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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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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柔在生死城中不动手,必是有所忌惮,好不容易等到大家一起出来执行任务,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置月不挽于死地。

    若是月不挽被虚妄峰抓走,那么就更好解释了,实在好谋算啊。

    而月不挽在虚妄峰牢狱之中,免不得泄露些什么魔族机密。

    本来是上玄丞相纪铭与虚妄峰掌教山遥子以及萧王爷之间的事,若是攀扯到魔界,则会变得更为复杂。

    而且人界的几股势力,都会很快醒悟过来是谁在令他们相争,以坐收渔翁之力,而人界岌岌可危,却恍然未觉。

    那样的话,魔尊的谋划就要失败了。

    所以,西柔又赠以发簪,使她中毒,倘若月不挽死在牢中,便能闭上嘴,又能借虚妄峰的名义,向暗门交代。

    “想什么呢,”千帆尽笑道,“想的如此出神?”

    月不挽正想着,不经意间手抚上发钗,心下疑惑,“你不是说这簪子有毒么,怎么还在我头上?”

    “哦——”千帆尽拖长了语音,似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当然,”月不挽瞪他,“我讨厌中毒,也不想这么快就死。”

    “你头上发钗,不是当初那枚。”千帆尽轻笑,凑过来缓缓取下递给她看,“是在下相赠。”

    月不挽见这钗熟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上回你给我那枚玉佩,是联系所用,冥冥中救了我一命,这回赠以发钗,又是为何?”

    这才想起是那日于长乐街市中自己看中的那枚,心下不由更为惊讶。

    他那日跟踪自己,居然连这个也注意到了?还是说仅仅是巧合而已?

    “偶然见此发钗,想来姑娘一定喜欢。”言下之意是没有别的用途了。

    月不挽打量着千帆尽,道:“你不会是要给我下毒吧?”她真是被这些阴魂不散的毒药吓得不轻。

    千帆尽失笑,摇了摇月白折扇,那枚玉佩悬挂其上,不住晃荡,很是风雅好看,“若我说下了呢,你要还给我么?”

    又见月不挽盯着自己扇子上玉坠看,想起那日在虚妄峰牢中,她胸口浮现的痕迹,便道:“你的那枚呢?”

    月不挽忽而想起自己在牢中的所作所为,为了求救将玉佩放入衣领,后来昏迷不醒,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想来千帆尽都知道了。

    可是现下胸间却毫无所感,她摸了摸怀中,又摸了摸口袋,这玉佩到哪里去了?

    千帆尽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右边,月不挽转头便见玉佩好端端躺在草地上,大概是昏迷的时候掉出去的……

    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为自己处理了伤口,又有些古怪的感觉。

    “前几日这玉佩一直吵我,”千帆尽将玉佩捡起来递给她,笑道:“是不是你,总想我。”

    月不挽无意觉得被说中心思,有些气恼,“你何时能不随便对姑娘家说这样的话?”

    千帆尽眼带笑意,又凑近月不挽,像是在讲什么秘密似的,低声道:“只对你说,信不信?”

    月不挽觉得浑身上下都激起鸡皮疙瘩,嫌弃地拉开距离,“自然不信。”

    “不信也罢。”千帆尽起身,拍了拍衣衫上沾着的杂草,又恢复冷然的模样,“玉佩系好,免得下次无人相救。”

    “嗯,”月不挽见他起身,“你要走了吗?”

    “怎么,不想我走?”

    “……”

    “你还是走吧。”月不挽道。

    千帆尽没有说话,走到溪边捧了口水喝。

    “对了,”月不挽道,“你带酒坛了没?就是装十里香的那种酒坛。”

    千帆尽摸了摸怀中,竟真的摸出个小酒坛来。“你想做什么?伤口还未痊愈,劝你别喝酒。”

    “不是,只是……”月不挽眼神暗了暗,声音微不可闻,“只是想埋一坛。”

    千帆尽挑眉,“埋一坛?”

    “若今后还有命活着,便来此处挖了这坛酒喝。”月不挽笑道,“岂非很有意思?”

    月不挽望向山间悬挂的那轮明月,却与生死城中不是同一个。

    她深知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是自己疏忽了,贪恋世俗景色,完成了任务后却没有及时抽身,反而被同行伙伴陷害,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不是,怪不得别人。

    但她不后悔。

    人行于世,处处是囚笼,遍地为陷阱。

    却是要看遍潮起潮落,才更美丽。

    “倒是有趣,”千帆尽将酒坛扔了给她,“空的,我喝完了。”

    月不挽接了,“正是要空的,多谢。”

    溪水冰凉,盛满了酒坛,香气扑鼻。月不挽走向前方不远处,一片迷雾,似是人间仙境。“

    一、二……”她见此处花树环绕,水边一排都是,花瓣鲜嫩欲滴,想必泉水能作酒酿也是与这些花树脱不了干系,“三!”

    千帆尽心下微动,见她青衣飘然,踏入这迷雾涧中,在左手边第三棵花树旁停下,缥缈雾气笼罩,绝然似一妙龄仙子。

    “就这里了!”月不挽道。

    说着她蹲下身来,开始一本正经地挖土。

    千帆尽使了轻功过来,说道:“你身上有伤,我帮你。”

    月不挽动作时牵扯肩上伤口,确实有些疼,便点点头应了。

    不多时,花树前挖了一个小洞,恰好够放下酒坛的位置,千帆尽两手沾满了泥土,显得裸|露在外的手背皮肤愈发白皙。

    风过树梢,又有花瓣飘落,刚好落在那小洞中,月不挽亲自将酒坛放了进去。“花酒相伴,亦是佳话。”

    千帆尽看着她微笑,似乎也很喜欢这样做。

    月不挽与他相视而笑,禁不住幻想日后刨开泥土挖酒来喝的场景。

    “只不知那时,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倘若还能活着的话。

    月不挽心道她如今是被禁锢在魔界生死城中的一名小卒,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成日里住在他人安排的地方,干着自己不愿干的勾当,上头给自己任务,令她杀什么人,便要杀什么人。

    如此,与脚下随处可见的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一生一世只能听从别人的话,永远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而奔波赴死。

    倘若有天价值被利用殆尽,就会在哪个无法预料的时刻,无从选择的地点,被残忍地剥夺生命。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月不挽抬头望月,那月色太寂寥。

    千帆尽也随着她目光所及望去,看见的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和深渊一般没有穷尽的路途。“谁知道呢?”他叹道。

    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月不挽再度瞧那花树,眼神刹那间凌厉狠绝,即使前路层层阻碍,她却要变得更强,要站得更高,做左右他人生死之人。

    西柔,你我没完。

    “那便站在巅峰时,再归来共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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