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年三十（一）
“姑娘，新头面送来了，您要试试吗？”萧北打开手中的漆木盒问道。
明悟看着眼前的发冠，撇了撇嘴。新年安元帝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她作为简殊的女儿自然在列。
简夫人给她新打的发冠，那重量都快赶上别人结婚时的凤冠了。
“这不会压坏脖子么？”明悟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不会的，等晚上回来，奴婢给您按摩一下，保证第二天一点酸痛都没有。”
明悟任由琴南给自己挽好发髻，从萧北那接过发冠戴上，果然很重。
“姑娘真好看，等明日换上新做的宫装，定是年轻贵女中最娇贵的那朵儿花。”
明悟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她本就比同龄女子生得高一些，戴上发冠后显得更加高挑，又多了些雍容华贵。
“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这性子倒也能显出这番气质。”明悟低头让琴南给自己摘去发冠感慨道。
“姑娘生得好看，自然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琴南接话道。
“姑娘的意思是，多了平日做坊主时日日念叨的威仪吧。”萧北说到。
明悟点头，等配上那身宫装，估计真会看了叫人觉得严肃，不敢随意放肆。
琴南笑道：“您平日太过随和，偶尔换身装扮，定会叫人眼前一亮。”
“我平日就不叫人眼前一亮了？”明悟坏笑道。
“姑娘自然是日日都叫人赏心悦目的，可是换了其他打扮，也时不时新鲜一下。就像姑娘房中的花瓶，每日也是剪了不同的花枝作配的。”
“行了，整个湛露轩上下就没有比你更会拍马屁的。”
“奴婢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才不是马屁。”
“我算是知道书中为何有这么多人物毁在身边的奸佞身上了。”明悟回头对萧北说到。
萧北逗乐道：“还不是您平日纵着她。”
年三十晚，明悟被几个小女使拉着焚香沐浴，又层层叠叠地将宫装穿上，发髻高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将打扮的事情做完。
“这口脂是不是太红了。”明悟看着铜镜问道。
“不红，正好呢。过年就要喜庆些，您这身宫装就要这样艳丽肃穆的妆容才能压得住。”琴南替明悟正了正发冠回答道。
“普若姐姐来了，问您准备好了吗，夫人已经在正堂等您了。”萧北掀了帘子进来说到。
“好了，好了。你看我今日给姑娘点的妆如何？”
萧北点头道：“好看。”
“走吧。”明悟僵着脖子说到，靠着琴南的手从圆凳上站起。
“娘。”到了正堂，明悟伸手去挽简夫人。
“你呀，平日也该多打扮些。”简夫人看着装扮一新的女儿，慰叹道。
“可别了，这一身梳妆穿衣就要一个时辰。平日打扮不到半个时辰就可做完。我还是留着时间多做些别的吧。”明悟僵着脖子道。
到皇宫门口，来接明悟和简夫人的，是之前春狩给明悟带过路的小黄门。
明悟看了眼小黄门衣服的花色，打趣道：“你这是升官了？”
小黄门满脸堆笑上前请安道：“姑娘还记得奴才啊，托姑娘洪福，眼下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了。”
“这可和我没关系，都是你办事机灵应得的。”
“简夫人，二姑娘，简侧妃命奴才过来与二位说一声，若是到了宫里，先请二姑娘往东宫去一趟。”
简夫人挂上了一贯端庄得体的笑容：“多谢公公传话，阿宁那你先去你馥儿那，然后跟着你阿姐入席吧，娘先去拜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简夫人离开后，明悟对小黄门点头道：“麻烦公公前头引路了。”
“阿姐，可是宫中出什么事了？”明悟到东宫后，简馥的两个贴身女使就开始给她拆发髻。
“今日圣上刚得了消息，西北战事吃紧，今日的装扮还是低调些好。我给你备了我之前打得头面，虽不奢华，但体面足够了。”明悟看向一旁小女使捧着的头面，眼睛一亮，这套头面从由钗环组成，配以几只珠花，用的是比原先发冠上的红翡更低调一些的红玛瑙，最重要的是，一看就比发冠轻。
不过，这事还是有些奇怪：“阿姐怎知，娘今日会给我盛装打扮？”
“你这丫头总是心思细腻。过了年三十，就是你对生辰，真真是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简馥的话没有明说，但是明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敢情简夫人还顺便想给自己相亲。
“我原就想着，之前不是没进宫过，盛装打扮不是没有，可是想今日这般做得一副以貌取胜的样子还是头一回。本以为是因为过节，原来是存了这份心思。”
明悟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女使们给她重新编发，简馥坐在不远处，笑道：“娘也是为了你好，这越是好的男子，越是要早早定下，免得被其他人家抢走了。今日这消息来得太匆忙，所以只好叫人去宫门口堵你了。幸而母亲一向来得早，才来得及重新梳洗。”
“西北战事吃紧，怪不得周将军和少将军，今岁都没回来。”
“是啊，原本只以为是为了放着塞外趁机发难，哪里知道已经发难了。”
明悟眉眼中染上一阵忧思，她知道大景的后十年战乱频仍，可是具体打了多少仗，她并不清楚，只记得几次出名的战役，可是周家打了战役早就发生过了，其他的战役，那时候的周家已经。”
“娘娘，二姑娘，梳好了。”小女使冲着简馥福身后，又对着明悟点头示意。
“一样的宫装，刚刚的发冠更显得端庄，这个发式才显出女儿家的俏皮。”简馥点头道。
“走吧，你随我一同去御花园。”
“那太子殿下？”明悟没说完就赶紧住了嘴。
“自有太子妃陪着。”简馥笑笑，不曾在意。
“那正好，我就可以霸占着阿姐与我说话解闷了。”明悟心下明白，即便有太子妃，阿姐本应该也是要与东宫众人一道的。可是眼下却和自己一起走，怕是和太子生了别扭。不过阿姐不说，自己也没有逼问的道理。
御花园中已经到了许多人，还有几位位分不高的妃嫔。一众人见简馥过来，都自发过来攀谈问好。毕竟是唯一给太子生了儿子的后妃，从前因为简家女儿的身份就无人慢待，现在更是母凭子归了。
明悟心想，看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若真与太子生了大的嫌隙，宫里这些耳听八方的人，虽不至于当面给阿姐脸色，但至少不会像此刻这么热络。
周遥与周道在宫门口分别后，就随着小黄门一道来了御花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明悟百无聊赖得应付着贵女们，周遥穿过人群，走到明悟身边轻唤：“阿宁。”
“阿遥。”明悟冲周遥挥手道，回头看向简馥。
“去吧。”简馥晓得自己妹妹的性子，也没想拘束她。
“我还想着你何时才到呢。”
“二哥刚刚收了爹的信，带着我进宫以后就去面圣了，我跟着一个小黄门就过来了。”
“听说西北的战局紧张。”明悟拿帕子遮住嘴，在周遥耳畔说道。
周遥神色严肃了起来：“是啊，塞外那些莽夫，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就前几日开始大举进犯。传讯官跑死了几匹马，今日才把消息送到。也不知爹和大哥怎么样了，我这一年多就呆在京城里，真叫人担心。”
“别担心，以你父兄的能力，定能化险为夷。”明悟虽然不知道这场战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周家不是这时候出的事，大景也不是这时候乱的，这一点明悟还是清楚的。
“我不是不相信爹和大哥，只是觉得一家人，有事情还是要在身边比较安心。”
明悟看着周遥眼中的愁绪，伸手展了展她皱起的眉头：“总会过去的，等西北的战事结束，你爹不是还要回来审视陆钦是否合格么。”
周遥听到陆钦的名字，脸上飘起红晕：“你就知道欺负我。”
“你大姐自从生下小殿下，在宫里更是如鱼得水了。”周遥四处看了看，转移话题道。
“是不是真的如鱼得水，冷暖自知吧。”明悟想起东宫时阿姐的模样，“换做我，就做不到阿姐这般得心应手。”
周遥好奇道：“是东宫有什么事？”
明悟笑了笑摇头：“能有什么事，我只是想着，我大约是不愿意和人分享我的夫君的，这七出之条的善妒，我是肯定要犯的。人心里有了不好的情绪，对于处理事情，总是容易感情用事的。”
“你放心，我二哥肯定不会，也舍不得惹你伤心。”周遥贴着明悟的耳朵说道。
明悟伸手拧了一下周遥的腰：“你还是把陆大人看紧些吧，少管我和你二哥的事。”
“你个没良心的，我那是关心你。而且陆钦，他敢有别人，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周遥横眉道。
明悟笑道：“他肯定不敢，而且陆大人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若你二人日后真能结缘，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陆大人的表弟，孔世康与我关系不错。他之前和我谈起过，陆大人至今连通房都没有，还说陆夫人担心他是否喜好男人，专门找人试过。”
“还有这种事，他怎么没和我说过。”
“这般丢人的事，谁会在心仪的姑娘面前提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