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商雪羡心底忧色
辜清风半眯着眼睑，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对商雪羡来说是一种刑罚，可他不愿意骗她。
他不愿意用善意的谎言去蒙蔽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人，因为那是一种背叛。
“姑母离世后，祖母也走了！”
商雪羡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望向龙椅上的靳修，见他抿着薄唇沉默不言，脸上的恐惧逐渐放大，然后一口浊血喷在了金銮殿上，整个人也昏死了过去。
半个月的时间，商雪羡觉得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喘着气，胸腔中的恨意一点点被磨碎最终压在了心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龙吟殿，端坐的帝王见她走进来，手中批红的朱笔被他放置一侧，指了指不远处的杌凳。
“陛下，婢子想和辜清风见一面。”
商雪羡没有质问靳修为何要瞒着辜氏的死讯，她没有那资格也没有那必要，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和辜清风见面。
“宫廷女婢去见外男？”
靳修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几案，神情瞬间冷淡，含而不露的余威淡淡地从商雪羡身上扫过，像是死亡注视。
“是。”
商雪羡抬起眸子直视着靳修，自打进了北魏宫廷后，她很少用这样悍不畏死的眸子去看靳修，可这一次她终究是展露出被隐藏起来的獠牙。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屈服，只不过是埋在了最深处。
靳修盯着她看了许久，就在商雪羡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却听他忽然开口。
“你想劝他离开北魏？”
“陛下可知辜氏的来历？”
“三清四秀五杰出，辜氏一族对南陈的贡献可比商家和王家大多了。”
辜家的人素来是南陈的阁臣，虽然没有商家和王家的千年底蕴，可他们是真正为南陈抛头颅洒热血的能臣干将。
仅仅因为外祖父早逝，舅父夭折，大表兄尚未成长，辜氏一族便被扔出了政权中心，只得苟延残喘。
皇家的狠心由此可见。
“陛下知晓辜家的历史，却不知每一个辜家及冠的男子都要宗前立誓，辜家满门忠烈绝不能出现叛国之事。”
六合之外的神鬼之论商雪羡原本不信，可她不愿意舅父的承嗣之人背上叛国的骂名，将辜家世代积累的清明扔到地上被人反复揉搓。
“商雪羡，你莫不是想要让你的大表兄成为南陈皇室的扫墓人？”
靳修倒是没有想到辜家如此的忠烈，只可惜这一身忠骨用错了地方，南陈皇室显然将他们当成了弃子，否则不会让辜清风出使北魏。
毕竟，这一次出使可谓是丧权辱国，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南陈的文人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不就是那一身宁死不屈的傲骨？
“不，南陈皇室不配辜家尽忠。婢子只是不愿意让辜氏一族，蒙上叛国的骂名。”
商雪羡之前对南陈皇室便无好感，此次南陈将辜清风推出来挡箭更让她整颗心都冷了下来，可就算如此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清明。
绝对不能让辜家背负万世骂名！
靳修眉头紧锁，他其实不太懂这些世家大族的傲骨，也不明白他们的骄傲，他素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欺辱了就用拳头还回去。
“明日，朕会让人宣辜清风入宫，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谈话时间。”
翌日，商雪羡仔细整理了妆容，让自己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和憔悴。
她和辜清风初见在杏花烟雨的三月，那个时候的她还是赖在辜老夫人怀里的垂髫女郎，而他则是缩在家人背后畏畏缩缩的半大小子。
“丫头，让他给你当哥哥可好？”
“好！”
彼时的她尚且懵懂无知，只是觉得男孩分外的好看，并不知道正是她的一个‘好’字改变了辜清风的一生。
如今再次相遇，她和他的眼中都没有了曾经的纯真美好，有的只剩下沧桑和疼痛。
“大表兄，你不该来！”
“我不得不来，总不能将你一人扔在狼窝里面。”
辜清风是一个洒脱的人，明知道周围有人盯着，可说话仍旧直言不讳。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尽快跟着使团离开北魏。”
其实商雪羡并不确定辜清风是真的叛国还是权宜之计，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她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靳修不可能放任我离开。”
靳修对她势在必得的占有欲太过明显，他岂会没有得手的情况下放自己安然离去？
“就算不能离开，我也希望能给你撑起一片天地，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困中挣扎。”
辜清风入北魏前对靳修做了详细的了解，那就是一个毒人，这世间的混账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可也是一个英明的帝王，自打他登基后北魏蒸蒸日上。
“表兄，你想一想辜家世代累及的声誉，再想一想你及冠之年的誓言……”
“别再劝说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你接出北魏宫廷。而且姑母的仇，你不准备报？”
“她的仇我会一一还回去，不需要将辜家拉下水。”
“表妹，你柔弱的肩膀挑不起商家的巨根。”
辜清风来得潇洒走得淡然，可他坚定的语气却告诉商雪羡一个事实，他准备一条路走到黑。
靳修从御书房过来时正好看到商雪羡杵在殿前发呆，原本还算轻盈的脚步登时压重了一些，只是神游在外的商雪羡并未察觉，直至曹掌监轻咳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忙着躬身退后了一些，等靳修进殿后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见他托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上前小声询问。
“陛下，辜……”
“朕已经安排他在礼部任职，终归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对北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昨日他便寻思着如何安置辜清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他先安置在礼部，也算是对南陈那些读书人的一个响亮反击。
王佐之才又如何？文坛麒麟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成为了北魏的座上宾？
“……”
商雪羡没有想到靳修办事如此果决，完全不给辜清风一点反悔的机会。
“他想带你出宫，可是被朕拒绝了。”靳修好笑地摆弄着手中的茶盏，“他终究是搞错了一件事情，在朕的眼中你可比他重要多了。”
辜清风这样的人才虽然难得，却也不是不可替代，可这天底下却只有一个商雪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