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霸虎寨
“许兄弟，你就住这间，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霸虎拍了拍周道的肩说道。
“好好好，多谢霸虎兄。”周道一脸感激崇拜，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位大当家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夜深，霸虎寨正在欢庆今日的收获，周道也被邀请过去喝了两杯，席间霸虎更是一脸找到亲兄弟的模样拉着他。而周道也见到了那位二当家。
那是一个看起来斯文得体的男子，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显眼神顿了顿，又马上端了笑脸敬酒说：“既是大当家的兄弟，也是吾等的兄弟。”
“荣幸之至。”周道也是端起酒杯就干完了。这霸虎寨的酒可真是一点比不上紫云观上那位小姑娘酿的，回头得找机会再去要一坛，嗯，就一坛。
酒过三巡，周道便摆了摆手，说自己已然醉了，说罢，便要起身回房。
“不如，我送送许兄弟。”二当家站起来说。
“不劳烦二当家，你们继续喝。”周道摆摆手，便脚步不稳地往房间走。只是出了门，又似乎失了方向，四处走了开来。几个哨岗便看见一个酒鬼拎着壶酒，从东边摔到西边，又从南边摔到北边，摔在地上后还要躺一会儿才能找回力气。
终于摇摇晃晃花了近半个时辰，回到了自己房间。当坐到床上时，周道的眼睛变得清明了起来。
这霸虎寨的哨岗设置得很严谨，不过死角也有，他找个机会去见见那两个被当俘虏关起来的大怨种倒也不难。只是刚刚酒席上那位二当家的眼神颇为奇怪，让他一时拿不准。
在床上躺了一会，听到远处的酒席似乎是散了，准备再过会等众人睡下就摸去关人地方看看的周道，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许公子可是睡下了，若是没睡下，我便进来了。”周道并未应声，不过对方还是坦然的推门进来了。
周道还是一脸醉鬼模样，颓废地躺在床上。
“周公子。”
周道眼睛警惕地睁开，翻身坐起来，醉态全无，探究地看着眼前看着文弱的书生。
“你是谁？”周道并不想装对方认错人，因为他能听得出对方的笃定。
“受过周将军恩惠之人罢了，二公子不该来这。”二当家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脸严肃。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是这次前来赈灾的官员。”
“自然知道，那又如何。”
“我来，不仅是为了赈灾，也是为了剿匪。”周道并不打算与眼前人拐弯抹角，事实上，他出现在这，对方能认出他，就该知道他的目的。
“二公子，你觉得，百姓需要的是什么。”二当家恍若未闻，只继续发问。
“吃饱穿暖。”周道心里回答。
“是吃饱穿暖，可是如今奸官当道，前几年百姓交完粮税，本就勉强果腹，如今遭遇天灾，却是连命都保不住，地龙翻身至今，活活饿死的百姓有多少！”二当家颇为激动，但还压低了声音。
周道当然知道这是朝廷的问题，所以他本就不打算对被逼无奈的百姓太过计较，但是有些人借此机会作恶，他却不能放过。
“本官这次过来，一为赈灾，也为百姓能谋份差事。二为剿匪，朝廷有错，不是你们作恶的理由。”
“作恶？是，我们是抢了富户的货物，可我们从未杀人。”
“从未杀人，可是你们难道没有伤过那些商贩，小厮，护卫，难道你们没有抢过美貌女子和健康的男子？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二当家微微皱眉，其实他有明令不得强抢良民，只是他不过是个文人，有些东西他无可奈何。
“我看你良心未泯，既如此，不如与官府合作，我保证，那些只是求个温饱的百姓，我绝不为难。朝廷这次，是真心希望帮助百姓度过难关的。”周道看对方心有动摇，继续劝说。
“呵，二公子，这朝廷已经烂了，天下迟早要完，便是有那么几个好官，也救不了它。”二当家摇摇头。
“我定竭尽所能。”
“二公子，大景气数已尽。”
“二当家，我知道你心中对朝廷有颇多怨言，可是难道做匪患才是那唯一的出路吗？我听大当家说过你们这立了不欺弱小的规矩，可是难道真的人人都遵守吗？那些破坏规矩的人，难道受到惩罚了吗？你以为你只是抢了商户的货物吗？你可知他们其中有多少是要去塞外交易的，你可知抢了他们的货物，蛮人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衣物过冬，又要去骚扰边塞的百姓？你是读书人，如今却变成了对百姓举刀的人。和朝廷合作，我会考虑到一些人的身不由己，霸虎寨如今只是抢的东西数额巨大，但是旁的大错还未犯下，一切都来得及。”
二当家吕慎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眼前的少年说得很对。只是，和朝廷合作难道真的有出路吗。贪官并非一开始就是贪官，有多少贪官是一点一点养出来的。他不敢赌，一时犯难。
“二当家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周道看对方心有所动，便拱手说到。
吕慎出门走了，周道在房中转了两圈，便抹黑去了关押俘虏的地方。
“高兄，陆兄可还好？”周道看着眼前两个人表演的变脸，问。
高浩源和陆钦，看见周道的时候先是眼睛一亮，再看看他是从窗口跳进来的，马上一脸怨恨，看来不是来接他们俩出去的。
“你还知道过来。”陆钦有些愤恨，配上他还未脱下的女装，竟显出一份娇憨来，叫周道看得打了一哆嗦。
“二位大人可吃过了，我带了包子过来。”是他刚刚在席间顺的几个肉包子。
陆钦看了一眼没说话。虽然他们被抓了，但是对方并没有虐待他们，饭和水都有，只是他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公子哥，虽然他不拘小节，但也从未体验过那般粗糙的吃喝拉撒，今日一天倒叫他全体验了。眼前的骗子当时还说一进山寨就装作喜欢他，把他要过去，让他一起去吃香的喝辣的，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高浩源倒是还好，虽然以前穷苦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更关心下一步如何行动。
“我被二当家认出来了。”周道淡定地说到。
“认出来了？你是说，认出你是周大人？”高浩源瞪大眼睛。
“是，不过二当家暂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的敌意，他没有拆穿我，我在想，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说服他配合我们的行动。”
“如果有二当家的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们俩救出去。”陆钦声音幽幽地问。
“两日时间，我保证，将你们救出去。”
“你这次最好说到做到。”陆钦哼了一声，有些气闷地看着周道。
三个人又嘀嘀咕咕了好一会。
两日后，周道用了他那拍马屁的功夫哄着霸虎把两位大人调过去给他做杂役和美娇娘。
将人带过来的是二当家，吕慎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留下了一句话，“晚上找你。”
让周道不禁有一种和人幽会的感觉。
到了晚上，吕慎进了周道的房间，就见三道目光盯着自己，其中两道目光满是防备。吕慎倒是很安然，总归人家在自己的地盘被认出来，担心的反正不该是他，往凳子上一坐，还十分淡定地给自己泡了杯茶。
“我可以和二公子合作，可是我希望二公子能保证霸虎寨的人能保全性命，且此后官府不予追究。”
“我能保证没有大错的人可以无罪释放，可是抢了东西，该担的罪名还是要担的，我只能尽量把你们酌情减轻刑罚，还有一些借机作乱的人我不能放过。”周道并没有答应吕慎的要求，他把自己能做的事情说出来，既然要合作，他也并不打算欺瞒对方。或者说，他当真答应吕慎霸虎寨可以全身而退，对方想来也不会相信的。
房中安静了片刻，吕慎紧锁着眉。
“若是如此，大当家罪名几何？”
“聚众作乱，占山为王，强抢财务，十年刑期是跑不了的。”
吕慎一脸不满地看着周道。
“当然，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如果霸虎寨可以帮助朝廷围剿了其他作恶的匪盗山寨，便可将功补过，到时候以工抵债，想来便足够了。”周道赶紧补充。
“那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说服大当家，霸虎寨和官府合作，我想要一次围剿了所有匪患。”
“我答应你。”
对周道来说，最难的其实一直不是剿匪，而是剿匪完成后的善后工作。这其中有许多因为天灾和朝廷贪墨而不得不选择干起强盗行业的百姓。所幸有了霸虎寨的帮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接触了一些愿意投降的山寨头目，给了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事情倒是顺利。
敲定了方案后，五天之内都将匪盗的老巢尽数剿灭了，一些逃窜的违法分子也在官府的严控中尽数捕获。这次赈灾可以说是让他名声大噪，周二公子更是传出了舍身为民的美名。
安元二十一年中秋，明悟只觉得自己在完成参观历史人物的打卡任务。周道离京三月有余，紫云观迎来了右相夫人和右相嫡子。按理说，紫云观作为京中各位世家女眷最爱去的寺观，右相简殊更是整个景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其夫人家眷却是第一次来。
“阿弥陀佛，夫人大善，定会受佛祖庇佑。”观主施了一礼说。
“有劳观主，今年中秋，怕是要在观中多叨扰两日。”简夫人说。
“简公子之前已经过来说过了，满慧，一会你带夫人和公子去禅房休息。”
“是，师傅。几位请随贫尼来。”满慧看了眼这两位贵人以及后面的随从丫鬟，内心感慨有钱真好。
到了禅房。
“这夫人这几日就将就在此处住下，若是有什么要求，便差了人同观中的小尼姑说一声，自然会有人安排，师傅每日卯时都会在大堂讲经，施主若是有兴趣可自行前往。公子的禅房在男客处，可要贫尼现下带您过去？”满慧虽然私下活泼，但是在客人面前装起来，却是很像那么一回事。
“不妨，我一会自己过去便是。”
“那贫尼就先告退了。”满慧弯了弯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紫云观总有很多身份贵重的人来，可惜这么久了，满慧还是不爱和这些贵人打交道，即使他们看起来那么和善，但是她可见到过不少伪君子呢。
“母亲，可要我？”简公子压低声音问。
“不必，突然问起，定时要惹人怀疑的，既然要住几天，总会见到的。”简夫人摆摆手，声音微颤。
“是，总会见到的。”
满慧干完了活，又去找明悟这个闲人聊天了。
“你可知我刚刚招待了。？”满慧一脸神秘。
“瞧你这样子，是东院那禅房的贵客到了。”明悟一边练字一边回答。
“啧，要不怎么说你聪明，正事呢。那你猜东院的客人是谁。”
“哪个一品大员的家眷？”明悟看她这一脸神秘，便知对方身份定然不小。紫云观招待的贵人极多，便是有爵位的皇宫贵族也不少，能这么稀罕的，总不至于是哪位公主皇子吧。
“嘿嘿，当朝右相简殊的夫人和儿子。”
“竟是这两位，这两位可从来没来过紫云观。”右相简殊是个能干的人，为官数十载，倒也切实为百姓做了许多实时，只是他又非常在乎权势，有过不少打压异己的动作，在历史上的评价可谓是毁誉参半。简殊之子简桢宴是简殊的嫡长子，受了父亲的教导，曾也有过一番作为，为人却优柔寡断，之后的结局不大好。
“是吧，不知道为什么简家突然来了紫云观，从前只听闻他们往相国寺捐钱呢。我刚刚瞧那简夫人捐完香油钱，师傅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
“你呀，也就你敢在背后编排观主了。”明悟好笑道，放下笔，满意地看了自己今日练的字，这是她新学的字体，已经临摹了一个多月了，这阵子总算是勉强能看了。
“不过，管她是谁，咱们做好分内的事情就是，总归这些贵人不会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乱来。”明悟将字帖收拾好，继续说。
“也是，不过是觉得稀罕罢了，这过中秋，不在府中过，来寺庙住，也是稀罕。”
“以往过中秋来的贵人可不少，有什么可稀罕的。”
“那怎能一样，看他们今日带的箱笼，我看要住好一阵子呢！”
“简公子在朝为官，不会住很久的，且贵人们出行，都爱多带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不一定常住，便是常住也无妨，总归头疼的是观主和主持她们。”
“你呀，明明和贵人们接触不多，到看起来很了解这些有钱有权人物的生活习惯。”
明悟笑笑不说话，她在现代世界的雇主就是个在哪里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不过那雇主出手大方，生活要求虽然精细，但为人随和，她很喜欢那份工作。
“对了，听说赈灾的队伍要回来了。”满慧突然想起今日听见的八卦。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明悟点点头。
这三个月，她听了许多传闻。有说户部三位大人上了匪盗的山寨把人抓了，也有说三位大人被人认出了身份逃出来受了重伤的，什么说法都有，最近的消息却是他们和当地的县衙合作将二十多个山寨全部围剿，又在当地赈灾后，安排了许多后续工作，眼下看看时间，也该回京了。
明悟没有特意去打听周道的事情，但满慧这包打听愿意分享她也阻拦。前一阵子，她听闻周道被抓受伤，心中一痛，她不知道缘由何来，明明她也见过其他史书中的人物，其中不乏一些有名的存在，可是即便听到他们如何，她也不会如此牵挂的。或许是因为她是读了周道的故事才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