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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车辆的榫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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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蒂殿下!”

    离开森林的大部队早已返回到驻地,正在陆续地从板车上卸下活物,有人看见了从远处归来的乌蒂,当即呼喊出声。

    乌蒂刚刚走进,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

    在呼喊出声的那人身侧,才卸掉最后一篮果实的板车瞬间解体,长方形的木板坍塌,在互相的作用力之下折断。

    被挤压出去的车轮辘辘地滚远,速度逐渐减弱,直至砰的短处一声,车轮径直在乌蒂的脚边躺平。

    众人:“……”

    乌蒂:“……”

    他直接踏在车轮的边上,用力一踩,车轮即时被弹飞到半空,乌蒂拽住车轮,内外观察。

    梅利安:“殿下不必担忧。”

    他转头看向破碎的板车木堆,梅利安解释道:“这一批车辆也用了许久,是时候更换了。”

    乌蒂皱眉,“不,不对。”

    他将手上车轮一丢,抬步就走到废木堆的面前,披风随他的动作一扬。

    “呃。”梅利安急急接住乌蒂丢来的车轮,身体还正在左右乱晃,就被披风糊了满脸,“殿下?”

    乌蒂也不管旁人怎么叫他,他摩挲着下巴细细的查勘着废木堆,末了,他从其中抽出一片,用手指不落一处地拂过。

    突的,净白修长的手指兀地顿住。

    那是在木板的末端,扎着几根不甚圆滑的石钉,有的在板车散架的那一刻折断,有的弯曲变形不成样子。

    乌蒂忽然问:“你们的车子是怎么造的。”

    在乌蒂端详的时候,梅利安抱着圆滚的车轮同样蹲在了废木堆的前侧,一声不吭的,生怕打扰了乌蒂的思绪。

    此时被这一问,他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车子是怎么造的?”

    梅利安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有时候用吃完的骨头、或者是用小块的石头磨成钉子,把木板钉起来,就组合成车子了。”

    他摸摸头,像是苦恼,“虽然很多时候都会散架,不过只要木板没坏,我们可以钉多点钉子进去,也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安稳使用。”

    闻言,乌蒂默不作声地将石钉从板子里拔出去,看看面前的废木堆,又转头看了一看堆放在地上的新鲜原木。

    最后以拳砸掌,“决定了,这些板子拿去做燃料。”

    “什、什么。”梅利安茫然地接过乌蒂丢开的木板,木板上拔去石钉留下的空洞被风穿入,零碎的木刺摇晃。

    好似想到了什么,梅利安犹豫地说:“可是殿下,如果没有板车,我们也无法从这里离开,现在才开始削木头重新做车未免太耗费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还记挂着一开始和乌蒂的三日之约。

    乌蒂指了指地上的废木堆,“你一开始只是打算补充车轮的吧。”

    梅利安承认:“是的,因为只制作车轮所消耗的时间不久。”

    “可是。”乌蒂双手抱臂,语中不带责怪,只是平铺直叙,“如果车辆在路上坏了,不管是上面载着人还是物,无疑都会变得麻烦。”

    梅利安低着头,他感到十足的羞愧,却不希望在乌蒂面前掩饰些什么,唯有小声地说:“载物的车辆……就算是我们新做出来的,也与这辆没有区别,都会在路上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他的用词算是委婉,话里的损坏分明就是如面前废木堆一样的结局,是散架的结局。

    乌蒂淡定的模样猝然发生变化,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又在瞬间恢复常态,他比划了一下废木堆,“真的吗。”

    梅利安点头:“是真的。”

    乌蒂深呼吸,呼出了一口浊气,他一边在脑海中寻找着车辆制作的相关知识,一边推着梅利安往外走。

    “你别管那么多,催人去削木头就好。”

    结尾,乌蒂还补充一句,“别钉你们那些脆弱的钉子。”

    傍晚,黄昏的余晖挥洒大地,留下一天之中最后一抹温暖。

    平滑整齐的石桌上,架起了完整的木板,厚实的木板被砍得扁扁长长,其上还分布着原木未褪的年轮。

    与之相比,介乎孩童与少年外貌之间的家伙站在石桌前,倒显得有些过分的不合适。

    “殿下,这样削成的木材符合你的要求吗。”梅利安略微惴惴不安,乌蒂只是叫他准备木头,却还特意抛去了钉子,更何况……

    他看了看放在石桌一侧的木块边角料,那些碎料真的有用吗。

    “嗯,这样就好。”乌蒂目测了一下石桌的高度,又看看自己的身高,他心里郁闷但没有表现出来,负气一样地把木板从桌上带离到地面,竖立在自己面前。

    乌蒂在身侧木箱上一抓,连一眼都没有看就精确无误地掏出了一根炭笔,炭笔的尖端被磨得很细,如果戳到人的皮肤上还会有种微微的刺痛。

    他的目光注视着木板的横截面,没撇开过,“梅利安,你看好了。”

    说罢,乌蒂也不管旁人的反应,握起炭笔就往横截面上画。

    他没有用尺子,眼神却比世上任何尺子还要精密切实。

    质地软绵的炭笔本来是难以在粗糙的木头上留下痕迹的,乌蒂稍稍用力,就落下了一道漆黑笔直的线,线很长,木头也不光滑,而他的手没有抖上一分半毫。

    如果使用魔法,可以很简单地就在木板上刻出完整的等分,那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换作是天赋出众的初习者也可以做到。

    但是,仅靠人力的手工制作是很难的,也是十分具有挑战的,这也是乌蒂为何要直接上手的其中一个原因。

    初习者可以用魔法在上面画出笔直的线,可同样的,他们不会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第二个步骤。

    乌蒂在第二片木板上画完了,那是和第一片完全不一样的线条图案,他将炭笔一抛,无意间使出的魔法让炭笔在空中飘浮,慢悠悠地往箱子去飞去。

    与此同时,箱中的另一件物品同步跃出,在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而后落入乌蒂摊开的手中。

    那是一柄长刀,刀上豁口无数,它已经被闲置了很多年,早就无法履行自己一开始打猎的任务,但是人族族内储存的武器稀缺,所以这柄生有参差豁口的刀刃也没有被丢弃。

    而现在,刀上的豁口再次被人为砸多砸尖,形成细细密密的锯齿。

    刀柄落进乌蒂的手心,他先是掂了掂长刀的重量,确定无误之后才继续使用。

    乌蒂往旁边走上几步,将已经被炭笔画出笔迹的木板竖插进两块方形巨石之间,石块的缝隙并不宽敞,因而插进去的时候还要用上更大的力道。

    见到两片木板都安稳地嵌进缝隙之中,乌蒂才笑着弹了弹手上的刀刃。

    刀刃冰凉而直挺,虽然闲置多年也不改刃面银光如镜,照出持有者一双灿烂金眸。

    乌蒂手持长刀,心里的思绪却不自觉地跑远。

    先前,在科技侧的世界里,已生长数万年之久的恒星化身看着乌蒂,恒星问:“你打算照搬蓝星的文明吗,它已经很成熟了,即使是在神秘侧里也丝毫不会逊色。”

    “照搬?”乌蒂重复一遍,以绝对否定的态度说,“不,我是不会这样做的,照搬的行为只是毫无技术水平的复制黏贴,我讨厌不动脑子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恒星微笑,笑容中有一些落寞。

    机会失去之后就不会再回来,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另外一个世界才是刚刚开始,二者之间也不会是替代品的关系。

    恒星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抬头看向乌蒂,以自己最为挚诚的信念说出衷心的祝福。

    【科技侧的一切,都将向你甘心献上;万千的知识与珍稀的经验,你皆垂手可得。】

    回忆收拢,现实只过去了001秒的时间。

    乌蒂敛眸,紧了紧手上的刀柄,立体的图纸在脑海之中张开,三百六十度之中,每一个角度全无死角,脑中建起的模型可以窥见任何的细节。

    榫卯。

    这种独特的技艺能使两块木头达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在被传输的记忆之中,匠人的动作无比清晰。

    但是,那仅仅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虚幻的景象。

    乌蒂低声轻笑:“我可不会只甘心停留在‘记忆’中的程度啊。”

    他扶住竖立的木板,手中据刀对准笔直墨线。

    现在,他要将空幻的记忆化作真确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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