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傅灯望将脑袋靠在桌沿边，缩着手在桌子底下划动着手机。
“咳咳”。
班里突然传出几声刻意的咳嗽声，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翻书声，班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叩叩叩叩叩”。
右边的窗沿上传来两声僵硬的敲击声，随即同桌猛地抽搐了一下，傅灯望抬头看向谢以渊，见他脸蛋上印着一个清晰的红印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出来”。
来人是p中出了名不好惹的教导主任，人送外号“女魔头”。
“我都站在边上提醒你了，还往同桌那看，怎么？他脸上有金子吗！”。
肖巧美抱着胳膊，昂头看着这两名行为恶劣的学生：“手机交出来，你们班主任是哪个，晚自习收手机这种事情高二了还要我来强调吗？”。
肖巧美原以为这个个子偏高一些的会同自己争论一番，她已经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来批评两人。谁知对方十分无所谓的将手机递过来，甚至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
她莫名的被对方的气场怔住了，“态度也还算端正，我可以不找你们班主任，不过这不意味着我就放过你们俩了。做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你们要是个个成绩第一我也没话好说”。
肖巧美看向谢以渊，道：“我记得没错的话，谢以渊你已经全年级倒数了吧？能被我记住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成绩优异、拿奖拿到手软的，还有一种，拉低学校分数线还能有心情睡觉的。你觉得你在哪一堆里？我要是有你这个成绩，饭都吃不下！还睡觉，不想想怎么提高成绩，整天地痞流氓一样无所事事”。
批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个子偏高的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肖巧美一个利眼送过去却被对方还要冰冷的眼神挡了下来，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好似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你什么意思？”肖巧美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就是蹲过监狱的学生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眼前这个学生的态度让她很没有面子。
“我觉得老师您说的很对，继续说。”学生嘴上虽是尊敬的话，但谈吐间都透露着“讲个屁啊死八婆”的语气，还有他从上而下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肖巧美不禁思考这人会不会是哪位股东的儿子，思索了好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威严的脸，她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俩回去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中午交到教导处我办公桌上，再让我抓到一次，就给我回家反省”。
说完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开了走廊，听那高跟鞋踩地的步调，颇有些着急的味道。
肖巧美走后，静悄悄的班里猛地吵成一片，见两人迟迟没有进来，班长付强忙跑出去找人，就见谢以渊低着头站在原地，头一点一点的，而傅灯望歪着脑袋站在边上，弓着背盯着他看，笑意浅浅。
傅灯望：好像一只打瞌睡的小猪。
付强一时不知要不要打破这“和谐”的画面，班里已经有几个好事的探出了脑袋，周文明趴在窗口粗嗓子地喊了声：“渊哥！别睡了！”。
刚喊完就被几双手从窗口拖了进去，紧接着几个女孩子的脑袋又探了出来，对着两人就是一阵花枝乱颤的笑。
谢以渊成功被周文明那一嗓子喊醒了，他晚自习困意来袭，就是当着“女魔头”的面也没能挨过去，这时一睁眼就看到傅灯望放大的俊脸，不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
“站着也能睡着啊？”傅灯望眉眼弯弯，透着让人沦陷的多情。
“困死了，肖巧老师走了？”谢以渊看看扒在前门门框上的付强又看看一旁盯着自己的傅灯望，打了个哈欠，“啊～”。
“走了”傅灯望牵住谢以渊的衣袖拉着他回了班。
“你们俩以后注意点，手机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付强叮嘱了一句便回座位看书了。
傅灯望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渊哥，女魔头没让请家长吧？怎么说啊”周文明一屁股坐在谢以渊前座，转过头讲话还不忘拿本书做掩护。
“没事啊，啥也没说。”谢以渊又开始犯困了，他把傅灯望堆在桌角的课本垒整齐，缓缓将脑袋靠上去。
“渊哥睡成那样哪能听见女魔头讲话啊～”隔壁组有人笑道。
“就是说啊”周文明本来还要说话，见谢以渊强撑着眼皮听自己讲话，可怜兮兮的，只好回了自己的座位。
梦里那个少年再次出现，这次他没有追着自己整条街的跑，他落寞的背影站在楼顶，那座小巷子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栋格格不入的烂尾楼，破烂不堪的楼顶满是堆积的垃圾，少年仍旧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他站在围栏边缘，缓缓转身，眼角擒着泪水。
谢以渊走向他，一股无端的伤感猛地涌上心头，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十米。
谢以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他疼得喘不过气。眼角酸涩，泪水从眼眶涌出，视线里的男孩也逐渐模糊起来
少年嘴角渐渐上扬，逐渐变成可怕的狞笑，他笑着一步一步后退，风吹过他的白t带来一些无法形容的香气，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在即将掉下楼的瞬间终于收住了笑容，似乎十分遗憾，少年瘪嘴耸了一下肩，纵身将自己送了出去
“！！！”。
谢以渊猛地睁开眼，眼前没有少年，没有烂尾楼，只有黑色的床帘顶。
宿舍里安静的只有闹钟走针声和自己突兀的喘气声，谢以渊侧过头瞥了一眼对面的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傅灯望不在宿舍。
谢以渊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连续两天梦到那疯批，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脑海中却闪过少年坠楼的画面，他猛地爬起来，穿上拖鞋就要出去找人。
走廊上零星几个人拖沓着拖鞋到公共浴室洗漱，一人从他面前路过，睡眼惺忪地打了声招呼。“早啊，渊哥”。
“看见傅灯望没？”谢以渊冲他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了。
“傅灯望？没见过”周文明歪着脑袋，回忆的时候显出一脸没睡够的苦相，“他不是和你一个宿舍的嘛，你找他干嘛？”。
谢以渊脱口而出一句：“怕他死在外面”。
“那不至于吧”周文明挠了挠脑袋，一脸错愕，“你俩闹矛盾了？这新来的也忒不好相处了，才来一天就招惹你”。
“……”。
谢以渊把头抵在门上思考着该怎么解释自己一时的嘴快。
“渊哥你也别和他生气，兴许是去买早点给你陪罪去了……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周文明话说到一半语调急转。
谢以渊抬头就见拎着早点的傅灯望从楼梯口走上来，他穿全套校服的样子格外好看，叫人一眼就忽视了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大红色塑料袋。
“嗯？”。
傅灯望显然是听到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无视了说话者，在谢以渊面前站定，拎着早点在他面前晃了晃，像在哄小孩。
谢以渊眼神示意周文明没事了，他可以走了。然而对方完全无视了他的暗示，“我就说他去给你买早点赔罪了嘛”。
周文明很没有眼力见地说道：“你可别欺负咱们渊哥，渊哥虽然脾气好但……”。
“哦？”傅灯望似笑非笑的看着谢以渊，缓缓开口打断了周文明的话，“赔罪吗？”。
“……”。
谢以渊真想一头把周文明撞死，他回头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开口道：“七点了，你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洗漱，还有，你睡裤只拉了一半没感觉吗？”。
待谢以渊咬牙切齿地开口提醒后周文明才拖沓着他的拖鞋赶去洗漱，一只手还不忘把掉了的睡裤提上去。
傅灯望把早点放在宿舍桌上，斯文地喝着一袋豆奶。
“洗漱完过来把早饭吃了，不然该低血糖了”他说这话有种调侃的味道。
“刚刚是个误会”谢以渊急着洗漱，他站在独立浴室里冲外面的傅灯望道。
“我很好奇我哪里惹到你了”傅灯望很快喝光了豆奶，他摩挲着手里的豆奶盖，笑得“不怀好意”。
谢以渊从里间往外看他，还没说出的话被他那一抹笑怔地咽了回去…
这逼现在笑得格外像梦里那个疯批。
“怎么不说话？”傅灯望见状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懒散的步调催命符一般警示着谢以渊。
谢以渊果断将门关上，回了句“拉屎”，将两人用门隔开。
“噗嗤…”。
他听见门外那人轻声笑了一下，声音清晰的好像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真tm吓人。
“咳咳…虽然不知道你进度到哪了，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还有五分钟早自习就开始了”傅灯望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
“你先走，我马上到”。
谢以渊在厕所快速换好校服，用沾了水的手抓了把头发，让头发不显得那么炸。
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今天的英语早自习是万万不能迟到的。
他出去时傅灯望已经走了，桌上还有一塑料袋煎饺和一袋豆奶，想必是留给他的。
谢以渊是踩点进的教室，万幸的是后门没关，他嘴上叼着豆奶袋一个健步冲进教室，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座位上，全班都被他这一动静吓得纷纷转过头来，唯独身旁的人若无其事地朝他晃了晃手：“早上好啊，渊哥”。
谢以渊听着这声“渊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可别叫我哥，我受不起”谢以渊从抽屉里翻出英语书，装模作样地立在桌子上。
“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傅灯望凑近他，呼出的气喷在了耳边，惹得谢以渊不得不捂住耳朵躲开。
“我喜欢你离我远点…”。
“啊……”傅灯望皱起眉头，很失落的样子。
谢以渊瞥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
早自习没人领读，大家聊天的聊天、背单词的背单词，教室里嘈杂的听不见清晰的语句。
“我的赔罪早点你吃了没？”傅灯望又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问。
谢以渊偏过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从书包里掏出红色塑料袋递过去。
傅灯望见身边这个家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塑料袋，也是一脸嫌弃。
“什么表情？”。
“不喜欢吗”傅灯望不答反问，“我昨晚看你有买”。
“我也得有时间吃啊大哥”。
“噢~这样啊”。
话落，傅灯望借着塑料袋托起一只煎饺就要喂他，谢以渊看他这一迷惑行为条件反射的向后别过头去。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伸出腿钩住谢以渊椅子底部猛地一抬脚,椅子重心偏移向后倒去，谢以渊反应过来后人向前扑去才稳住了椅子，此时递过来的煎饺也正好被塞进他嘴里。
谢以渊含着煎饺瞪向傅灯望，含糊不清道：“高手”，说着不忘比个大拇指。
“低调”傅灯望又递上一只煎饺。
“我靠，我看见了什么？”。
来人一脸震惊地在谢以渊前座坐下，十分痛心的说：“不是吧小渊，你终于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