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吵架
春日的风带着微凉吹进房中,明悟打了个激灵。
萧北上前欲把窗户关上,明悟开口道:“不必了,给我拿条薄毯。这风中藏着花香,闻起来叫人舒心。”
琴南接话道:“姑娘,不如我们出去踏春吧,叫上周姑娘一起。”
明悟扶着把手从躺椅上站起来:“也好,带上几坛酒,好不惬意。”
明悟到达与周遥相约之处,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陆大人,怎么也来了?”
陆钦面上窘迫,随口扯道:“托周大人的请求,帮忙照看周姑娘。”
明悟暧昧地看了周遥与陆钦一眼:“哦,只是完成周大人的请求罢了。”
“哎呀,他脸皮薄,你别逗他了。”
明悟打趣道:“只是跟着说一句,怎么就是逗他了?”
周遥拉着明悟上马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明悟与周遥坐好,马车缓缓行驶,偶尔吹起的车帘,能看见陆钦骑马的背影。
明悟小声道:“你与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周遥面上飘红,嘟囔:“没怎么回事啊。”
“你这闹得整个平京城都知道你二人频频偶遇之事,你和我说无事?”
“有闹这么大吗?”
“你二哥在江南都有所耳闻,能不大?”
“我也没想到啊,不对啊,话说回来,你在湖州呆了几日,我还没审过你与我二哥之间的事,怎么你先问起我来了?”
明悟身体坐正,故作镇定:“不过是借宿几日,能有什么事。”
“就没互诉衷肠?”
“没有。”
“我不信。”
明悟伸手去挠周遥:“你爱信不信。”
马车中传来女孩们的打闹声,陆钦笑着收回看向马车的视线,这样和谐肆意的日子真好啊。
出门野餐,陆钦被分配去猎野兔。明悟拉着周遥捡柴。
两人在开阔地走远,而后才停下,周遥问道:“特意把人都支开,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圣上猜疑周家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也是,你父亲是简相。圣上猜忌臣子是常事,不只是周家,难道皇帝对你家就完全放心。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计,何况臣子。”
明悟拉住周遥的手,急切道:“那周家可有应对办法。”
周遥摇头:“皇帝一直想收回兵权,可是没有别的能将可用,爹也不会轻易把兵符还回去。”
“若皇帝有朝一日,对周家下手,当如何。”
“我周家清清白白,他如何下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如果真想下死手,污蔑陷害,周家就不准备反抗吗?”
周遥沉默良久:“阿宁觉得当如何反抗?”
明悟正色道:“擅兵掌军之人,若要反抗皇权,大多只有一条路。”
周遥神色复杂地看向明悟:“阿宁,我爹和大哥不会同意的。周家满门忠臣良将,历经三代,不能毁在我们这一辈手里。兴战,成否非定数,然必苦天下百姓。”
“周遥,你们不反抗,前方就是死路啊。”
陆钦回来的时候,就见一向亲亲热热的两个小姐妹,沉默着不说话。
陆钦洗净青果拿到周遥面前:“怎么了?”
周遥推开陆钦的手:“没怎么。”
“是谁惹到谁了?”
“都不是。”
澜东看见一脸颓丧的明悟:“姑娘,出什么事了。”
明悟抱住自己的身体,闷声道:“无事。”
萧北给澜东使了个眼色,几个女使不说话,春日正午的日头尚烈,陆钦带着小厮和几个女使一起做完饭,也失了踏青的兴致,各自回府。
回到湛露轩,萧北清了院子的人,在房中陪着明悟。
“姑娘,奴婢虽然愚钝,但您要是有心事,还是说出来的好,奴婢不一定能为您解忧,可您说出来或许心情会好些。”
“萧北。”
“奴婢在呢。”
“若是有朝一日,我猜疑你的忠心,算计你的性命,你当如何?”
“既然奴婢只一心忠于姑娘,若姑娘要我性命,那奴婢坦然赴死便是。”
“可人的生命仅一次,你就这般不爱惜自己吗?”
“那奴婢躲远一些?求您放我去别处做事?”
明悟愤恨地坐直道:“你就没想过杀了我吗?”
萧北吓得跪下磕头:“奴婢绝不敢,奴婢就算是自己死,也不会害姑娘的。”
萧北的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明悟将自己埋在躺椅中:“你下去吧。”
“姑娘。”
明悟厉声:“下去。”
“是。”
“萧北,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姑娘和你说什么了?”琴南拿出手帕替萧北抚去脸上的汗渍。
“没事,姑娘今日怕是不能去正厅用膳,一会你去和厨房说一声,直接将晚膳送来湛露轩。再去和夫人说一声,姑娘身体不适。”
“好,我先扶你回房休息一下。”
“不用,你去姑娘门口守着,我自己回去就行。”萧北扶着墙径自离开。
萧北走后,明悟望着屋顶发呆。
她知道古人极重君臣之道,甚至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可是真轮到自己在意的人,明悟才开始着急。可是她没有办法,这样的思想流传千年,而周家一行,即便是武将世家,这个思想亦是自幼灌输的,已然根深蒂固。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明悟无措之时,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明明皇帝的心思,不是不知道,为何要束手就擒。
周遥回到家,拿着鞭子在院中胡乱耍着招式,耳畔想起明悟的话。
“这天下迟早要大乱的,我并非希望你们谋反,搅动天下混局,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坐以待毙,求谋一条生路罢了。”
“圣上非明君啊。”
周遥手中的鞭子越甩越快,一鞭从上狠狠地抽到地面上,收起鞭子,止戈从一旁茶水。
“止戈,你可还记得我给你取名字的初衷?”
“战事平,百姓安。姑娘希望世上无战事,可保天下太平。”止戈回道。
“是啊,我周家保家卫国,绝不会为一己之私举事向北。”周遥把手中的鞭子放回腰间,将茶水一饮而尽,离开了院子。
“姑娘,周府又把帖子回了。”萧北为难地对明悟说到。
明悟收起手中的毛笔,直起腰身:“那就再去下,日日下。此前是我急了,该我放下身段哄哄那丫头的。”
萧北叹气道:“是。”
“今日不必去了,一会陪我去看看阿姐。”
蒹葭轩,明悟贴在简馥的肚子上听。
“阿姐,这有七个月了吧。”
“是啊,再过二月余,你就要做小姨了。”
“我给宝宝准备了礼物,只待孩子落地。”
明悟坐会椅子上,看着因为即将为人母而更显柔和的简馥:“阿姐,等孩子出生,是要带去东宫吗?”
“是啊,毕竟是皇室的孩子,定然是要接回去的。”
“阿姐舍得孩子,卷入皇室的斗争吗?”
“舍不得也要舍得,既然是这样的出身,很多东西就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何况还是太子的长子。”
“阿姐,坐上那个位置,真的有这么好吗?”
简馥摇头,伸手抚摸明悟的发丝:“坐上不一定好,可坐不上,要么成为酒囊饭袋,保一世平安,要么战战兢兢,等着皇帝一日发难。”
“阿姐,我问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你说。”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没能顺利继位。”明悟将手覆在简馥的腹部,“这个孩子的结果会是如何?”
“要么囚禁,要么大约只能。”简馥没再往下说,但二人心里明白。即便这个孩子只是一个奶娃娃,甚至不曾有过夺嫡之心,但只要他曾是太子长子,就会有人拿他做文章,而未来皇帝不会任由这个孩子存在。
“阿姐,趁圣上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不如就生下以后不带回东宫了吧。”
明悟离开蒹葭轩,带着萧北在花园里散心。面上略显烦躁:“她们大约都觉得我是疯了吧。”
这话萧北不敢接,只是默默跟着。
“萧北。”
“姑娘。”
“回头把宋大人藏在酒方里的通信方式找出来。”
“姑娘要见宋大人?”
“嗯,你去给他送一封信吧,请他明日屿楼一叙。”
简馥对着身边的心腹嘱咐道:“去查查,二小姐最近和谁见过面,听过哪些胡话。”
“这事要和相爷说吗?”
“暂时不用,你先去查。”
“娘娘,其实奴婢觉得,二小姐一向不大爱和贵族交往,也不爱与人争斗的那一套。”
“这是她能不爱就不爱的?既然是简家的女儿,即便我们不愿让她掺和进来,也不代表她能清清白白地置身事外,去查清楚,从去江南到回京都,所有能查到的,都报于我。”
“是,可要去问问萧北和琴南?她们是夫人派去照顾二小姐的,或许知道些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小妹这身边的女使,一个赛一个忠心,除非用刑,不然撬不出东西。自己去查吧,根据路引查起,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听过什么话。越详尽越好。若是哪里探查不到消息,那就更可疑了。”
“是,奴婢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