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杀戮
白虹强自镇定,却控制不住地声音微颤,道:“谁、谁允许你在暗门自称名姓了!”
她忽的掀起衣袖,手掌一挥,月不挽反应不及,为其掌风掼倒在地。
河岸边雨水湿滑,满是泥泞,几点脏污溅在月不挽脸上,一袭素衣尽皆变了色。
三二看见月不挽跌在泥水里,满身脏污,憋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我管你是谁,进了暗门,你只能叫五十三。”白虹居高临下,冷声道,“这是规矩。”
她斜睨着月不挽,“谅你是第一天来报到,不予责罚。若再有下一次,按目无尊卑罪处理,打入暗域地牢。”
说罢她看了三二一眼,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就像她方才看着脚底的淌溅的雨水与污泥一样,转身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吧。”
白虹向前走了几步,准备运轻功离开,听见后面跟来的脚步声。
“三二,你也别回去了。”语声冷漠。
三二顿住脚步,知道白虹这是要连自己一起罚。她笑容骤失,攥紧双拳,就那样恨恨地盯着白虹高高在上的背影消失的地方,迟迟没有转身。
这是要她自生自灭。
“真残忍啊。”月不挽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嘴呛咳了两声,摊开手掌发现上面全是血,“有人被抛弃了哦。”
“阿月,”雨今将那血迹看得清楚,连忙过来扶住她,又摸出一个小帕子,替她把手掌上和嘴边的鲜血擦拭干净,“你还好吧?”
月不挽笑了笑,道:“我很好啊。能看见三十二,我好得很。”
那笑容苍白,又明亮。
“真是不能再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月不挽抬起右手,伴随着泥水挥溅,此时天色昏暗,看不清的黑暗魔气若隐若现,那人直接从背后被巨大的力量推到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三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身影竟有些滑稽可笑。
月不挽三两步走过去,一脚踏在她的后背,又将其碾压了下去,让她整个人都贴在泥雨纵横的地面。
“三二啊,”月不挽的右腿仍然踩在她背上,从远处望去,线条笔直而修长,染了泥的素衫轻掀,不觉狼狈与脏污,竟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潇洒。
她幽幽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懒了?倒是某些猫猫狗狗,自说自话罢。”
三二之前曾说她是猫猫狗狗,现在她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雨今,是她打你的吧?”月不挽缓缓将脚移开,碾在那人的后背,拖出一道长长的泥污痕迹。
雨今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
三二失了背后重压,拼尽全力地爬起来,月不挽没有阻拦,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眼神中兴味盎然,像是在欣赏一幅画。
她费了很长时间长才站起来,但是月不挽极有耐心,始终带笑地看着她。
只见三二转过头,眼里满是压抑着的惊怒与愤恨,简直像要将月不挽生吞活剥。
只可惜她长发凌乱,满面脏污,一张脸早已不成样子,泥水里混着鲜血,令人几欲作呕。
除了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她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向月不挽冲来,像是整个人都着了火。
月不挽轻松闪避,那人停驻不及,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差点又摔倒在地面。
或许她从来没有尝过颜面扫地的滋味吧,月不挽想道,所以如此轻而易举的,便丧失了理智。
这种人……就是该让她也尝尝,为人羞辱是什么感觉。
月不挽冷静地看着三二横冲直撞,她混乱地嚎叫着,满是怒火。
要么说怒火能够毁灭一个人呢,恐怕她现在连月不挽的样子都看不清。
“这就疯了么?”月不挽道,语气轻飘飘地,散在狂风暴雨里。
她可不想轻易地放过三二。
雨今做错了什么,偏偏要把怨气撒在一个不相干的人头上?
那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
月不挽站在那里,等待着三二挥拳而来。
来啊,就是像这样,愤怒地想要撕碎我……
却发现你什么也做不到!
月不挽侧身一避,上半身倾斜着,姿态优雅,随后反手一记劈掌,挟着风声,‘啪’的打在那人脸上。
泥点子溅出去,也落在月不挽的面颊。
但她丝毫没有在意,看见那人跪在地上,一手颤抖地抚着脸,气的大哭大叫起来。
“哭有什么用啊?”月不挽笑,“真没劲。”
她似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连打你的欲望都没有了呢。”
雨今走近月不挽,试探一般的轻声说:“阿月,别打了……”
月不挽没打算停下。她看了看雨今的面庞,原本如同梨花一样,纯白无瑕,笑起来很好看,却总是那样单薄冰凉,又易碎的模样。
而现在上面赫然印着五个狰狞的手指印,仿佛用刀子生生地刻在了她的心脏。
那样的美好,不应该被破坏。
三二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月不挽笑了笑,走到三二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大概察觉到了那种目光,突然又踉跄着爬起来,一副要与月不挽决一死战的样子。
月不挽方才那一掌用了灵力,那人已经面目全非了。
一张脸歪斜着,血液混着泥浆不停地往下滴,画面甚为恐怖。
三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不再大声嘶叫,面上的诡异与阴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静谧。
很好,她运起了灵力。
天际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无声对峙着的二人,黑雾在她指间翻滚着,只是相较于月不挽,要微弱许多。
不够汹涌,不够浓烈。
月不挽等待着。等待着那人攻击的那一刻。
涌动的力量扑面而来,风太大了,衣裙翻飞着,尽管早已湿透了。
三二像是离弦之箭,陡然冲刺而来。
呵,终于,动真格的了吗。
月不挽发丝扬起来,这次她不再闪避,正面接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两人隔空对掌,黑雾翻腾,两股力量撞击的那一刻像是要天崩地裂!
刚开始雨今还很是替月不挽担忧,但很快,仅仅过了几十秒,三二那便就显出了颓势。
月不挽有心与三二玩玩,并没有使出全力。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怎样能够更好地将这股强横的魔气运用自如,所以她控制着灵力,使其跟随自己的想法而化为实质。
若是有剑就好了……
月不挽不擅长拳脚,却喜欢使剑。
这一刻她内心蹦出一个大胆又奇怪的想法:魔气能不能化为实质,比如说……凝成一把剑呢?
于是她一使力。
三二被掀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月不挽胜在灵力强横。
至于剑么,倒是没有凝出来……
她一步一步,走至三二面前。
只听巴掌声不断,每一声都非常清脆响亮,那人脸上横七竖八尽是手指印,连泥污都去了大半。
雨今捂住了嘴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只见月不挽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她狼狈地倒在泥潭里,脸颊肿起来,已经看不出从前眉眼。
“滚吧!”月不挽冷声道。
这叫做以牙还牙。
三二气急败坏,她被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挫败感淹没了。打又打不过,她能怎么办!?
跑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二咬牙切齿地想道。可她始终没有明白的是,自己称不上“君子”二字。
就在三二撒腿往前跑,拼命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
“嗯?”月不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她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让三二不敢不停住。
“你跪在地上,”月不挽看着三二,以手轻指雨今,微勾了唇,道:“给她磕几个响头,再说三声对不起。我便不杀你。”
三二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算什么?施舍么?
但她此刻理智尚存,意识到自己不如月不挽的功力强,不可硬拼。
她要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
三二下定决心,转头便跪了雨今,毫不犹豫地磕起头来。
“我错了!三七,我错了!”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真的心生悔意,“对不起!”
泥水随着她的动作溅起,雨渐渐小了,狼狈的身形愈发明显。
“对不起!”
“三七,对不起!”
雨今握拳轻掩着面颊,眼神望向别处,没有说话。
“真听话。”月不挽俯眼打量着那人,在雨中踏悠悠踏步,像是欣赏着什么艺术品,“知道吗?你现在好像一条落水野狗啊,被主人抛弃,没人要的那种哦……”
她语气甚至是温柔的,三二却觉得有如刀架颈侧。
话音才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月不挽倏地伸指,将三二从雨水淋漓的地面上拎了起来。
与上一次同样的感受,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她惹错了人。
月不挽看着她嘴唇微张,眼里满是不甘,艰难地发出微弱喑哑的啊啊声,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月不挽本来就想杀了三二。
她太了解这种人了,倘若今日自己心慈手软,放走了三二,这种人回去就还得作妖。
不管承认错误的时候多么迅速,骨子里永远都是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三二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地,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在此刻一动不动,显得颓圮不堪。
雨停了。
在这一片旷野湿漉之地,躺着那人残败的尸体,河岸边阒静无声。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雨今意外地没有哭,也不再以手掩面。
她平静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眼里是无尽的深渊。
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后。
“你会怕我么?”月不挽有些自嘲。
语声里是轻颤的迷茫,她不确定。
雨今笑了笑,好似浮冰初融,暖阳浅照。她道:“阿月以为我是什么人?”
她平日里不爱笑,一旦笑起来,便总让月不挽联想到暮春时节一树梨花渐次绽放,风一吹,就落了一地。
“身在暗门之中,我也早见惯了杀戮,况且……你是为了我好。”她展颜。
笑容像从前一样好看。
月不挽揪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她摇摇头,释然道:“我只是……看她不顺眼。”
这个理由足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