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约定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不禁一变，整个小广场的气氛也一下子就凝固了。
张欣荣率先回了神，“唐耀，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谁不见了？”
“糖糖——”男子，也就是唐耀喘着粗气，尽量平和道：“我家糖糖不见了。刚才我出来领东西的时候，她还在睡觉，等我领完东西回去，就发现她不见了。”
“唐耀，你先别着急。”张欣荣镇定自若地问道：“你家附近找过了吗？”
“家里和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唐耀心急如焚，语气也变得十分激动，“她妈妈还在武汉抗疫，我该怎么告诉她，孩子不见了。”
张欣荣安抚道：“唐耀，冷静一下，这个时候最不能慌的是你。”
一听到消息就给门卫打了电话的王邵川，沉声道：“我们小区一直在封闭之中，唯一可以出去的东门，我刚刚确认过了，糖糖没去。所以，糖糖就一定还在小区里。”
听到这个结论，唐耀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由地放松了一些，毕竟只要人还在小区里，那么就一定找得到。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幅画，“对了，这个是糖糖留在床上的。”
那是一幅既简单又稚嫩的彩笔画。
高高的滑梯之上，一个穿着裙子，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站在上面，她的双手高高地举着，似乎想要去抓什么。而天空之上，一个长着翅膀，穿着护士服的女子，正头也不回地向着高处飞去，仿佛一去就不再复返。
沈月末仔细地看了看这幅画，而后若有所思道：“唐先生，你家糖糖平时，是不是和妈妈比较亲；你爱人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和她告别？这几天和你在家，是不是有问过你，妈妈去了哪里，是不是不要她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唐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里透着浓浓的震惊和疑惑。
沈月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略微思索了片刻，看向了张欣荣，“张主任，杏林小区有没有儿童游玩的地方？里面有没有类似于画中那样的滑梯？”
张欣荣想了想，道：“有滑梯设施的地方，一共有三处，至于类不类似，就不太清楚了。”
顾西西猜测道：“沈医生，你的意思是，糖糖和画里的小女孩一样，在滑梯上面。”
“几率很大。”沈月末说得谦虚，眼里却透着一丝傲意，那是对自己专业领域的自信。
王邵川当机立断，直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兵分三路去找。”
“等一下——”沈月末一边制止他们，一边看向唐耀，“唐先生，糖糖最喜欢去哪一个？”
“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唐耀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了一丝愧疚和不自在，“我平时工作比较忙，糖糖基本上都是她妈妈在带。”
张欣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唐耀，孩子是两个人的，不是一个人的。”
“我知道——”
“我知道糖糖在哪里了。”
唐耀刚一开口，只说了三个字，就被顾西西给打断了，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顾西西一说完，就转身跑了。
沈月末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迅速地跟了上去，尤其是王邵川还一边跑，一边喊：“西西，你跑慢一点，注意身体啊！”
等顾西西找到糖糖的时候，她正在坐在滑梯最顶端的平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发呆。
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穿着红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大概是唐耀的手艺不过关，辫子梳得不仅有点歪、还有点凌乱，不过却丝毫不影响小姑娘的可爱。
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像只又白又软的包子，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灵动而又明亮，平时最喜欢笑的小嘴巴，此刻却紧紧的抿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悲伤和绝望。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动物，可怜又无助。
顾西西看了看滑梯上的糖糖，又看了看追上来的唐耀四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姨、邵川叔叔，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自己一个人上去。”
王邵川立刻就明白了顾西西的意思，赞同道：“也好，我们人多，糖糖如果吓到了，摔下来就不好了，毕竟这滑梯虽然不高、但也不低。”
顾西西微微一笑，“知我者，邵川叔叔也。”
“你们两个还真的是——”张欣荣的话只说了一半，而后无奈地笑了笑，郑重嘱咐道：“西西，尽快把糖糖劝下来，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唐耀毕竟不是在小区里长大的，有点不太信任顾西西，一来她看上去很柔弱，根本就不像是能救人的人；二来，滑梯上的那个是他女儿，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于是，他张了张嘴，想要表达一下看法，却被王邵川狠狠地瞪了一眼，“闭嘴，听我们的。况且，糖糖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是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月末，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我相信西西。”
少数服从多数，唐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西西爬上滑梯，坐到了糖糖的身边。
然后，顾西西既不主动开口，也不去看糖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就好像自己也是上来发呆的。于是，一时之间，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宛如寒风里两座的雕像，不动亦不言。
底下，唐耀跺了跺脚，焦急道：“怎么回事，她们怎么没动静。”
沈月末皱了皱眉，淡淡道：“唐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也请你体谅一下他人。我们家西西的病，可是还没好透，你以为她愿意在冷风里呆着。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打算。”
王邵川没有开口，只是不悦地冷笑了一声。
张欣荣微微地摇了摇头，劝慰道：“唐耀，耐心一点，解决了糖糖的心结，她才不会再跑第二次，你也不想再出来找第二回了吧。”
唐耀缓和了情绪，歉意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这时，滑梯上终于有了动静。
糖糖看向了顾西西，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却透着一丝委屈和无助，“西西姐姐，你也是在想妈妈吗？她也不要你了吗？”
顾西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妈妈，只是她没有不要我。”
“没有吗？那为什么她们都不见了？”大概是哭过，糖糖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然而听到顾西西的话，却眼睛一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顾西西心中一软，抱了抱糖糖，笑道：“那是因为外面出现了坏蛋，它们要伤害和糖糖一样的小朋友，你妈妈去打坏蛋，保护小朋友们了。”
“所以，我妈妈没有不要我。”糖糖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希翼之色。
“当然，她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不要你呢。”顾西西摸了摸糖糖的头，问道：“糖糖，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妈妈不要你了？”
糖糖握紧了小拳头，生气道：“都是爸爸的错，妈妈突然不见了，我问他妈妈去哪了，他也不说，明明过年是要有爸爸、有妈妈的。还有，我们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的妈妈，就是这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顾西西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认同道：“是你爸爸的错。”
“可是，西西姐姐，糖糖还是想妈妈。”糖糖泪眼汪汪，哽咽道：“糖糖已经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妈妈了。西西姐姐，糖糖想去找她，可是糖糖找不路，你可以带糖糖去吗？”
顾西西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以的，糖糖，那些坏蛋会伤害我们的。”
糖糖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妈妈？”
顾西西眼里闪过了一道复杂之色，“等她消灭了坏蛋，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
糖糖托着下巴，想了想，“西西姐姐，坏蛋很厉害吗？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消灭它们？”
顾西西看着灰白色的天空，闭了闭眼，笑道：“它们不厉害，就是太多了，需要好长好长时间才能消灭。”
“好长的时间，是多长？这么长、还是这么长？”糖糖认真地用两只小手比划着，仿佛下一秒这个好长的时间就到了。
顾西西浅浅一笑，指着下面花草树木，柔声道：“糖糖，你看，等到春天来了，小草绿了，花儿也开了，你妈妈他们就都回来了。”
糖糖歪了歪头，不高兴道：“可是，西西姐姐，我还是想妈妈。”
“你可以让你爸爸给你妈妈发信息啊。”顾西西丝毫没有把糖糖当作小孩子，郑重其事地给她出一个主意，“告诉你妈妈，让她不忙了，就给你打视频电话，好不好？”
糖糖眼睛一亮，兴奋地嚷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西西姐姐，你真聪明。”
“糖糖真乖。”顾西西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从衣兜里拿出了红包，递给了糖糖，“呐，新年红包，希望糖糖平安喜乐，如愿以偿。”
“西西姐姐，谢谢你，新年快乐。”糖糖拿着红包，高兴极了，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我妈妈说，过完年要带我去洛阳看牡丹，我们可以一起去吗？对了，西西姐姐，你也可以叫上你妈妈，她也会和我妈妈一起回来吗？”
顾西西顿了一下，眼眸微微一暗，然后也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会啊，当然会。”
“那我们就一起去。”糖糖伸出了小手，开心道：“西西姐姐，一言为定。”
顾西西犹豫了一下，勾上了糖糖的小手，盖了章，“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