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战士
顾西西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大概是一天之内，回忆了两次往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这次，她梦到了那段去往边防的日子。
说实话，与她而言，那段日子，有哥哥苏木和江亦初陪着，除了有些许的伤感之外，更多的却是释然，毕竟在她这近二十年人生之中，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们只存在于照片里，还有别人的口中。
喀喇昆仑山脉，不仅海拔极高，而且常年低温，一眼望去，绵延几百公里的高山终年积雪，寥无人烟。
这日，七八个人出现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寒风萧瑟，看着脸色有些微白的顾西西，江亦初皱了皱眉头，直接停下了脚步，理直气壮道：“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根本就想不到，第一个喊累居然会是他，而不是唯一的女同志顾西西。
苏木嗤笑了一声，打破了现场的沉默，“江亦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西西都不如。”
江亦初无所谓地一摊手，满不在乎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爷走不动了，要休息。”
“走不动了就自己回去，别忘了，我们可没求着你来。”苏木回怼道，没错，他是为了他妹妹妥协了，既不再阻止他们见面，也同意了他跟着一起来边防，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找他的麻烦。
“怎么，我不来，你打算让谁来？”江亦初淡淡地一笑，说出口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你家老爷子，还是叔叔？你觉得他们受得了这高原反应？”
苏木白了他一眼，“我自己也能带着西西来。”
江亦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确定？”
苏木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道：“我不确定，难道你确定？”
听懂了苏木的言外之意，江亦初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好好好，你确定。”
“哥，我也走不动了。”顾西西及时开口，制止了苏木接下来的话，毕竟这一路上，他们俩没少抬杠，如果她不制止，杠到明天也是有可能。
“怎么不早说。”苏木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赞同，动作迅速地扶着顾西西坐到了路边的石头上，而后看向领队的战士肖远，沉声道：“肖班长，西西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肖远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顾西西明显不正常的脸色，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的任务是安全的把人带到边防，只要天气允许，还是别太赶了，毕竟他们不是受过训练的军人，于是便道：“好吧，我们休息二十分钟。”
江亦初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真双标。”
战士们席地而坐，拿出各自携带的干粮，伴随着冷冽的寒风，开始补充体力。
苏木看了他们一眼，也从包里拿出了食物，“西西，你也吃点，补充一下能量。”
顾西西微微地喘了一口气，拒绝道：“哥，你吃吧，我吃不下。”
苏木眼里划过了一丝担忧，劝道：“吃不下，也要吃点，不然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可是，哥，我真的吃不下。”顾西西摇了摇头，高原上稀薄的空气，让她有些胸闷气短，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
这时，顾西西眼前出现一只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手上拿着一个已经打开了盖子的保温杯，“吃不下，就喝点热水，这里这么冷，你要是病了，你哥不得心疼死。”
顾西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不能让哥哥担心，于是便接过了保温杯，浅浅地饮了一口，而后疑惑道：“好像有点咸。”
江亦初眼底含笑，“那是淡盐水，当然咸。”
“这样啊，亦初哥——”顾西西说到一半，小心地看了苏木一眼，看他好像并没有听见，便继续道：“江亦初，谢谢你。”
江亦初伸手揉了揉她头发，“不用客气。”
顾西西拂开了他的手，故意不满道：“不要和我哥一样，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头发都给弄乱了。”
“我道歉，是我的错。”江亦初眼里透着一丝笑意，郑重其事道：“我都忘了，西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都可以嫁人了。”
“江亦初，你再乱说，我——”顾西西害羞的耳朵都红了，想了半天，低声道：“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不逗你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呢。”江亦初说完，还很诧异地看了苏木一眼，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话，苏木不仅没有生气，还这么淡定。
其实，早在江亦初说出淡盐水的时候，苏木的思绪就已经不知道飘向了何方，之后的话他压根就没有听见，不然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江亦初对西西确实是上心了，不然以他那冷清高傲的性子，才不会准备什么淡盐水，再看看他的样子，哪里像是累着了，想必也是看西西走不动了，才硬说自己累了。
他承认，江亦初的那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与其把妹妹交给一个陌生人，他是更相信江亦初。只是，一想到有一天，西西会和他在一起，他还是有点不太开心。
苏木在想什么，顾西西不知道，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看着周围的冻土和积雪，不由地感叹道：“这里的环境真恶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1。”
苏木笑着摇了摇头，“西西，你可知，这里的环境并不是最恶劣的。”
顾西西睁大了眼睛，诧异道：“哥，你是说，还有比这更恶劣的环境？”
苏木颔首道：“当然了。”
江亦初轻笑了一声，眼里透着一丝骄傲，“西西，我们国家的国土面积在世界上排名第三，陆地面积约960万平方千米，水域面积约470多万平方千米。也就说，我们有绵延数万里的边境线。”
“552万。”苏木笑着说了一个数字，眼里同样划过了一丝骄傲。
顾西西不解道：“哥，你说什么？”
苏木温和地一笑，解释道：“我是说，边境线总长度是552万公里，分别是陆地边界全长约228万公里，大陆海岸线长184万公里，另有岛岸14万余公里，海岸线总长超过32万公里。”
顾西西浅浅一笑，自豪道：“哥，你记得真清楚。”
看着顾西西微亮的目光，江亦初心口微动，自然而然地继续说了下去，“西西，边境线长，就代表着地理环境复杂。有的地方森林密布；有的地方江河湖泊众多；有的地方严寒多雪，高寒缺氧；有的地方气候干燥，风大沙多。但是——”
“但是，有些地方却被称为无人区。”苏木打断了江亦初的话，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郑重道：“用医学上的话说，叫做生命禁区。顾名思义，那里的环境，恶劣到不适合人类的生存。”
顾西西听着，然后看着一旁令行禁止的战士们，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无法想象那些在生命禁区的战士，可是眼前这些战士，因为常年生活在高原地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红，而他们之中最小的好像才十八岁。
他们也有亲人和爱人，却依然和她爸爸妈妈一样，选择远离祖国大陆，忍受着多变的气候和艰苦寂寞的生活，为的不过是守护祖国的安定与安宁。
那句话怎么说？那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顾西西捂着心口，眼里划过了一丝复杂之色，“这些边防战士很伟大。”
苏木看着远处高山上的皑皑白雪，声音里透着一丝怅然，“是的，他们很伟大，他们用自己血肉筑成了一座座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守护着祖国，守护着我们。”
顾西西顿了一下，轻声道：“他们都是英雄。”
“西西也是。”江亦初眼里划过了一丝暖意，“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英雄背后的那个人。”
“我不是。”如果可以，其实我并不想成为那个人。顾西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纠结，却没有把话说完，有时候她也很矛盾，明明知道他们的选择没有错，却还是偶尔会心生不满，想问问他们，到底爱不爱她，有没有那么一刻考虑过她。
仿佛猜到了顾西西所想，苏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西西，相信我，他们是爱你的。”
顾西西勉强地笑了笑，“我知道，只是有点遗憾，又有点不甘心。”
“西西——”江亦初张了张嘴，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他现在也没资格承诺什么。
苏木眼里的心疼一闪而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不仅轻松，还带着几分笑意，“顾西西，你有我，有外公和舅舅，还有整个杏林小区的长辈，学什么林黛玉，她的多愁善感，一点也不适合你，开心点，给哥笑一笑。”
江亦初附和道：“西西，你哥说得对，你还有我们。”
苏木看了江亦初一眼，反常的没有反驳他。
顾西西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看苏木，又看了看江亦初，然后展颜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盛开的桃花，绚烂之极，“是啊，没有他们，我还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