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家
出了云湘阁，明悟看着阳光明媚的天气，只觉得压抑。
“琴南。”
“姑娘？”
“你一会想个由头出府，去打听打听，昨儿个出事的官眷有多少，具体是谁。”
“是，姑娘。”
“不要太明显了，莫叫人察觉。”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回了湛露轩，张嬷嬷正在教导澜东和浣西规矩。
明悟进了内屋，萧北看自家主子神色郁郁，差专司泡茶的女使在房中煮起了花茶，梅香清雅，叫人心情平静了不少。
萧北给明悟按着太阳穴，张嬷嬷进来回话的时候就见明悟闭着双目，手中一下一下地把玩着茶盏。
张嬷嬷轻唤了一声：“姑娘。”
明悟睁开了眼睛，轻拍了两下萧北的手。
萧北福了福身，带着一干女使下去。
“嬷嬷回来了，一路辛劳了。”
“给姑娘做事，谈不上辛劳。温泉庄子的新家具都安置好了，庄子里日日都叫人打扫着，姑娘随时都能过去。”
“有劳嬷嬷为我奔走，琴南和萧北还年轻着，湛露轩的女使还要烦嬷嬷多上些心，好好□□。特别是我身边的这两个，以后是要掌我房中事情的，更需要好好练一练。”
“姑娘信任老奴，老奴定然倾囊相授。”
明悟没有奶嬷嬷，简夫人给明悟请了张嬷嬷来做管教嬷嬷，但是她心里清楚，张嬷嬷终归年纪大了，跟不了她几年。在张嬷嬷离开之前，她必须让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成长起来。
明悟去书房拿了大景年间的史录翻看，许多后世也有，不过她从前不过看个大框架，细致的地方没有翻看过。在紫云观的时候觉得不过是得过且过，不插手历史又何必思考这些细枝末节，所以更爱看游记和诗集。
可是现在看来，她不知何时就会被卷入纷争之中，虽说简殊和简桢宴都说会保护她，但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不能一无所知地去面对未知。
看了半晌书，琴南回来了。
“萧北，张嬷嬷呢？”
“嬷嬷去盯采买的事了，估计回来还要一个时辰的样子。”
“你去门口守着，别叫人进来。”
“是。”
萧北出了门，将门关上。明悟听着声音，才开口：“说吧。”
“奴婢打听过了，这次灯会有不少女眷受伤，除了百姓，还伤了好些个官眷，宁知侯府家还有个妾室听说受惊流产了。这些都是受伤了的，但是昨儿个那个被掳走的姑娘是淮安王的嫡幺女，一早上被衣衫不整地丢在了淮安王府门前，虽说被马上接回府里了，但是已经有不少百姓看见了，淮安王府下令不准讨论，可百姓私下议论，他们也没法子。”
“我记得淮安王府之前说带女儿来选夫婿的，可打听到原先是看上了谁家？”
“没定下来，这传闻也不多，奴婢也不确定。”
“说说看。”
“整个平京能与那位郡主身份地位相匹配的适龄公子并不多，奴婢只听闻兵部尚书的嫡子同郡主见过一面。不过好像是偶遇，打了个照面没有多言。”
“兵部尚书，庄王的人？此事你如何得知的？”
琴南偷笑了一下：“这二人偶遇的茶楼正好是浮梦斋对面，掌柜从前是个游历四方的举子，认出了郡主的打扮是淮安那一带的，奴婢日前给姑娘去拿书，正好听掌柜提起一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奴婢告退。”
“等等，去将澜东和浣西喊进来。”
“是。”
“见过姑娘。”
明悟拿食指轻点着桌子：“你们昨日是否与黑衣人交手了。”
浣西回话：“过了几招，那些人便走了。”
“招式可认识？”
“啊？”浣西不解地抬头望向明悟。
澜东接话道：“是江湖上的招式，不过内息却与江湖不同。”
“有何不同？”
“奴婢只和对方过了两招，并不确定。不过肯定不是江湖人士的吐纳方式，倒更像是。”澜东说到这就顿住了。
“但说无妨。”
“更像是大内的人。”
明悟手僵硬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两人。澜东和浣西低着头不敢多言，明悟深吸了一口气：“下去吧，今日的谈话不许与任何人说起，记住，是任何人。”
“是，姑娘。”
“是，姑娘。”
两人退出了门。
浣西不解地问：“你怎么把这事也同姑娘讲。”
澜东正色道：“姑娘昨日的话你忘了？姑娘不明说，但我们要清楚，以后你我不是相爷的人，而是姑娘的人。她问什么，我们回答什么，别的不该问的你我就不问。别看姑娘年纪小，到底是相爷的女儿，你我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即可。”
淮安王有意和庄王结亲，昨日的黑衣人疑似来自大内。母亲说这件事情不会沾染右相府，也就是说不是太子一党做得，庄王一党和外姓王结亲，会触动谁的利益，又有能力调动大内的人。
安元帝。
明悟睁开双眼。
想起一段历史，大景之后天下四分五裂，各地诸王割据为政，带头的人便是淮安王。而当时的理由正是因为安元帝在安元三十年，也就是景朝覆灭那年下令削藩引起的，但这只是史书记载，原来之前还有这一段。而后各地藩王自立称帝，二十年后，淮安王府现任的世子，未来的淮安王平定各处，创立了新的王朝。
那这位郡主的命运记载是什么，该死的，她还真没看过这一段历史。
明明离打井覆灭还有八年的光景，明悟却觉得时间紧迫，仿佛这个历史转折点就在眼前。她又想起周道的死，那只是一本野史杂谈，可所记录的语言又那般真实。
“萧北，萧北。”
萧北推门而入：“姑娘，怎么了？”
“备车，去周府。”
“现在？”
“现在。”
“是。”
到了周府明悟却犹豫了，她来这能说些什么呢？周家世代忠良，她要是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怕是要被周将军给丢出去。再说那都是以后发生的事情，现在无凭无据的，说了怕要被人当傻子吧。
“门房说你差人来递了牌子，一会就过来。到了却是一言不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昨天？”周遥看着好友肃然的表情，有些担心。
明悟苦笑一声：“没什么，就是想起昨日那位姑娘，不知她以后该怎么办。”
“昨日那位姑娘是淮安王的女儿，事发后淮安王深夜进宫找圣上去了，听说闹得很不愉快。”周遥想起早上自己爹娘的对话。
周遥看见明悟脸色越来越差，担忧地问：“阿宁，你到底怎么了，我昨夜看你反应比我还快，拉着我就跑了，可是现在后怕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很无力。我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我改变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会发生什么？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着那位姑娘失了名节，以后的日子便一眼望到头了，觉得可怜。”
“阿宁别难过。”周遥抱着明悟，拍着她的背，“我们阿宁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周家满门忠烈，在安元二十五年交还了兵权，却依然被冠以污名满门抄斩。周道不知是何原因逃过一劫，但从那本《云间杂记》看，皇帝明明知道周道还活着，可是正史不曾明确记载过周侍郎，野史杂记究竟能不能信，又能信多少。
明悟看着周遥：“你二哥呢？”
“还在户部呢？他最近正在做一个良田改制的参奏，忙的很，昨日被我拉出去散散心，不想还遇到那样的事情。”
“嗯，让他注意休息，做事不要太犟。”
“知道了，你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二嫂嫂呢。”
“别胡说，我认真的。”
“知道了，要不是看你还小，我定叫年轻带了聘礼去简家提亲。”
“你这妮子。”明悟没好气地看了周遥一眼。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安元二十二年了，离周家的变故还有三年，她一定要想办法，即便不能自己阻止，还是要引起周家的警惕。
“阿宁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用晚膳吧。”
“那就听你安排。”
周遥的侍女进门说到：“姑娘，夫人身边的卢嬷嬷来了。”
“快请进来。”
“见过姑娘，见过简小姐。夫人听说简小姐过来，想邀简小姐过去坐坐。”
“是我不该，来了周府还未去拜见过周夫人，劳嬷嬷跑一趟了。”明悟笑着站起身。
“我也一起去。”周遥跟着站起来。
周夫人看着明悟很是欢喜，拉着她的手：“之前你还在紫云观的时候，见到你就喜欢，还让阿遥和你多学学。现在你们俩做了朋友，还想要你多帮我管着她一点。”
“娘，阿宁是我妹妹，怎么是她管着我呢！”
“人家性子比你稳重多了，你就该好好学学。”
“阿遥的性子很好，我还羡慕她的爽利呢。”明悟笑着看着眼前的和睦。
“简小姐今日便留在府中用饭吧。”
“夫人叫我阿宁就好。”
“阿宁刚刚就答应我留下一起用晚膳了。”周遥笑嘻嘻地说。
“那就在我屋内一起吃吧，正好你爹刚刚叫人传话，他和你两个哥哥今日都要在宫中留宿处理事情，你们一同陪我用膳也热闹些。”
周夫人说完继续慈爱地看着明悟。周夫人一向很喜欢这个孩子，性子文静踏实，他家那个不近女色的二儿子还同她提起过几次，那时候她就上了心。周家娶妻从不看门第，明悟从前在紫云观的时候她还有信心等明悟大了帮儿子把姑娘家娶回来，现在的门第高了，看似门当户对，却难上很多。
这两个儿子的亲事没一个叫她省心的，再看看身边缺心眼似的傻笑的贵女，周夫人头痛了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