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萧北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姑娘,我看少爷走到时候脸色不大好。”
“不必担心,去研磨,我给江南去封信。”
“是。”
周道收到信的时候,刚刚从田中回到府邸,今年的收成翻了一番,他正准备写奏上表。
十二将信送到:“京都简姑娘的信。”
周道揭开信封:子瑾,展信佳。京都秋日略寒,吾适归屋中,思君念起,故书予之。江南秋景未曾见,君可耐之?尝闻江南秋凉乃湿凉,盼君顾己身安,莫废寝而忘食,切记添衣。吾今日思,君此行所为何,满腔所付,于己或于帝,非也,汝所往,向为民。故后不得,亦不悔,此吾所敬,亦愿长久以伴,望君莫负初心。
“这丫头,这信必是晚上写的。”
“公子怎么知道就是晚上写的?”十二好奇的问道。
“寒夜起,忧思至,心绪所扰皆纷至沓来。悟娘是懂我的人,然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对往后之事,总是悲观。”
“简姑娘也是担心您,总归是盼您好的。您只管把江南的事情做完,早早回京,也能早早解了佳人心中忧困。”
“也是,去把厨房做得膳食端上来。”
“现在,您不是要写完奏章,看完那些书信才用膳?”
周道将信装回信封:“悟娘写信叮嘱我莫废寝忘食,这刚刚读完信,总不能转头就忘了心中所说吧。”
“还是简姑娘能管住您。”
“姑娘,你说,这都是给皇家生孩子,给皇室开枝散叶,这容贵妃晋了绒皇贵妃,我们大姑娘论出身,可比皇贵妃高了不少,赐得却都是身外之物。”浣西边擦着桌子边说道。
“这很正常啊,除开身外之物,还能赏赐什么。阿姐已是侧妃,再上头便是太子妃了,太子妃虽无所处,然是正经的阁老嫡女,无大错不可废,那位正宫是个贤良大度之人,爹和阿姐并无要占位正宫的想法。自然只能给些金银玉器,良田美称。那已经很好了,我只盼圣上莫恨屋及乌,就阿弥陀佛了。说来,阿姐生孩子,算是走了趟鬼门关,我抽空得去趟紫云观,替孩子求个平安符。”
“姑娘从前不是说这些怪力乱神的,都是无计可施之人才为之?”
“自然,只是此乃我希冀,愿阿姐和孩子平平安安。虽看似无用,但也是我最真心的期盼。阿姐又尊崇佛祖,眼下添了心头肉,当然要投其所好。我若女红好,我倒是想亲手下针给孩子制衣,这不是女红不行么。”
几个女使听完捂嘴偷笑,琴南道:“姑娘若是想,等绣娘做得差不多,给上几针也是可以的,影响也不大。”
“那不行,这不是假把式么。我思来想去,还是平安符最好,自己求来的,也最有心意。”
“姑娘要去紫云观还不简单,与夫人说一声,再去观中知会一声就是,反正满慧师傅也一直给您留着屋子呢。”
“也好,那就这几日去。赶在安儿满月之前。”
明悟到紫云观的时候,是姜柔来接待的。明悟刚下马车,瞪着眼睛,看着眼前完成剃度的姜柔。
“这是当上正经姑子了?怎么也不来信说一声,这突然瞧见是想吓死谁?”
“就上个月的事情,我听闻京都简家事多,就没去信扰你,反正你也时不时过来,总会见到的,瞧,现下说与你知也不晚。”
“你也真的是忠实信徒了,满慧那头发还留着吧?”
“留着呢,她日日想着有朝一日还俗,去民间做个游医。”
“那也挺好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惠及百姓,一举两得。”
“这紫云观也就你想着她还俗了,叫观主知道,怕是要把你赶出去。”
“才不会,观主能容她留发,自己也常常为百姓就诊,是个心善大度之人,才不会与我计较这等小事。”
两人一路说笑,走到一直给明悟留下的小院,姜柔道:“我现在和师傅们住在一起,这院子就留你和萧北她们住着。院中的斋饭还要些时间,你若是饿了,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别的?”
“不用,我带了许多零嘴,不会饿着。你接完我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与你一起?”
“你可快歇着吧,你给观中做杂事,也不知是折腾你自己,还是折腾你那些个女使。我还有许多佛经要抄录,你要是觉得烦闷,就去藏书阁转转,我也懒得拿你当客人,你又熟知这里,自便就是。”
“抄录佛教,阿柔姐姐的字,眼下这么好了?”
姜柔状作气恼地上手挠明悟痒痒:“你莫小瞧我,我眼下练字刻苦的很,虽说不及你,在观中也是能排得上数的。”
“那我可得去瞧瞧。”
“别瞧了,回头写两个字给你看就是。我要去静心堂抄录,你可进不去。”
“差点忘了,那也好,阿柔姐姐去忙吧。”
姜柔突然想起:“说起来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法号,叫妙柔,你以后该教我妙柔师傅。”
“是是是,妙柔师傅。”明悟好笑道,她一直不明白姜柔对当姑子的热情,不过该配合的地方她自然要配合的。
明悟带着萧北去了藏书阁:“之前来紫云观小住过几次,倒是没带你来过这。”
明悟指着角落的一方矮桌:“我小时候就倚在那读书写字,旁边还有幼时胡闹偷写得字,在这。”明悟指着刻在桌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字“明悟专属”。
“姑娘爱看书的性子,原来是自幼在紫云观养成的。不过没想到,姑娘也有在公家的地方做坏事的时候。”
“从前在紫云观,人人道我性子沉稳安静,但也有想要顽皮的时候。可是观主,还有其他的师傅管的紧,这大概是我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了。”明悟想了想又说,“也不一定,我还常常在她们面前喝酒。不过我不是观中弟子,她们也拿我没办法。说到底,还是师傅们心善,纵得我如此。”
“姑娘回府的时候,很舍不得吧?”
“走得时候还没有感觉,不过一开始在相府呆了几日,确实很想紫云观众人,还有这里的生活。不过,家里也很好,爹娘,兄长,阿姐,还有你们,都很好。能遇到你们,我很幸运。”
“姑娘。”
明悟看着萧北感动的模样打趣道:“收起你那眼里的珍珠,这副感动的样子可叫我汗毛竖起了。走,你也去挑两本书看看。这藏书阁的书,不是只有佛经的,对了,之前还有母亲捐来的许多,都存在里头呢。”
明悟没管萧北,自己挑了书,拿了一个蒲团放在矮桌前,盘腿坐好开始翻阅。她此刻的身量比小时候高出许多,只是略略靠在桌上,撑着一只手臂,萧北过来的时候,看着窗下挺直身子的明悟,一旁还有一缕缕佛烟从香炉中升起,悠然缓慢地延伸到窗外,她脑海中想起四个字:岁月静好。
藏书阁出来,萧北跟在明悟后面,轻声问道:“姑娘不信佛,为什么喜欢看佛经?”
明悟带着萧北走到拜佛的大堂处,回头问道:“礼佛的人这么多,或有所盼,或有所悔,人人抄录佛经,送于寺观,求高僧相助,送与佛祖知其心之坚定和诚意,可是你说,那些将佛经抄了百遍有余之人,读懂里面的意理了吗?”
萧北摇头:“奴婢不知。”
“同样的书,不同的人,通读后便有不同的感悟。佛经并不全是对的,阅之,不过是从中感悟旁人的人生之态,以人度己,形成自己的认识,如此而已。读书,非要你事事遵圣人之言,人要有自己的思想,我们所处的时代不同,处事的态度方法,应以此为据,然非为准。”
萧北沉思着缓缓点头:“奴婢,好像有些明白了。”
“无妨,你还小,慢慢想就是。”
萧北笑道:“姑娘,奴婢比你还大两岁呢。不过姑娘总这般老成,可是周大人的事情上,却是个孩子一般,家里人明里暗里不同意,您就是不松口。
“好啊,你又打趣我是吧,日后就把你关在府里看家吧。”
“姑娘莫恼,奴婢知错了。”
“萧北,这世上,人来人往,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一生要遇到很多人,有些只是擦肩而过,有些可能会交往甚深,这些人都会在某个时刻来到我们身边,又在某个时刻离开。然,总有些人,不可替代。子瑾于我,便是如此。”
“姑娘如何就知道周大人不可替代,姑娘又没试过。”
“所以啊,他是我不用去试,就知不可替代之人。”
“姑娘,奴婢又不是很明白了。”
“等往后,你遇到了,就知道了,不急。我们可以很晚遇到对的人,甚至可以遇不到,但千万不要将错的人当作对的人,明白吗?”
“我知道了,姑娘。”
明悟看着观中面带虔诚来往的香客,在晴空之下都藏着自己不可诉说的心事,回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