以为是小偷呢，后来楼上那个女的说是她朋友，把701听成了101走错门了。”
陈繁睡的迷迷糊糊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9点，她记得自己是3点多才睡着，她放下手机翻了个身继续睡，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执着的响了起来，陈繁颓废地去开门。
赵君昊的眼神落在陈繁胸部几秒后，及时调整了视线位置，除了前妻他也没见过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女人是什么模样，但眼前这个，虽然头发凌乱额头微微泛光，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样貌清秀，眼睛尤其生得漂亮，与自己想象中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不同，虽然穿了一件白色丝质吊带裙，可她看起来属于清纯无公害类型，不过他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她若隐若现的胸部曲线，还有身后王小勇咽口水的声音。
"你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赵君昊说着亮了一下证件，"你是陈繁吗？"
刑警？陈繁瞬间清醒，随手拿起门口挂着的衬衣穿上，"是，有什么事？"
"101的住户认识吗？"
“认识，男的叫李建军，女的好像是叫马桃花，在小吃街有一家包子店。”
"最近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没什么特别。"
“他们的店是什么时候关门的？”
“不清楚。”
"听说你的店和他们挨着，你没注意吗？"
“我不经常去店里，没注意。”
如果按邻居提供的资料她和李建军的关系应该不一般，但现在她似乎在刻意撇清关系，这时赵君昊的手机响了。
“赵队，发现李建军和马桃花的尸体。”
“现场交给徐法医，我问完话就下去。”
盗窃案变成了失踪案，转眼间又变成凶杀案，赵君昊感到压力的同时发现陈繁在听到法医的时候，眼神里有一丝慌张。赵君昊抬眼看向屋内，陈繁会意地把他们请进门。
赵君昊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是客厅，陈设简单，传统的白墙有些发黄，沙发，老式茶几，书柜，万年历，墙角好像是猫爬架？茶几上有烟还有打火机，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门口鞋架上有两双女士运动鞋，两双平底鞋，门口随意摆放着一双金色凉鞋，高跟的，沙发上的靠枕是各种卡通猫图案。
“你和李建军平常接触多吗？”
“我在小吃街有一个米线店，和李建军的包子店离得很近，他的店不到中午就关门了，而我快中午才开始营业，有时候会来我店里叨叨几句，除此之外没有接触。”
“可是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说你和李建军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赵君昊想进一步试探一下。
陈繁没有回答，起身走进卧室，把手机拿出来翻了一下照片然后放在赵君昊面前，“这里有李建军给我发的所有信息。”
赵君昊拿起手机看了起来，他一张一张划着快速浏览，有的是微信记录，有的是短信，内容非常露骨绝对算得上性骚扰了，接着便划到一张照片，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里一个红衣女人背对着镜头，头发在风中飘散，他急忙按下锁屏把手机放下。
“你和马桃花有没有发生过争执？”
“谈不上争执，基本上都是她指桑骂槐。”
“你是不是拿烟头烫过她？”
“是。”
“之后她或者李建军有没有找你报复？”
“没有，7月16号我出去旅游，8月7号回来，后来没有见过他们。”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赵君昊突然转变了话题，他盯着陈繁的眼睛希望能得到他想要的反应，然而陈繁只是愣了一下，有些迷茫。
“什么朋友？你在问什么？”陈繁的心跳得飞快，她知道警察问的是什么，但她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试图蒙骗过关。
“走错地方去开李建军家门锁的朋友。”
“他说他叫魏川。”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没有，就那天我们发生了一点矛盾，我把他删了。”
“那他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
“我不知道，网上认识的。”
赵君昊看了她一会儿，让她有点不自在，这个魏川跟案子有没有关系他还无法判断，但有关魏川的事，她一定在说谎，大概率可能是见不得光的男人。
王小勇原本在四处张望，看到卫生间门口有一只小爪子和耳朵，他用手指轻轻地抠沙发垫，想把小东西引出来，听到陈繁的回答他猛地回头，心里一阵嘀咕。赵君昊也在琢磨，网上认识的居然给了他钥匙，之后又删了不联系，这里头信息量有些大，他注意到她的手臂内侧有个英文纹身，但是他不认识，他默默地记下了这一串字母。
“警官，刚才在门口听到你说法医，是李建军死了吗？”虽然明知道他们两个早就死了，陈繁还是得顺水推舟地问一下。
“嗯，今天暂时问这么多，如果有需要还得请你去一趟公安局做正式笔录。”
“赵哥，赵哥，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还不好说。”
“有啥不好说的，我觉得肯定是炮友。”
赵君昊看他满目春风一脸八卦，不由阴沉着脸说，“人命关天的案子，收起你的吊儿郎当。”
王小勇闭了嘴，默默跟着他走下楼。
徐法医站在101的门口招呼人搬尸体，赵君昊走到门口发现冰柜被打开了，地上整整齐齐摆了一些包子，“什么情况？”
“尸体放在冰柜里，上面拿包子盖着，冻得厉害，解冻也得十几个小时，解剖要等到明天了。”徐法医摇着头感叹。
“这还能判断死亡时间吗？”王小勇跟着问。
“不好判断，还是从生前轨迹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